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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章 陈郡谢氏()
小小终于十岁。
胸前青梅如春雨拂过,纤细双腿上又挂了些许的肉,便显得修长而紧致,不再是小丫头般的仅有骨感美而无妖娆气。
最是风情处,便是小小那承袭她娘周婶儿的折柳腰。
却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摧肢即折。
周小小聪慧,发育早的女孩子情窦初开早。
若再有人说起她是李汝鱼的小媳妇儿,便会羞红着脸落荒而逃,看李汝鱼的时候,那双眸子便如秋水节气那天的青柳江水。
水润天长,晶莹着心意。
赵长衣有事无事的献殷勤,她也明白原委。
却不屑的很。
我有鱼哥儿呢……何须你赵长衣。
日子便这么一天天过去。
除去情敌关系不说,李汝鱼和赵长衣两人,逐渐熟络——一者李汝鱼早熟,性格沉稳,二者赵长衣也有过一段孤儿经历。
大概便是所谓的同病相怜。
若是小小不在时,两人勉强算个点头之交。
小小出现立即剑拔弩张硝烟四起。
实际上赵长衣很快就融入了扇面村,话不多但性格随和的他,仿佛就是扇面村长大的孤儿,很是讨喜,要不是王寡妇太老,估计他都会去半夜敲门。
扇面村安静着迈向年关。
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事实——赵长衣是北镇抚司的人。
在一个黄云密布的傍晚。
李汝鱼安静的坐在河堤边,望着江水远去,目光有些迷茫,在扇面村野蛮生长,迈入十四岁的自己却不知道今后路在何方。
跟着夫子读书,如今练剑。
练剑之后呢?
夫子知晓自己的迷茫,他却笑说了一句引来闷雷滚滚的话:莫愁前路无风光,天下谁人不识君。
然而,少年心总是多骚动。
尤其是在听赵长衣说过外面世界的精彩后,李汝鱼越发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向往。
正想得入神,周小小来到身畔坐下。
“鱼哥儿,想什么呢?”
李汝鱼笑了笑,侧首看着小小,嗯,睫毛很长,鼻梁很挺,唇角很翘,淡青色美人痣很妖娆,精雕细琢如瓷娃娃。
“夫子说过一句话,天下很大,不止扇面村、璧山县、江秋州、长陵府、大凉王朝,我在想这世界那么大,我们却只有一个扇面村。”
小小歪着头,有些担忧,“可是这样不好吗,有我陪着你啊。”
李汝鱼心里微暖,荡漾着小小的幸福,“是挺好,可是小小,你总有一天会长大,你总有一天会被新鲜的事情吸引,比如赵长衣,我看你对他就挺好呢。”
小小恍然,听出了鱼哥儿话语里的酸味。
顿时眉眼笑如天边月牙儿,故意促狭道:“可是他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啊,就像……嗯,就像邻家大哥哥一般呢。”
李汝鱼心里呻吟了一句,我也只是邻家大哥哥啊。
小小知道李汝鱼的心思,不愿意让他多想生出误会,于是轻轻伸手搭在他腿上,又笑吟吟的温柔浅语:“娘说,外面的世界没有赵长衣说的那么美好,娘还说让我远离他,说什么一入侯门深似海,鱼哥儿,赵长衣身份很尊贵吗?”
李汝鱼不着痕迹的握着小小的手,想了想,“赵是国姓。”
然而宗室子弟何其多。
鬼知道赵长衣有个什么身份,不过听他偶尔提起过小时候曾经落难,估计是当年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这么说来他的身份也显赫不到哪里去。
小小哦了一声,“鱼哥儿,其实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外面看看,可是我还小呢,娘也不放心。”
身后忽然传来突兀的声音。
声音里有一种沉稳的不着痕迹的倨傲,“少年不知愁苦事,哪知世事艰辛,你们身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外面世界,有多少人想如你们这般生活在这世外桃源里。”
两人讶然转身。
身后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四十出头中年人,风尘仆仆,身材不高,略有削瘦,五官很普通,那种放进人群里你转眼就会忘记的普通,一身黑衣如墨,步履上沾染了不少湿润泥渣,长发束冠,鬓发如霜雪,似是读书人。
却又腰畔挂剑。
扇面村又来人了?
李汝鱼警惕的拉着小小站起来,“你是谁?”
