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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缠的空档,逼迫刺客不得不放弃与对手的缠斗,闪身躲避。
“谢了,小威!”
拉着惊魂未定的格温跑回己方阵营。刚刚从德鲁伊族地出来的梅林擦了把脸上在枯枝落叶间滚出的泥土,开心朝配合默契的少年招了招手。
“你来得也太慢了。”余光瞥见亚瑟三人在短暂怔愣后又重新拿起剑,威斯特这么半真半假抱怨了句,一个过肩摔,就将想去找法师麻烦的杀手放翻在地。
“你弟弟可比你会打架多了,梅林……带着格温呆在威斯特那儿,别给我添乱。”
没有了人质,自然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亚瑟挥着剑重新迎向已然显得有些畏惧的刺客们,还有空回头这么对自己的男仆交代道。
“好吧……虽然我也不是一点用都没。”
身为法师,有人替他挡着,自然不会逞强去跟战士一样近身搏斗。梅林护着格温,威斯特护着他们俩,还时不时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偷偷用魔法或者超能力使点小绊子——默念咒语拉直某条弯曲的树根,让正扑向威斯特的杀手摔了满脸。黑发男孩儿欢快地从少年身后探出头,刚想说点什么,却差点又被飞来的短刀戳个对穿。
“好好好知道你厉害赶紧悠着点别受伤了不然盖乌斯会往我晚饭里放□□的!!”
按着他的脑袋又把他塞了回去。威斯特反手夹住朝自己眼睛刺来的长剑,突然觉得一阵心累。
……
没过多久,在几人有意无意联手下,这场森林里的单方面截杀终于尘埃落定。
站在满地呻。吟的撒克逊刺客中。他们彼此对视一眼,静默半晌,然后全都集中在了某个茫然的棕发少年脸上,显然对于他凶残的印象又刷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高度。
美国队长史蒂夫·罗杰斯曾经非常中肯地评价过,威斯特·泽维尔的战斗风格其实和他本人一样,在正常的平静表象下隐藏着绝对不正常的嗜血与疯狂。相比于秉承正统骑士观念出手干脆利落的亚瑟和兰斯洛特,以及喜欢耍点无赖与小花招的高汶,威斯特下手显然更加不留情面,甚至残忍……那些倒在他身边杀手几乎都被徒手扭断身体的一部分——多半是脖子——而唯一一个幸免的还是因为梅林要询问幕后主使,但差不多被打断了所有肋骨。这样的伤势在这种医疗落后,即便没有当场死亡,没有魔法帮助,想来也不会再有几日可以苟活。
“你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吗?”
眼神有点复杂,想起不久前在宴会上这家伙也是毫不犹豫拿刀抹了某个倒霉刺客的脖子,亚瑟不赞同地皱起眉。若不是这场刺杀,他还看不出来这个外表单纯的少年竟然会有那么重的戾气……而这种人,若不是长年浸淫杀戮之中已习惯视生命如草芥,就是太会带着面具隐藏。
“哪样?”而这个少年显然还不觉得他做了什么,眼神无辜而困惑:“如果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伤害你,这难道不对吗?”
摇摇头,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也无法构成说服亚瑟放心的理由。他顿了顿,转向自己此时也才发现威斯特做了些什么黑发男仆,目光探究中隐含着一丝怀疑:“梅林,他是你弟弟?嗯?”
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从何解释。想起德鲁伊祭司对他的告诫,威斯特身上背负着他们绝对无法想象的血债。黑发法师浅灰色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若有所思。
而太过沉迷在这片尴尬的沉默中,当梅林发现有一把匕首从自己身后破空而来,即将没入后心要害之时,再想躲避已经太迟了。
“梅林——!!”
