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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骂,“开阳偷酒,你绝对是帮凶!先知情不报,后卖友求荣,你给我罚五个时辰!不许吃晚饭!”
乐无忧刹那间面如死灰:“吾命休也……”
正午的艳阳从头顶倾泻下来,两个少年并肩倒立,汗水从脸颊滑落下来,在地上聚成一片潮湿的水痕。
“你现在高兴了!”柴开阳咬牙切齿,“告密精!”
乐无忧毫无愧疚之心:“谁叫你不给我西瓜吃,你个护□□!”
“那酒是你怂恿我偷的!你喝得比我还多!”柴开阳愤怒地控诉。
乐无忧闻言大怒:“你还有脸说?我为什么拿照胆削萝卜,还不是削给你的?”
“不管,都怪你!”
“怪你!”
“怪你怪你!”
两人一言不合,大打出脚。乐无忧撩起长腿,利落地甩向他的膝弯:“看我神龙摆尾!”
柴开阳利落闪过,迅猛反击,两条长腿横扫如风,叫道:“旋风扫叶腿,反击!”
乐无忧连忙撒手就跑,却也躲避不及,硬吃一腿,疼得脸皮一抽,却硬扛着不落下风,大笑道:“给大爷挠痒痒呢?吃我一记斗转星移!”
“哎哟!踢得爷爷还挺舒服!”柴开阳被一脚踢在大腿,身体晃悠两下,硬生生撑住了,一边大叫着“爷爷不跟你一般见识”一边两手撑地,跑得飞快。
“小贱人,想跑?”乐无忧紧追不舍。
不远处的陶然亭中,乐其姝倚在栏边剥莲蓬,看着两个少年倒立着你追我赶,笑得前俯后仰:“啊哈哈哈这对破锅烂盖还相互嫌弃呐,楼主快来看这两个小王八蛋!”
柴惊宸坐在石桌边擦着佩剑,闻言笑着摇摇头:“你这到底在骂谁呢?他们是王八蛋,那咱俩是什么了?”
“我反正不是王八!”乐其姝丢了一颗莲蓬到嘴里,美滋滋地嚼着,斜眼看向柴惊宸,“开阳是你的亲侄子,那你是不是……我可就不知道咯!”
柴惊宸笑着摇摇头,凉亭之中清风徐来,百花飘香,他不由兴起,横剑放在膝上,弹剑作歌。
“吾令凤鸟飞腾兮,继之以日夜。飘风屯其相离兮,率云霓而来御。纷总总其离合兮,斑陆离其上下……”
歌声清朗悠远,乐无忧睡梦中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忽而滞住,黑夜中,他无声无息地睁开了眼睛,只觉眼前一阵迷雾,迷雾之后,几条鬼魅的身影现出身形。
稚凰剑铮然出鞘,然而一道冷冽的剑气比他更快,状如三尺寒冰,出鞘即是千里冰封之势,一剑刺穿一个鬼影,片刻不曾停留,拔剑回身,反手一挑,将另一个鬼影自下而上劈成两半。
冰冷的鲜血飞溅出去,乐无忧摊开五指挡住脸,反手一看,只见一滴鲜血在掌心凝结成冰。
钟意的剑气竟如此强横,能在杀人的瞬间将鲜血冰封?
又一个鬼影朝床前抓来,手上的利爪带着浓重的血腥,钟意身法如电,迅疾冲来,凌厉一剑,将鬼影的利爪齐腕斩断。
迷雾中一把夺魂钩破空而来,带着奇诡的杀气袭向钟意后心。
钟意倏地转身,避无可避,挺剑迎上,忽而一道剑光从身侧蹿出,强横刚猛,犹如云光乍破,一剑斩落夺魂钩,剑光不减,挟满剑霜华刺向迷雾中。
只听一声闷哼,一条鬼影从窗口疾射而出,片刻之后,迷雾渐渐消失。
钟意扑过去一把抱住乐无忧,激动道:“啊啊啊阿忧你救了我一命,我要以身相许!”
乐无忧推了他两下,没推动,只得无奈地任他抱着,收剑回鞘,淡淡道:“你还是给我做牛做马吧。”
钟意笑嘻嘻道:“那我给你做个木马怎么样?”
