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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童不知何为城主,只知自己受了委屈,一头扑进爹爹怀中,小声呜咽:“我有爹爹……呜呜……糖球……”
苏余恨满眼痴羡地看着那对父子,眉头颤了颤,忽然转身,往来路走去。
龙云腾转身追了过去,却见他眼中的痴羡转眼间已经消失不见,正漫不经心地扛着整树糖球,衣袖被寒风鼓起,猎猎作响。
街角路边全是商贩的小摊,一张油布便可占得方寸之地,摆上些针头线脑、柴米油盐,高声吆喝,吸引着人们驻足细看。
人多了,道路便挤了。
龙云腾伸出一只手臂,在他身后半尺处虚扶着,省得他扛这么一大树糖球,会与别人冲撞。
走了十几步,苏余恨停了脚步,从糖球树下拔下一串,送到龙云腾面前,双眸亮晶晶地迸发出期翼,轻声道:“阿腾,叫爹球了,叫一声爹爹我便给你。”
龙云腾看着他眼中浓烈的期待,心如刀绞,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不行?”苏余恨眸中一黯,皱眉道,“我失子,你丧父,我们正合适!”
龙云腾反问:“我未婚,你未嫁,岂非更合适?”
苏余恨怔了怔,感觉仿佛是这个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忽地反应过来:“你当本座傻?你我都是男子,谈什么嫁娶?你终是要迎娶正室,到时要本座与女子争宠吗?”
“若你应了我,即刻你就是正室,”龙云腾道,“除你之外,再无别人。”
“这与本座有何好处?”
龙云腾看着他,双眸温柔似水:“你想要的任何好处,我都愿给你,即便力有不足,亦将拼死一搏。”
苏余恨道:“本座想要你当儿子。”
“我可以当夫君。”
“……我们折中一下,”苏余恨甚是聪慧地提出一个建议,“本座认你当夫君,但你也须得任本座当爹爹。”
龙云腾堵得心窝子疼。
苏余恨嘀咕:此人油盐不进,甚是难缠,不如本座先抛些诱饵,令他尝到好处,然后徐徐图之,反正以他这般脾性相貌,若当夫君……也会十分得趣儿。
他肠子里这些弯弯道道,龙云腾一概不知,只觉他扛着硕大一树小糖球,行动颇有不便,伸手接了过来,顺便拔下一支递进他的手中。
苏余恨便低头咬了起来,红彤彤的山楂果滚上晶亮的糖稀,一口咬下,贝齿在红果上滑过,咬出两道白生生的齿痕。
龙云腾笑问:“好吃吗?”
苏余恨却没有回答,垂眸看着浑圆的红果子,心想:诱饵。又咬了一口,才将糖球送到他的唇边:“你尝尝。”
龙云腾吃了一惊,舔了舔嘴唇,有些受宠若惊地问:“我……我吗?”
苏余恨奇怪地看他一眼:“你当真是失心疯了?”
“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分给我。”龙云腾凑上前去,小心翼翼捏住竹签一端,张嘴咬下半颗,山楂入口,顿觉满口酸甜,唇齿清香。
还剩下的半个红果挂在竹签上,只余一线果肉相连,颤微微地将要掉下来。苏余恨歪头,将那半颗衔入口中。
龙云腾只见那抹红艳在唇边一闪,便被舌头卷了进去,接着薄薄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不由得心荡神迷,觉得这糖球酸也酸进心里,甜也甜进心里,当真是绝了。
转过街角,路边的摊贩陡然少了起来,此处已是集市外围,顾客比里面少了许多,生意更是没法比了。
一个阿嫂坐在背风处奶着怀里的婴儿,笑嘻嘻地逗着婴儿笑,转脸笑容就消失,手中夹一张帕子,指着不远处烤番薯的汉子骂骂咧咧。
汉子被骂得抬不起头,守在炉边烧着炭火,偶尔唯唯诺诺辩解一句,立即招来更加疾风骤雨的谩骂。
龙云腾皱眉:“为何事争执?”
汉子连忙躬了躬身,惶恐地说:“禀告城主大人,那是小人家里的,素日也算贤淑……”
苏余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贤淑到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不不……”汉子讪笑,回头对阿嫂使了个眼色,呵斥,“别傻坐着了,今日怎恁不懂事,见到城主还不快行礼!”
那阿嫂坐在小机兀上连动都没动,闻言只扬声道:“城主也得等我奶完了孩子,你个贼汉子,管生不管养的贱骨头、狗厮才!□□赶不上个热的,巴结城主倒快得很!窝囊废,活该你一世发不了迹,养个狸奴也跟你那张扫把脸一样披麻戴孝,早晚教你断子绝孙!”
