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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心一股暖流缓缓淌过,他动了动嘴唇,喃喃地说:“多谢。”
“不许再说多谢,”钟意哼了一声,斜眼瞥着他道,“我会生气的,警告你啊,钟情!”
乐无忧笑容一滞,咬牙切齿:“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钟意嬉皮笑脸:“不信。”
“……”乐无忧噎住了。
两人边走边嬉闹,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目光,常风俊缓步走在一侧,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乐无忧,眼眸中一丝疑虑越来越深。
安广厦走在他的身边,低声道:“二弟觉得那个钟情什么不妥?”
“他的身形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嗯?”
“一个死了多年的故人。”
安广厦抬眼也看向乐无忧,老辣的目光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也跟着变了颜色。
常风俊道:“等一下我让人试一试他的功夫。”
众人来到演武台边,台上正有几个少侠在比试武功。
金衣的少年一个凌空回旋将对手踢下演武台,自己利落地转身,稳稳落在台边,双手抱拳,朗声道:“承让!”
台下一阵叫好声。
一个人对安广厦恭维道:“少盟主年少有为,真是武林之幸啊。”
这种马屁听在哪个父亲的耳中都会十分受用,安广厦捋着下巴上的短须,容颜大悦,笑道:“哎,过誉了,犬子心性浮躁,不堪大用,不过是仰仗有几分天资,方才磕磕绊绊把紫微剑法练到第三重而已。”
人们一听,纷纷称赞:“少盟主不过十五六岁,已经突破三重紫微剑法,堪称少年奇才啊。”
安广厦哈哈大笑:“既然诸公如此看重这小子,那不妨这第一轮比试就从犬子开始吧,诸公皆可上台挑战,本轮获胜者,即可执掌广陵绣春堂。”
话音刚落,一个彪形大汉便飞身而出,落在演武台上发出一声巨响,声若洪钟:“雍州虎狼门弟子刘山,前来讨教!”
安济抱拳施了一礼:“天下盟安济,请赐教。”
作者有话要说: 众人道:少盟主已经突破紫微剑法第三重,堪称少年奇才!
苏余恨冷哼:废物!
众人道:常少主已经领悟明日剑法第五重,堪称少年奇才!
苏余恨冷哼:废物!
众人道:龙城主已经参透沧海诀第九重,堪称少年奇才!
苏余恨星星眼扭动:脑公棒棒哒~~~
钟意冷哼:他也算少年?╭(╯^╰)╮
35|三四章()
刘山武功走刚猛雄阔的路子,大开大合、气势如风,一把虎狼刀舞得密不透风,然而刚猛有余精巧不足,上台不过十个回合就被安济一剑破了刀幕,拖着刀败下阵去。
安济收剑回身,神采飞扬地昂起头,看向台下喝彩的人们。
人群中一个纤细的少女飞身跃上演武台,少女年不过二八,身量纤纤,身后却背着一柄两尺宽的巨剑,轻巧地落在台上,抱拳:“泰安镇山台,林猛参上!”
丁干戈笑道:“这个女孩倒有些意思,也不怕被剑压扁了。”
金缕雪手臂上缠着金色的长鞭,懒洋洋地坐在冠盖下喝酒,淡淡道:“昔年魏道武帝于嵩阿铸二剑,一曰镇山,二曰沉水,分建镇山台和沉水宫,因而镇山台弟子皆背负巨剑,寓意不忘使命。”
说话间,台上二人已经缠斗起来,少女苗条纤细,看似弱不禁风,实际却力大无穷,单手抡起巨剑,犹如长虹贯日、泰山压顶,逼得安济连退十步,后脚抵在了演武台的边沿上。
少女凌空跃起,巨剑劈头砍下。
众人发出一阵惊叫。
安济抬眼看向巨剑,深吸一口气,挥起长剑,强横地迎面硬抗上去。
只听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长剑与巨剑剧烈相击,刹那间火花四溅,两人眼中都迸发出不服输的倔强。
双剑抗在一起,拼了片刻内力,忽然分开,速度极快地再次连续拆了十几招,接着一声尖叫,少女的巨剑脱手掉落,安济长剑在她肩头点到即止,亢奋地扬眉大笑:“你输啦!”
少女捡起巨剑,豪爽地笑了起来:“愿赌服输!”