“……”乐无忧一噎,喷薄的剑气差点控制不住。
钟意抱够了,觉得再抱下去就要挨打了,才在他衣襟上亲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拿起火镰点亮灯烛,两人看向满地狼藉。
“这……”乐无忧不由得怔住了。
只见方才被砍死砍伤的鬼影全都化作一滩恶臭的尸水,尸骨无存,旁边散落着几件钩子和爪子,因是精铁打造,所以没有随着尸体一起化掉。
钟意伸出手去。
“小心!”乐无忧惊道。
钟意忽然笑起来,对他抛了个媚眼:“阿忧很关心我呢。”
“我怕你死了,明天没人给我买早饭,”乐无忧哼哼,目光落在那滩散发着恶臭味道的尸水上,“还是小心点好,这水里多半有古怪。”
钟意点头,撕下一块衣料包裹住手指,捡起了地上散落的兵器,淡淡道:“阿忧知道这是什么吗?”
飘摇的灯火中,只见钩子和爪子都遍布倒刺,锋利的尖头上泛着森森的蓝绿色,乐无忧摇头,说道:“之前从未见过,只是这形状甚是阴毒,绝非君子所用。”
“岂止君子不用,”钟意道,“任何一个大活人都不该用它。”
乐无忧心头一动:“北邙,万鬼坟?”
“不错,夺魂钩、失魄爪、过云烟和一旦任务失败立即自我溶化的造化水,”钟意将兵器扔回地上,抬眼看向窗外迷蒙的夜空,“听闻万鬼坟的杀手无悲无喜无爱无恨无情无欲无嗔无痴,是真正的活死人。”
“零落北邙为鬼客,浮华俱已是前身,”乐无忧道,“万鬼坟的孟婆汤当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忘却痛苦。”
“什么好东西,”钟意不高兴道,“人,当潇洒负剑、尚义任侠,要么活,要么死,要么哭,要么笑,要么爱,要么恨,红尘滚滚,快意恩仇,当一个活死人苟延残喘,简直不配为人。”
乐无忧听完他的话,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
钟意转身抓住他的双手,正色道:“阿忧,我知你心底的痛楚,这痛楚我曾感受过,知道会如凌迟一般夜夜折磨,但是阿忧,我们总要往前看,他们都死了,而你还活着,你的生命便不再是你自己的,还有你一百七十二位同门,你要踏着他们的血肉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可以扬眉吐气、报仇雪恨的那一天。”
冰冷的手指被他的掌心攥住,温暖从指尖渐渐上爬,传至眼角眉梢,传至四肢百骸,乐无忧怔怔地看着钟意,从他点漆般的眸子中看到浩瀚如海一般的自信和坚持,不由得心性坚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嗯。”
钟意暖暖地笑了起来:“阿忧认真的样子真是诱人呢,让人想要亲一口。”
“……嗯?”乐无忧怔了一下,忽然见对方身体压了过来,倏地提起一口气,却没有躲闪开。
“怕什么,逗你玩儿呢。”钟意在他头发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分,很快就分开,目光看向地上的尸水,寻思道,“明日天亮后得叫店小二来打扫一下,这造化水药效十分强横,沾皮即化,不容小觑。”
“用沙子覆盖住再清扫,得深埋处理才行,”乐无忧无意识地摸摸被他亲到的头发,说道,“不过,是谁买了万鬼坟的杀手,来要你我的性命?”
“不不,是要你的性命,我只是顺带着的。”钟意十分谦虚地说。
乐无忧道:“……钟堂主请不要妄自菲薄。”
“这种事情我一向不居功,”钟意道,“不过看这个规模,如果不是对方低估了你我二人的实力,那就是他根本没想到要杀了你。”
“不杀我?为什么?”
钟意摸摸下巴:“也许是像我一样爱上你了?”
乐无忧:“……承蒙厚爱。”
“如果不是为了调戏一下你,”钟意微微眯起眼睛,寻思着道,“那就是想要试探一下你,”他神情一凛,正色道,“有人怀疑你的身份,想要试探你的武功,阿忧,你刚才救我时,用的那一招是……”
乐无忧面无表情:“雪照云光诀。”
38|三七章()
洛水汤汤,将一座洛阳城分成南北两处,站在南城往北望去,只见鳞次栉比一片皇城宫阙,宫舍巍峨华丽,宛如仙居。
宫城外最高大的建筑就是洛水北岸的天下盟,夜幕渐渐散去,薄薄的晨雾中露出一只华丽的檐角。
而在屋檐下,一个人影行色匆匆地走进一扇门内。
“二弟。”来者正是天下盟主安广厦。
常风俊负手站在雕花窗前,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冷峻的脸上难掩焦急:“大哥,试过了。”
“怎么样?”