由于男仆站在亚瑟和高汶面前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威斯特也和梅林一样背对刺客,而兰斯洛特则在一边低声安抚受惊的,因此,他们似乎谁都来不及及时拦下这强弩之末的一击。
可是,当那闪着寒光的利刃差一点就要刺破黑发男孩衣衫,却奇迹般再没有前进半分……而不止匕首,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力量猛地在林间爆裂开来,周围的一切似乎也都静止了。无论晚风,落叶,还是头顶漫天璀璨而寂寥的星光。
除了一个人。
慢慢转过身,伸手拿下那悬浮在半空的利刃,威斯特神情平静得可怕。似乎从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有这样奇怪的习惯,心中杀意越是沉重,眼底就越是空无一物的漠然。
差点。
就差一点。
目光移向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的偷袭者。那张陌生的脸在视野中扭曲,似与很多年,阿尔卑斯山底实验室里易莱哲狰狞的笑容重合。
就在那里,他几乎失去了所能拥有的一切。而就差那么一点点,曾经在午夜纠缠不休的噩梦就要再一次在这个时空里重现。
“等等,威……”
冷冷挑起嘴角。眼中所见,只剩易博士那张他仇恨到骨子里的脸,威斯特随意转了转手里利刃,然后毫不犹豫地,狠狠向记忆中最阴暗的角落掷去。
“威斯特!!”
闪着寒光的刀锋刺破那人咽喉,也将所有幻象一起打碎。鲜血飞溅而来,回忆却如潮水般褪去,当少年重新置身于深夜寒冷潮湿的森林,如梦初醒时,他再看到的,是亚瑟等人搭在剑柄上的手,以及眼中毫不掩饰的惊愕与警惕。
什么也没有开口解释。威斯特顿了顿,缓缓转身,对上身边那双溢满失望与不敢置信的浅色灰瞳。
——他看到了自己宛如恶魔的倒影。
第二十一章()
威斯特能肯定梅林绝对是在跟他生气。
由于那晚最后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了能力,为了不被当成巫师烧死,他不得不动用心电感应将亚瑟和高汶的记忆做了修改。而自从差点在森林里剑拔弩张之后,直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三天。除了日常必要的交流外,黑发法师没有再跟他说过一句话,即便是不得不开口,也往往言简意赅,力图将他们之间的接触减至最少。原本喜欢跟在少年身边摆弄一些小魔法的习惯也已绝迹,就算他们两个分明还住在同一个狭窄的小房间里,却如同远隔天涯。
对此,威斯特感到很茫然,也很委屈。
“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也许是他们之间尴尬的气氛太过明显,就连一向很少过问小辈私事的盖乌斯都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眼看梅林又一次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拿起三明治利落跑出门,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老医师拍了拍装作埋头喝汤的威斯特,一把将他从碗里拉起来,神色颇有些古怪:“你怎么惹到梅林了?”
“我也想知道。”
无精打采扔下碗,少年向后靠在椅背上,看向天花板的目光是与盖乌斯如出一辙的困惑。
实际上,这句话并不准确。
他当然明白梅林的反常和那天他在森林里的表现不无关系。或许是因为他造下了太多杀孽,又或许是因为他不顾法师三番五次强硬声明在亚瑟王面前用了能力……但是,无论两者之间哪个是最接近事实的真相,他实在都无法理解男孩为什么要为此大动肝火。毕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他没有为敌人手下留情的习惯,更难以接受在乎的人再次于自己面前流血。虽然手段激烈了一些,也差点暴露自己,但他保护了亚瑟,保护了梅林,这难道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吗?
——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是活了半个多世纪的‘老头子’了,居然还会因为一个年轻男孩的态度而心烦意乱、忐忑不安。
闷闷不乐看着盖乌斯端起他还没喝完的汤放到一边,威斯特扁扁嘴,有点搞不清自己心里那如同坠了铅块般的轻微撕扯感是怎么回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找他好好谈谈呢?”