“好!”台下传来人们大声的喝彩。
常风俊见状,冷峻的脸上也露出笑容,点头赞道:“济儿近年来颇有进步。”
“你又称赞他,”安广厦捋着短须,眼中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神采,故作冷漠道:“小子年少轻狂,还需多受挫折才能真正成长。”
常风俊笑道:“做舅舅的,总是偏爱外甥。”
又有一个青年跃上演武台和安济缠斗起来。
坐在安广厦下首的一个江湖人笑道:“少盟主意气奋发、朝气蓬勃,不禁让我想起当年的乐无忧,小公子第一次来洛阳,也是这般神采飞扬。”
话未说完,安广厦动作一顿,脸色未变,眼神却狠戾起来。
常风俊冷冷道:“李帮主慎言!”
“但说无妨,”安广厦叹一声气,“当年乐无忧为苏余恨所惑,堕入歧途,委实可惜,多年来,我数次午夜梦回,也甚是怀念其姝与惊宸的风姿。”
“既然如此,请盟主下令,重查当年旧事。”金缕雪忽而起身,双手相叠,举至头顶,弯腰,深深作了一揖。
安广厦端起茶碗,轻轻拨弄着水面的茶梗,语气淡淡地说:“金掌柜这是要翻案?”
金缕雪直起身子,正色道:“当年盟总奇袭天阙山是否太过仓促?要知道风满楼昔日位居天下五佬之首,居功至伟,乐无忧为乐其姝亲子,虽年少轻狂然而心怀大义,怎会轻易为苏余恨所惑?”
“当年窝藏苏余恨之事,乐无忧早已供认不讳,”常风俊哼了一声,声音冷漠道,“金掌柜,你与乐其姝闺阁情深,令人钦佩,可也要清楚,什么案能翻,什么案不能翻,魔谷当年一夜之间灭河洛山庄满门,这般狠辣,闻所未闻,任何人与魔谷有丝毫牵连,皆无洗白的可能!”
钟意眸色淡淡地看着他们争论,动作极其轻微地拉住乐无忧冰冷的手指,用力攥在掌心,轻声问:“当年,真的窝藏了苏余恨?”
乐无忧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钟意叹出一口气,江湖惊险,明枪暗箭,历来不缺少狠辣的命案,河洛山庄当年位居天下五佬,却一夜之间被灭满门,此仇不报,天下盟将无颜面对天下英雄,于是讨伐便势在必行,经过一段时间的谋划,于月食夜集结武林各大门派,血洗弃风谷,以报大仇。
然而大魔头苏余恨在各大高手的围攻下,一连击杀近百名天下盟弟子,撕开重围,夺路而逃。
此后,整个武林展开大规模清算,但凡魔谷余孽现身,立即会吸引武林高手前往扑杀,各个门派的弟子,但凡与魔谷有一丝牵连,亦会立即被捕入盟总大牢,查实之后即刻斩杀。
就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时候,乐无忧竟然窝藏了苏余恨……
“这样的旧案,当真翻无可翻,”金缕雪轻声道,“除非……”她挑起妖娆如鬼魅的眼睛,缓缓扫过演武台边的同僚,冷冷道,“除非当年河洛山庄灭门案的罪魁祸首,不是苏余恨。”
咔嚓……一声,安广厦掌中的茶碗被生生捏碎,滚烫的茶水漫淌出来,他将碎瓷片扔在茶几上,抓过毛巾慢慢地擦了擦手,沉声道:“金掌柜想必是听说了什么秘辛。”
“不错!”金缕雪大声道,“敢问诸公,河洛山庄灭门是哪年哪月哪日?”
“十年前五月初五。”
“而据我所知,十年前五月初五那一夜,苏余恨人在金陵。”
“十年前的旧事,你又如何得知?”
“金粉楼有个红姐儿,花名柳如絮,十年前五月初五,有人给她摆了花酒点红蜡烛,满满当当三十六桌宾客,红烛烧了七百二十根,而这个财大气粗的金主儿就是苏余恨。”
钟意眨了眨眼睛,喃喃道:“我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呢?”
乐无忧冷冷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坐在下首的一个江湖人忽然道:“风满楼是金陵的,这事儿乐无忧肯定知道!”