龙云腾与苏余恨面面相觑,这阿嫂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少女嫩妇的,怎骂起人来跟贯口一般?
“让城主大人见笑了,”汉子满脸窘色,赔笑道,“她素日不这样,实在是今日小人做错了事,惹她狠了,才气得骂我两句,”说着悄悄看了那阿嫂一眼,压低声音笑道,“她妇道人家,起五更睡半夜,里里外外都得操持,脾气总会大些,骂便骂了,又不会少块肉,便由她去罢。”
龙云腾见这小夫妻相处得倒有趣,问:“你做错甚么事惹得她这般盛怒?”
“唉……”汉子叹一声气,“今年难得有个好收成,粮食堆了满仓,怕招耗子,小人便寻思着养只猫儿,正巧街坊家里大猫下崽儿,今日断奶,我去抱了一只,回来她便生了大气了。”
“你怎不说实话?胆大包天的贼骨头,当着城主也敢撒谎?”阿嫂霍地站起来,提溜着孩子便大步走过来,对龙云腾大声道,“城主大人有所不知,民妇一早便催他去要猫,这杀千刀的狗王八非拉着民妇要□□一回再去,结果便去得晚了,足足八只白底洒黄点儿的绣虎猫被挑了个干干净净,只剩这披麻戴孝的丧气玩意儿……”
龙云腾顺着她的指尖望去,见烤番薯的火炉旁卧着一只黄纹白爪的猫崽儿,小小一团蜷缩在炉旁,细尾巴搭在炉门口慢慢摇晃,忽然一阵寒风刮过,炉中火光倏地明亮起来,几点火星从炉门蹿出,一下子烧着了尾尖上的白毛。
猫崽儿登时一跳,浑身毛都炸起,晃着尾巴一通狂拍,终于拍灭了火星,那撮白毛也被烧得枯黄,委屈地咬在嘴里。
苏余恨伸手逗了逗猫儿的下巴,那猫却不怕人,抬起两只绒毛稀疏的前爪,抱着他的手指,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龙云腾眸光微闪,对那阿嫂道:“这猫丧气?”
“不丧气怎么着?四爪儿全白,这可是戴孝!”阿嫂气得直喘粗气,“谁家会养这丧气玩意儿?”
“我养。”
苏余恨回头,见到那阿嫂惊得一跳:“哎哟我没听错吧?城主大人,您可想好了?”
龙云腾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放在摊位上,淡淡道:“我养。”
阿嫂连忙将银子拾起,使劲咬了咬,爱不释手摸了一圈,却是伸手送回龙云腾面前:“城主大人有所不知,讨猫崽儿时不带使银钱买的,只要一把咸盐即可。”
“……”
这倒是把龙云腾给难住了,堂堂大城主,要钱、要粮全都不在话下,可若要一把咸盐……这让他到哪儿找去?
苏余恨蹲在猫崽儿身边,双眸期待地看向他。
龙云腾顿觉压力,茫然四顾,只见暖日融融,晒化了屋顶积雪,露出斑驳的黛色瓦片,檐角一只铁铃,随着清风发出叮叮的脆响,与远处传来的潮声交相呼应……
忽然计上心头,对苏余恨微微颔首,犹如鹰隼一般平地腾起,飞扑向了海边,黑色的潮水拍打堤岸,卷起千堆雪浪,龙云腾一掌拍向浪头,强悍内力卷起海水,如同一条水龙跃出海面。
猛地提气,另一掌平平推了上去,掌风如火,眨眼间烘干海水,手掌一收,一把雪白晶亮的海盐出现在掌中。
裹盐迎得小狸奴,苏余恨将猫崽儿捧起,用衣摆兜在腹前,猫儿畏冷,乍一离开火炉登时紧缩成一团,苏余恨衣衫单薄,连腹部都没有热乎气儿,冻得猫儿颤抖着呜咽起来。
龙云腾脱下大氅披在他的身上,狐皮压风,猫儿觉得温暖,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打起小盹,苏余恨低头看着,眼角眉梢俱是满足的笑意。
两人扛着糖球抱着猫崽儿,回到城主府,登时把满府家丁仆妇惊得魂飞魄散。
苏余恨的卧房安排在龙云腾隔壁,当日入城之时可把内府司给头疼坏了,海天连城建制数百年,还从未有过一个男的当家主……仿佛不能叫主母,然而也不能叫主公呀,只得跟着卫七夕囫囵地叫苏谷主。