常风俊拍了拍手。
一个鬼魅的人影从窗外无声无息地跃了进来,垂手候在二人面前,只见他身穿一件灰布寿衣,胸前衣襟破碎,露出底下霜华冰封的伤口。
安广厦定睛看向伤口,片刻之后,脸色沉了下来,抬眼看向常风俊,慢慢吐出五个字:“雪照云光诀。”
常风俊眼中滑过一抹难以置信:“乐其姝有一子三徒,乐无忧、柴开阳、龙云腾和煊儿,煊儿不可能。”
“柴开阳也不可能。”
“前段时间龙云腾在桃源客栈与苏余恨一战,重伤未愈,且以他的身份地位,不可能受钟意驱使。”
安广厦坐在一张紫檀太师椅中,手指不停摩挲着杯底的茶托,眸色深沉,仿佛有风雷涌动,沉声道:“当年你在天阙山下搜索了半个月,确实没有发现乐无忧的尸首?”
常风俊咬牙切齿:“天阙山有千丈高,掉落山崖必粉身碎骨,更何况他还中了诛邪剑主一掌,理应十死无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安广厦道,“说不定他在山下有了什么奇遇也未必不可能。”
常风俊握紧佩剑,冷冷道:“即便他遇到天大的奇遇也不足为惧,当年的乐无忧便是出了名的废物,难道十年一过,他还能翻出天来不成?若他敢兴风作浪,可别怪我华铤飞景不长眼睛。”
安广厦摇摇头:“乐其姝的儿子,还是小心为妙。”
“若他真是乐其姝的血脉,倒要提防一二,可惜他只不过是个孽种,”常风俊道,“大哥,倒是你的那个钟堂主,和乐无忧勾勾搭搭,打的什么算盘?”
安广厦摩挲茶托的手指一顿,眼中滑过一丝失神。
常风俊皱眉:“大哥?”
“那个孩子……眉眼给我一种甚是亲切的感觉。”
常风俊一怔:“什么?”
安广厦慢慢道:“他是五年前投身我天下盟的,那时济儿随他母亲游历金陵,遇到匪徒,钟意拔剑相助,之后便跟着来了盟总,当日来龙渊厅前拜见,抬头的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明月。”
“明月?”常风俊眼神一变,仿佛想起极可怕的事情,顿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安广厦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也许是我老了,总是眼花头晕。”
常风俊担忧地看着他,武功高到天下盟主这般境界的人,往往能够保持年轻的状态,身强体健、耳聪目明,而安广厦年不过五旬,竟然已经头晕眼花?
他忍不住问:“大哥,紫微剑法缺失的那半阙心诀……”
安广厦摇了摇头。
常风俊吃惊:“还是无法修补?”
“近几年来我频繁闭关,却依然寻不到修补之法,”安广厦眸色痛苦地缓缓拔出佩剑,看着闪亮剑身上的倒影,喃喃道,“仙鸣山城的且共从容心诀,诡谲强大,我只化用半阙,便已独步武林,可若是迟迟找不到下半阙,三年之内,我必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三年?”
“我如今已经时常有神昏智惑之感,”安广厦深深叹了一声气,合上佩剑,握紧剑柄,咬牙切齿道,“那个……贱人!”
常风俊思考片刻:“大哥,你我十年前曾与苏余恨一战,他的武功确实来自仙鸣山城,若能活捉此人,严刑拷打,说不定他能吐出下阙心诀。”
“苏余恨……”安广厦琢磨着,“此人的来历甚是诡异,若说他来自仙鸣山城,可他的儿子却十趾健全,一点特征也无。”
常风俊烦躁地说:“仙鸣山城……仙鸣山城……这帮刁民怎么就杀之不尽呢?”
“仙鸣山城……”安广厦一手撑着额头,事无巨细地盘算着,过了半晌,自嘲地笑了一声,“要全杀干净才能高枕无忧啊。”
“大哥,那个钟意……”
“一起杀了。”
“是。”常风俊点头,握住佩剑走向门外,路过垂手站在旁边的鬼影,忽而拔剑,一剑抹断了那人的脖子,收剑回鞘,神色如常地走出房门。
房间中,那个人的尸体迅速化作一滩尸水。
当活死人一样的杀手们再次掠入悦来客栈的时候,钟意和乐无忧已经出了洛阳城。
东都洛阳的皇城南门正对伊阙,即为龙门,静谧的伊水缓缓流动,河水两岸遍雕石佛,连绵数里,共有九万余座。
而在伊水边的官道上,一马一驴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