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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打劫鲸吞镇北军的势力,都须在南北大战之前做好准备。”
赵长衣沉吟半晌,始终没有说话。
黑衣文人知道,这位王爷如今很难再彻底相信所有人,尤其是他将李汝鱼带出扇面村却被女帝横刀夺去后,本就生性多疑的他基本上彻底断了对人的信任,并没有急于逼赵长衣表态。
许久,赵长衣才迟缓的道:“依先生之见,当若何?”
黑衣文人沉默许久,“如果选择鲸吞北方镇北军的领地,很可能会导致镇北军顾此失彼,彻底败给女帝的禁军;可若是自立为王不管不顾坐山观虎斗,却也得不偿失,会让镇北军和禁军同时将西军作为敌人,也会失去一些人心,最好的局面是趁南北大战时,我们出兵南下,吞食大凉的疆域,迫使女帝留下军力面对西军,如此镇北军才不会一败涂地,天下才能继续保持三分局势。”
天下三分的时间越长,对赵长衣越有好处。
赵长衣讶然,“先生不看好开封?”
黑衣文人点头,“虽然从兵力上看,镇北军并不输禁军,甚至还要略胜一筹,但开封那边,王琨和岳单表面上共处,实际上斗得不可开交,而且根据最新谍报,赵愭显然并不是省油的灯。”
内部尚且不和,开封胜算真的不大。
赵长衣却有不同的看法:“但镇北军有岳单,万夫不敌之勇,况且这一次杏月湖杀范夫子,让王琨亮出了又一张底牌,那个隋天宝亦是个万人敌的猛将,还有那个妖道。”
在赵长衣看来,临安那边显然没人能敌得过岳单和隋天宝。
黑衣文人反问:“战争是一个人的战争?”
别忘了,建康有个枢相公坐镇,那可是和当年岳平川同为大凉双璧的帝国重器,岳单和隋天宝再猛,也有力竭之时。
一两个猛将,岂能扭转整个战局。
赵长衣沉默了一阵,“其实可以的。”
黑衣文人面无表情,“世间也许真的有人能一声长喝江水倒流吓退数万雄师,也有人可以七进七出在王师百万里取敌将首级,可别忘了,这些人终究还是死了,也并没有真正扭转大局动向。”
赵长衣悚然动色,有些吃惊的看着黑衣文人,“先生知道?”
旋即猛然发觉自己失态,不着痕迹的掩饰道:“先生既然知道岳单和隋天宝有此等能耐,所以开封不一定会输给临安。”
黑衣文人眼睛一亮,发现了一些端倪,却没有点明。
看来这位闲安王爷隐藏得很深。
轻声道:“王爷不用藏着掖着,我知道你其实早就得到了一位异人,这位异人一旦现身,不仅可战隋天宝,也可战岳单。”
赵长衣苦笑,“什么都瞒不过先生。”
黑衣文人点点头,“这个异人确实很重要,但终究只是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能左右战事?
世间可没多少人能做到一人灭一国。
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其实倾向于先趁着南北大战北上鲸吞镇北军的势力,毕竟杏月湖一战,牵出了一位圣人,担心这位圣人被开封所用,到时候若是临安一触即溃,西军也将面临困境。”
赵长衣点头,“确实,那位圣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若真辅助开封,真的有可能一步步鲸吞天下,所以我们若是趁机北上,镇北军大败之际,我们不仅能趁机扩大势力,也有可能得到那位异人,继而和临安对峙。”
三分天下,总得先死一个。
南北一旦大战,自己的西军就算南下,也无法彻底打败临安,还不如趁此机会,先让开封的新凉灭国,杀了太子赵愭。
这是赵长衣的私心所在。
天下无人不知,顺宗陛下只有两个子嗣在世,一个是赵愭,是一个自己。
如果赵愭一死,那么自己就将担负正国本的使命,可得赵室甚至整个天下的人心,怎么看都不应该继续让天下三分的局势延续下去。
黑衣文人长叹了口气,不再劝说。
但无论怎么说,自己当日定下的三分天下已经成功,接下来无论赵长衣如何选择,都保留着一统天下的希望。
只不过是过程难易的问题而已。
出门后,青衣唐诗搀扶着黑衣文人,有些不解的道:“先生,赵长衣似乎不太愿意听从您的策略了。”
黑衣文人嗯了一声。
“他超脱我们的掌控了吗?”