把今天要碾磨的草药连同碾钵一起塞到棕发少年手中。老医师瞥了眼他确实萎靡不振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叹口气,又把东西从他手里抠了出来:“我了解梅林,他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人。你们那天在森林遇到事他跟我讲了,虽然不清楚他在顾虑什么,但如果你不去问,是永远也不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东西的。”
“去吧,今天给你放半天假……但是等你回来要好好去把我养水蛭的缸刷一遍。”
“……ood,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碰那个恶心的玩意儿了。”
“别嫌弃,男孩。没有它,卡梅洛特一半的人都要因为没有药引制药而死去。”
“所以这个时代我唯一不会放进嘴里的就是你做的药水,盖乌斯。”
“……”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却也依言站起身。威斯特敏捷躲过老医师作势要挥过来的药杵,吐吐舌头,转身闪进他和梅林的房间里不见了。
……
因为晚上研读咒语到很晚,早上又走得很急,当梅林想起自己似乎没有像往常那样把魔法书藏在地板下时,他还是略微有些心慌。毕竟盖乌斯的小屋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公众场合,而威斯特又秉承着二十一世纪根深蒂固的*意识,从来不会乱动他的东西,能够发现他这点疏忽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在亚瑟去议政厅召开圆桌会议的当口,他偷偷从王宫里跑回了家,以免自己隐藏了几年的秘密真因为这个小失误而曝光。
匆匆忙忙从盖乌斯临时堆放的草药上跨过,黑发法师看着满地泥土心塞了会儿,随即便想起自从威斯特入住之后这些已经不需要他来打扫。可是,当他总算松了口气,去推自己房间的木门,结果却看到那个这时候本该去帮盖乌斯送药水的少年正抱臂靠在窗前不知想些什么时,他发现自己其实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梅林。”
似乎并不惊讶他的出现——事实上,梅林一直十分怀疑究竟有没有人能在威斯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靠近他一百米以内。余光瞥见本来放在他枕边的魔法书已经不见,床单和被子也都铺得整整齐齐,男仆猜测,那一定是被他的室友给收起来了。
“我帮你收好了。”从他的目光落点就知道男孩在想些什么。威斯特无所谓耸耸肩,算是给了他一个彻底的安心。
犹豫了下,随即还是点点头。梅林颌首向少年表示着感谢:“麻烦你了。”
“哪里。”一直在观察着他的每一点神情变化,自然知道男孩依然放不开对自己的芥蒂。威斯特叹口气,眼神有点无奈:
“所以,我们现在能好好谈一谈吗?”
……也罢。
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这三天来同样不怎么开心的梅林偏过头,看向那双如海洋般蓝到惊心动魄的眼眸。明明那么适合澄澈似水,溢满令人安心的温柔,此刻却因着自己而分外落寞。
像是被什么拼命撕扯,他心口突然一痛。
……
每一个人的生命中总要有个值得停住地方,才能学会如何前进,而不至于迷失方向。
至少在那天晚上之前,梅林一直都是这么以为。他虽然看起来天真单纯,不谙世事,但这并不代表他从未直面世态炎凉。无论生离还是死别,无论挚爱还是仇恨,命运的长线在他掌心缠绕了一圈又一圈,也逐渐在心脏上包裹出刀枪不入的盔甲。他向来容易被那些虚无缥缈却有迹可循的东西所卷挟,因此,在一次又一次亲身印证命运箴言的现在,他似乎也没法说服自己,那时在森林里所见所闻,都只是德鲁伊和他太过小心翼翼的错觉。
的确,于所有人而言,那个少年正一如不会老去的永恒夏天。虽然万物灿烂天清月明,能看到阳光从生命每个角落悄然流淌。但也随时会被一场从青灰苍穹倒落的大雨剥蚀,从头到脚淋得通透。
他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梅林想。法师在威斯特身上能看到那些理所应当的残忍,天真无辜的嗜血,甚至极度平静的疯狂。明明都是这世上最不可调和的悖论,现在却同时出现在一个人沉浮于黑暗的眼底,伫立在深渊边缘,似乎轻轻一推就会万劫不复。
“为什么一定要背负着所有呢?”
坐在床沿,低头看着自己纹理分明的掌心。威斯特安静听着梅林散落在空气中的只言片语,很容易就能从中拼凑出男孩曾在心底为他所勾勒的轮廓。
——他可以洞悉一切,却终就洞悉不了自己。
茫然抬起头,对上梅林如同夏日雨幕般干净湿润的浅灰色瞳孔,少年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你看到过我身上的那些东西吧,梅林。”
点点头。想起自己刚刚把威斯特从荒郊野外捡回来,为了疗伤,曾经于满目血红中惊鸿一瞥到他背上纵横交错的旧日疤痕。虽然伤口早已经年累月,结痂剥落,却依稀能看出些当日痛彻心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