“不错,”金缕雪道,“任何一个凶手都不会在灭别人满门的时候给粉头摆花酒,无忧在金粉楼认识了苏余恨,便知道他绝不是河洛山庄灭门案的凶手。”
她激昂的话音在空旷的演武场中回荡,人们面面相觑,喁喁私语,连演武台上酣战的人都不由得停了下来。
安广厦慢慢地捋着短须,左手放在茶几上,拇指和中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托。
钟意盯着他的手指,眼神渐渐地变了。
演武场中空旷寂寥,一只落单的孤雁,悲鸣着飞向南方。
整整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安广厦抬眼,看向在座的各位,沉声道:“诸公怎么看?”
“纯属胡言乱语。”常风俊冷冷地说。
丁干戈犹豫片刻,语气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如果当初冤枉了苏余恨,那他为什么不反驳呢?弃风谷那么多条人命,他都不在乎吗?”
“你给他机会反驳了吗?”金缕雪厉声道,“七月十五月食夜,数十门派围攻弃风谷,那一夜,流血漂橹,如果你是苏余恨,你还会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反驳吗?”
人群中一个人小声道:“天哪,要是最后证明河洛山庄确实不是苏余恨干的,那就有戏看了,杀了人家门派那么多人呢……”
常风俊霍地站起来,铮然一声清鸣,掌中长剑出鞘,华铤飞景光彩夺目,在正午的日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冷声道:“谁对当年的事情有半分怀疑,不妨来问问我的华铤飞景!”
“你以为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金缕雪拍案而起,空中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缠在臂上的金鞭已经到了手中。
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半晌,一个低沉的声音缓缓道:“河洛山庄的庄主明岐与霍某私交不浅,霍某也很像知道当年究竟是谁杀害她一家一百余人。”
众人看去,发现是天极寨的大当家霍伤。
“请彻查当年旧事。”
“必须要重查!”
“就说风满楼不会是叛徒!”
“当年旧案疑点太多!”
人们纷纷出声,一时间众人观念几乎一面倒地要求重查当年旧事,这也不出奇,当初乐其姝游历天下、乐善好施,不论名门大派还是小门小派,都曾受过她的恩惠,江湖人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一出现转机,顿时大家都想要还昔日恩人一个公道。
常风俊怒不可遏,挺剑上前:“你们……”
“二弟。”安广厦制止他,淡淡道,“如此说来,当年之事确实疑点重重,需要重新查过……”
丁干戈叹息道:“此时谈何容易?河洛山庄已经灭门足足十年,此事再无人证。”
“谁说没有?”金缕雪飞快地说:“明岐有一个七岁的幼子叫明月光,事发之后,既没有看到他的人,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你也知他只有七岁,在那样的环境下,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怎么能存活下来?”
金缕雪固执道:“不可能存活不意味着就一定会死,若明岐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他的孩子活着,活到将所有真相都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这个孩子会是谁呢?
36|三五章()
第一天的比武结束,众人散去,安广厦看向钟意,眼中流出一丝笑容:“小钟,你在洛阳没有别院,不如暂居盟总。”
钟意笑道:“有劳盟主挂念,属下昨日已在悦来客栈投宿,住得十分舒适,就不用搬了。”
安广厦点了点头:“悦来客栈的确不错。”
落日时分,钟意和乐无忧走出天下盟,门外的街道上冠盖云集行人如织,钟意买了二斤糖炒栗子,剥了一个送到乐无忧嘴边:“尝尝,甜不甜。”
乐无忧点头:“甜。”
“甜就笑一笑啊,”钟意刮刮他的鼻子,拉着他的衣袖往前走去。
彤云万里,将钟意身上的白衣映成红色,散发着暖暖的光芒,乐无忧含着嘴里的糖炒栗子,一点一点吮吸咀嚼,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在街边的小摊子上吃了晚饭,回到客栈中,店小二满面笑容地迎上来:“钟堂主,您回来啦?”
钟意将一粒碎银子丢过去:“烧两桶热水上来。”
夜晚秋风萧瑟,若泡上一个热水澡,当是人生一大享受,乐无忧回房片刻,店小二就带着两个大汉,将木桶和热水抬进了房间。
他调好热水,刚解开衣衫,忽而感觉窗外有动静,人猛地蹿至窗前,稚凰出鞘,一记掌风击破窗户,挺剑刺去。
只听一阵裂帛声,窗下响起钟意的哀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