黑衣文人摇摇头,“没有,其实他一直不曾超脱我们的掌控,因为他本来就不在掌控之中,实际上他和我们之间,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赵长衣这样的人,注定是世间枭雄,又怎么可能被掌控。
不过无妨,自己选择他,本就不是为了掌控他,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王琨,所谋不同而已,我乱天下所谋不是江山富贵,而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340章 死亡禁地之外的世界()
临安,垂拱殿里,妇人刚从早朝下来,情绪不是很好。
今日大朝会上,昨日里本就在垂拱殿和中枢重臣定下的事情,却遭到了全体文武百官的反对,致使政令难以施行下去。
自赵愭反凉立国新凉后,临安朝堂这边经历了大动荡。
左相一职随着王琨叛国空缺了出来,由右相宁缺顺势递补上去,而副相公,参知政事谢韵也顺利的再上层楼,担任右相。
原本最有资格担任参知政事的吏部尚书谢琅,却没能得到眷恋。
反而让礼部尚书周妙书给捡了便宜。
想来也是,女帝本来就有心弱世家,如果让谢琅担任参知政事,这便有违初衷,你陈郡双璧一个担任右相一个担任副相公,两两勾结,怕是要在朝堂上一手遮天。
不论是女帝还是三省六部的中枢官员,甚至枢密院那边,哪怕是不愿意看见女帝弱世家的仕途官员,也不愿意看见这种局面。
一个世家两相公同朝当政,会将其他人打压得难以抬头。
按说,本该成为参知政事的谢琅却依然驻步吏部尚书,这位老臣应该颇多怨言,然而并没有,其实从谢韵担任参知政事时,谢琅对这一天就有心理准备。
是以这一天到来之日,他看得很平淡。
况且自己并非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如今天下出现乱局,政事上稍有不慎就会翻船,如果谢韵出点差池被贬相,那么自己将毫无疑问的顶上去。
而且很可能直接越过参知政事周妙书,问鼎右相。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自家那个如今大凉天下无人不知的谢家晚溪在大内深得圣宠,有事没事就被宣召去垂拱殿。
皇室藏书,只要小小想看,女帝不无不允。
更有甚者,还让小小有空跟随大儒黄裳参与续订《道藏》一事,让小小获益良多,如今临安官宦士族间便有这么个说法:凤梧双璧照月柳,小溪晚来流银河。
显然,所有人都认为,谢家晚溪将来的成就,还在凤梧双璧江照月和柳隐之上。
如果不是因为大家早就知晓谢晚溪和李汝鱼的关系,恐怕谢琅的府门早就被临安中枢重臣的媒婆给踏烂了。
今日大朝会争论之事,不过是女帝和一众重臣说定的,让在地方出仕终于颇有政绩的江照月回临安,进入尚书省的事情。
这便是真正的女子仕朝堂了。
三省六部的中枢大佬对此意见不大,当下这个局面,不是女子仕朝堂的问题,而是如何解决镇北军和西军。
但是其余百官哪管那么多。
女子仕朝堂于理不合,先反对了再说,至于镇北军和西军的麻烦,又用不着我们操心,你们那些中枢大佬和女帝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办。
女帝当然知道朝廷那群臣子在想什么,可也无奈。
如果大凉朝堂群臣抱团,除非是暴君,否则还真拿那群读书人没办法。
不过在听到北方传回来的消息后,女帝情绪大佳,对一旁和柳隐切磋小词心得的谢家晚溪笑道:“想不想知道你家那条鱼又做了什么事?”
周小小赌气的道:“不想。”
倒也不是对女帝发脾气,而是在埋怨李汝鱼。
本来好不容易从北方回到寿州,可以回临安相见,从此在一起,可他却要去开封,而且不是为了公事,是为了一个女人去开封。
小小高兴得起来才有鬼。
妇人呵呵笑了起来,“你也别怪他,毕竟男人啊,总得有热血和意气,如果他连阿牧都不愿意相助,这样的男人值得你一颗真心?”