那中年人却不理李汝鱼,只是安静的看着小小,尤其是唇角那颗淡青色美人痣让他很是在意,忽然温和笑了,眉眼里有一股李汝鱼和小小都没有察觉的恭谨,“小姐可是姓谢?”
尊称小姐。
小小单纯,闻言没什么防备脱口而出,“我娘——”
却被李汝鱼悄悄拉了下,小小猛然醒悟,改口脆生生的道:“我娘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中年人依然笑意随和的点点头。
“你们村长呢?”
李汝鱼冷冷的看着他,“没有村长。”
中年人愣了下,显然还不适应到一个地方见不到乡绅官宦的节奏,良久才道:“那你们村里谁说话比较管用。”
李汝鱼努努嘴,“那边,夫子。”
中年人按照读书人的礼节,微微弯腰作了个揖,“谢过小哥儿。”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小小,转身走向私塾。
李汝鱼和小小莫名其妙。
盯着那中年人走到私塾畔,和夫子互相作礼后寒暄,李汝鱼有些担忧,“我怎么觉得他看你的眼神很奇怪。”
小小点头,“是呢。”
旋即挨着李汝鱼仰首,眼睛眨啊眨,“我脸上是不是长花啦?”
李汝鱼莞尔。
忍不住刮了她鼻梁,“丑死了。”
小小嘟嘴,“不喜欢你了。”
李汝鱼呵呵一乐,“虽然很丑,可小小在我眼里很好看,就像春天雨后百花盛开,世间唯一。”
小小乐了,“那我再喜欢你多几天。”
没过多久,那中年人便进村去。
李汝鱼和小小牵手回到私塾,问夫子,“那人是谁啊,外面来的?来找谁?”
夫子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叹道:“陈郡谢氏,你说咱们村还有谁姓谢?”
听这名号,门阀啊……
李汝鱼和小小对视一眼。
陈郡谢氏是个什么存在,两人心里没概念,也不想关心,但村里姓谢的人却只有一个……由不得两人不关心。
小小她娘,姓谢!
难怪,他一见小小便问是不是姓谢。
40章 鱼龙三十年()
其实夫子对大凉了解也不多。
当年来到大凉不久,发生了大儒苏伴月被灭门事件,夫子便离开尘俗远避,来到扇面村,十年来知晓的消息也多从顺江集听来。
知道陈郡谢氏,但不多。
这位叫谢方的中年人身上,有着读书人的儒雅,腰畔挂剑又有游侠儿风采,夫子看见他,仿佛看见另外一个自己,顿生好感。
是以当他提出想在村里小住时日,夫子没有拒绝,反而给他指路——孙鳏夫等人强占二混子家改成的议政殿如今无人,可以暂居。
谢方对夫子亦很尊敬。
所谓文人相轻,那是在年少气盛时候,大抵上了年纪的读书人之间,多多少少会有一些知音难觅的相见恨晚感。
尤其是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读书人相见便分外熟络。
这和游侠儿的高处不胜寒有异曲同工之妙。
谢方四十来岁,行事沉稳,言谈举止间很有些高门深户的礼仪廉行,本身又极其随和,很快便搞定扇面村人,在议政殿住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钱给得足够。
走肾走心不如孔方兄。
衣食住行所用之物,谢方出手阔绰至极,让卖了他米卖了他肉的扇面村人喜笑颜开,根本没人去深究这位背剑的儒雅读书人身份。
百余年前建炎南渡后,大凉撤去了民间禁武令,游侠儿倍增,就是读书人也喜好负剑游学,成了一种时尚风气。
然而有人在意。
李扶摇和小小,以及赵长衣。
万家灯火中,李汝鱼安静吃着饭,小小依然像个小媳妇儿碎嘴絮叨着今日趣事儿,周婶儿便在一旁安静的看着。
脸上的隐晦笑意,一如那丈母娘看小两口,既有宠溺又有失落。
别看小小碎嘴,那是只在汝鱼面前。
吃了一阵,小小想起了姓谢的中年人,转头看周婶儿,疑惑的道:“娘啊,今天村里又来了个人呢,夫子说姓谢,说什么陈郡谢氏,咱们村最近怎么总是来人啊?”