这苏谷主的住处又成了大问题,既然是城主挚爱,内府司自然使出了浑身解数,寻了积年的珍宝,雕梁画栋、穷极绮丽,把卧房打造得堪比皇后寝宫,结果龙云腾只看一眼,便雷霆震怒,差点一掌把房子给劈了。
内府司掌事哭丧着脸去找卫先生,卫七夕过来一看,几乎气得笑了起来,大刀阔斧把那些罗帐金玉全都除了,只留一堂古董家具,又寻出宝刀、剑法若干,添置在房中。
这才迎来了当家主……唉,苏谷主。
两人回到卧房时,正巧卫七夕带着织造司掌事送来新制好的冬衣,苏余恨从黄花梨五斗柜上拆出一个抽屉,随手从掌事手中的银盘上抽了一条银鼠褂,铺在抽屉底,小心翼翼把猫儿放了进去。
猫儿喜暖,立即滚在柔软的毛皮上,摊开四肢,呼呼大睡。
掌事垂头丧气:“这……”
苏余恨看着猫儿笑了起来:“姓龙的,你看它爪肉,竟是红的,像桃花一般。”
“真的是。”龙云腾不由得跟他一起笑,陪着逗了半天猫,才转头对卫七夕道,“织造司的褂子做得好,所有人赏半年俸禄。”
“啊?”以为妥妥要受罚的掌事猛地瞪大眼睛,不知该喜还是该惊了。
那猫儿一点都不畏人,睡饱了就爬起来寻吃食,找不到苏余恨便去找龙云腾,即便城主正在议事,也敢大摇大摆地爬上案头,抬起爪子捉笔架上的毛笔玩。
众人齐齐停下手头的事,盯着巴掌大的小猫崽,纷纷极尽谄媚。
“属下枉活三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乖巧之狸奴。”这是城主亲卫。
“岂止乖巧,简直美艳绝伦,诸位看这黄色斑纹,灿若金丝,再看这雪白四蹄,行家称为‘踏雪寻梅’之相,堪称猫中极品。”这是三朝元老,一边说着,还一边恃老行凶,大手拎起两只猫爪。
众人一起围上去,甚是失礼地盯向猫腹稀疏毛发间的小瓜钮儿:“嗬……真是威武不凡啊。”
“瞧这大宝贝,亲娘喂,一看就是捕鼠能手,”这是虎贲力士,不但说话直接,谄媚得亦是别出心裁,“城主,属下认为,此猫之未来,不可限量,当封为捕鼠大将军!”
“哈哈哈……”苏余恨对他们所议之事不感兴趣,正卧在不远处一张软塌中昏昏欲睡,闻言登时大笑起来。
大将军?卫七夕看一眼龙云腾脸上难得的笑意,心里嘀咕:未必啊……
织造府掌事刚因这猫儿获赏了半年俸禄,正喜得不得了,自觉将自己划到鸡犬升天那一片儿,热络地问:“起名儿了吗?”
苏余恨伸手一招,内力忽地将猫儿隔空吸到掌中,轻轻放在榻上,猫儿胆色过人,丝毫不惧,踩着蜀锦团花软垫满榻乱爬,细而短的小尾巴倔强地高高竖起。
龙云腾笑盈盈看了这俩半晌,方才转过头来,回答道:“叫阿梦。”
“好名字!”满室元老不约而同地发出了赞美。
唯有卫七夕心头一颤:这不是捕鼠大将军,这是城主世子啊!
第95章 番外二烟火红尘()
谢清微时常做梦,梦中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年,挟一柄古剑,从树上跃上窗台,日光明艳,他的笑容却比日光更明艳十分。
谢清微盘膝在床上打坐,闭着眼睛淡漠地问:“你来作甚?”
少年歪头,神采飞扬,却不说话,只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谢清微睁开眼眸,冷不丁撞入少年夺目的笑眸中,暮春芳菲落尽,唯有一枝桐花盛开如锦,一只雀儿扑棱着停在枝上,刹那花飞如雪,落满肩头。
少年笑容更盛,黑发从头顶披散而下,胸口一片血色渐渐洇染开来。
谢清微吃了一惊:“你怎么了?”
黑色的血从眼睛流出,少年变得枯槁,直直地看向他,眼睛中没有眼珠,两个黑黢黢的眼洞流出黑血。
谢清微倏地飞掠过去:“谁伤了你?”
在他飞掠过去的瞬间,少年身体忽地往后飘去,阴冷的夜风中传来牙齿咯咯撞击的声音,谢清微奔至窗前,只见漆黑的大海暗潮汹涌,少年贴着海面飞掠而走,灰布寿衣随风抖动,仿若极恶之地一抹肮脏的蛛网。
“你问是谁伤我,你当真不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