小小撇嘴,“不稀罕。”
妇人无奈,轻声道:“他在开封杏月湖畔,杀了范夫子,这个范夫子是个异人,而且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异人,曾经辅佐亡国之君成功复仇,这位范夫子也是位经商好手,本来将要入仕伪帝朝廷的户部尚书,李汝鱼这一杀,倒是对天下格局影响甚大。”
当年让他去杏月湖畔杀一个异人,不曾想根本不存在那么一个人,然而造化弄人,李汝鱼终究还是在杏月湖杀了一位媲美圣人的神。
财神。
周小小哦了一声,“有什么影响。”
一旁的柳隐笑眯眯的道:“影响很大,如果范夫子入仕成为户部尚书,很可能和王琨一起,彻底压得岳单无法动弹,如此北方势必要拧成一股麻绳,但范夫子死了,王琨没有这等强助,很难彻底压制岳单,北方开封的伪朝堂,依然是双方博弈之势。”
妇人点头笑道:“三方。”
实际上最新线报显示,太子赵愭并不是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软弱荒淫,隐忍得极深,虽然目前有和岳单联手对抗相公王琨的架势,但彼此之间终究少不了勾心斗角。
小小恍然,聪慧如她终于明白了这里面的重大意义,“所以,您是打算对北伐叛军?”
妇人点头:“不能拖了,毕竟你家那条鱼这一次在杏月湾还引出了一位圣人,不能再给北方休养生息的空间。”
小小哦了一声,“那蜀中呢?”
妇人沉默半晌,“看情况。”
关于蜀中赵长衣,春秋院那五人的意见惊人的统一:赵长衣会是自己不破不立的最大阻力,极有可能在这一场乱局中成为最后赢家。
所以自己必须尽快平定北方,然后顺势拿下蜀中西军。
“那什么时候出兵?”小小有些担心。
妇人沉吟了一下,“快了。”
又道:“不用担心你家那条滑溜的鱼,看这一次的风波,虽然不知道岳单出于何等目的,至少他短期内不想对付你家那条鱼,他会回来的。”
小小哦了一声,眼神有些恍惚。
鱼哥儿,快些回来哦,再有一两年我就要及笄啦。
我已含春待放了呢。
小小满心的都是期待,女帝也曾对自己亲口说过,待自己及笄,无论李汝鱼在那里都会将他召回临安和自己成婚。
……
……
建康府,健康知府宁鸿府上愁云惨淡。
因临安朝野动荡的缘故,原建康知府韩某人被调入临安,入职礼部,担任了礼部右侍郎一职,宁鸿补缺升任知府。
谁也没想到,女儿宁浣会被范夫子拐跑,更没想到,宁浣会在杏月湖畔和范夫子一起死在李汝鱼剑下,可如今开封成了新凉帝都,本来连给女儿收尸都做不到。
好在宁鸿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岳单终究是北方之王,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姓岳,保留着岳家的高风亮节,况且,也得给琅琊王氏一个面子,再没落也终究是琅琊王氏,是以将范夫子和宁浣的尸首火化之后,着人将这和两盒骨灰送到了建康。
这一日,两瓮骨灰送到府上。
看见女儿的骨灰,出身琅琊王氏的宁夫人痛哭一声,晕了过去。
宁鸿双目通红,抱着女儿骨灰痛哭流涕,旋即勃然大怒,拿起范夫子的骨灰就要一掷在地,扬起的手终究还是停住。
女儿……会伤心吧?
宁鸿放下了骨灰瓮,陷入无尽的伤心里。
其后数日,在道士选了黄道吉日,宁浣的骨灰按照在钟山下一出山清水秀的地方,当然不会和范夫子合葬,毕竟冰清玉洁的姑娘,名声要紧。
可终究疼惜女儿的宁鸿两夫妻,还是大度的在宁浣坟前数百米处葬下了范夫子,隔空相望,也不算形单影只。
……
……
黄沙漫天,虽是秋季,可每日都是烈日当头,永远看不见山野森林,炽热的黄沙在大风席卷下,吞噬着任何胆敢闯入这片禁地的生命。
夫子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周围永远都是黄沙漫天,看不见任何人烟。
好在夫子有大才,不愁补给。
再荒芜的沙漠戈壁,也会有绿洲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