啪的一声。
周婶儿手中筷子滑在碗上,在桌子上搁一下,掉落在地,她却浑然不觉,脸上笑意僵滞着缓缓敛去,神情极度复杂。
低头吃饭的李汝鱼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一眼。
小小弯腰拾起筷子,茫然的问:“娘你怎么啦,不就是陈郡谢氏嘛,瞧你失魂落魄的样子,难道他们比北镇抚司还吓人啊,对啦,娘,陈郡谢氏是个什么东西呢,对了哦,娘你也姓谢呢。”
周婶儿慌不迭从小小手上拿过筷子,“我去洗一下,你们吃。”
李汝鱼看着周婶儿走入厨房的身影,若有所思。
敲了小萝莉一记,“吃饭吃饭呢。”
小萝莉吐了吐舌头。
……
……
赵长衣施施然来到议政殿外,看着归隐富家翁一般煮了浓粥切了泡菜悠闲自在进食的谢方,赵长衣不请自入,走到八仙桌前相对而坐。
也不拘束,从酸菜盘子里拿出半根刚泡不久的嫩姜,咬了一口。
咯嘣脆。
赵长衣很喜欢扇面村泡制出来的嫩姜,微辣,带着这一方水土气,却脆如黄瓜,口感之好几可比拟京都御厨做出来的山珍海馐。
谢方不动声色,就着泡菜呼噜噜将碗里的浓粥喝下去一半,才抬起头,笑容随和的问道:“公子何来?”
只是有一股倨傲若无若无的弥扬。
赵长衣翘着二郎腿,斜乜一眼,“谢氏?”
谢方看出了赵长衣眸子里的不屑,却只是点头,心中也有些诧异,这位年轻公子气质非凡,断然不是扇面村原住民,又是何方神圣?
“不才来自陈郡。”
话语很平淡,却有深深的倨傲隐藏其间。
陈郡谢氏,有这个底气。
赵长衣作出恍然大悟状,“哎哟喂,吓死我了啊,大凉门阀啊,陈郡谢氏啊,当朝吏部尚书的谢家啊,着实威风呐。”
一连串的语气词,鬼得听得出来讽刺意味。
谢方笑了笑,不恼,不谦不卑的道了声,“不才只是个管事而已。”
却是俯视的神态。
赵长衣眯缝起眼,“扇面村有谢家要找的东西?”
按说,扇面村这地方,除了异人出现得比较频繁之外,能吸引外界势力的大概只有慕容天河,但陈郡谢氏是诗书门阀,其根基在朝堂文墨而非军伍兵事,就算得到慕容天河,对谢氏而言也无裨益。
谢方此来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谢方将最后一口粥喝下,心满意足的掩袖遮脸打了个饱嗝,又擦拭了唇角,这才施施然的笑了起来,“公子何来?”
赵长衣眼咕噜一转,如果谢方是为了慕容天河而来,那么就应该让他知难而退,于是也笑道:“京都,赵长衣。”
谢方有些没反应过来。
几个呼吸之后,才倏然惊醒,猛然起身弯腰行礼,恭谨十足,“原来是闲安郡——”
赵长衣挥手,将谢方后面的话压了回去,“我奉陛下密旨来此办事,但不知谢管事所来何事,可否一说?若是和陛下旨意相违,倒会教人好生困扰。”
谢方没有落座,垂首垂手站在一侧,越发恭谨,“殿——公子为陛下密旨,那是公事,不才此来,是谢氏家事,寻一位小姐归府,应无交集的罢。”
赵长衣默然的盯着谢方,许久才道:“当真?”
谢方点头,“不敢欺瞒公子。”
赵长衣也点点头,“如此便好,今后在此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各行其事罢,嗯,我如今仅是北镇抚司一小旗,但望谢管事不要说漏了嘴。”
谢方应诺。
赵长衣长身而起,“如此,不打扰了。”
走出议政殿,想起谢方前倨后恭的神态,赵长衣脸上浮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不知道是在讽刺谢方,还是在自嘲,约莫是后者的情绪多一点。
如今的自己,也就能在朱七、谢方之流面前充下大爷。
如果今日面对的是陈郡谢氏那位吏部尚书,吃脸色的大概就是自己了——这人生啊,真是个寂寞如雪。
我赵长衣在朝堂之上,渺小如蝼蚁啊……
若非是当年大燕王朝的燕文帝开科举,使得寒门子弟可以鱼跃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