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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衣为闲安郡王一事,直接被女帝陛下扣个帽子贬到蜀中去当了个受气知州……
思忖一阵,将这少年丢到江秋州那闲散地方去罢,让老铁盯着他便是。
万一今后出事了自己也好推脱。
李汝鱼没想到,自己在西卫十三所只是喝了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位小旗出来,递给自己一封公文书后,言笑晏晏的说小哥儿你今儿个可能还要跑一趟,沈百户大人让你带着这封公文书去江秋州找老铁。
李汝鱼沉默着接过文书离开。
并不打算去江秋州。
夫子和小小负笈游学,周婶儿回了京都谢尚书府,自己已无所顾忌,况且赵长衣也已回京都,他想掣肘自己也鞭长莫及。
在长陵府远离西卫十三所的地方找了个客栈住下。
这是试探。
也想过直接离开长陵府,只是那个赵长衣会允许?
长陵府的北镇抚司肯定盯着自己。
李汝鱼深居简出,看看书又或者是在客栈伙计诧异的目光里劈剑,若十天半月北镇抚司然没有动静,自己便要悄然离开长陵府,去大凉王朝的旧都开封。
听说开封繁华不逊京都临安。
最重要的,夫子和小小先去蜀中负笈游学,之后便会去开封。
理想总是很丰满,现实却骨感。
第三日,李汝鱼正在客栈后院劈剑,全神贯注于手中那把夫子赠送的剑上,浑然不觉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个老头子。
五十来岁的老头子一身短襟打扮,衣衫上油污多处,显得极其邋遢,随意的将长发挽结,一张老黄脸,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张嘴便是吞云吐雾。
痩黄的五官,已经不能用猥琐来形容,贼眉鼠眼比较恰当。
看了一阵,老头子不耐烦了,裂嘴露出一口老黄牙,“小子,是谁教你这般练剑?”
大凉官话里夹杂着浓重的蜀中口音。
李汝鱼才发现有人,侧首看去,心里无奈的叹气,果然,那个沈百户受到赵长衣的嘱托,不会放任自己脱离他的视线。
邋遢老头子看似寻常,脚边却放了一把刀。
狭长刀身,刀柄略长。
绣春刀。
沉默了一阵,“夫子。”
老头子翻了个白眼,世间夫子多了去,不耐的道:“管你什么夫子,马上收拾东西跟老子走,今日天黑前得赶回江秋州。”
李汝鱼哦了一声,“你是老铁?”
老头子呵呵一笑,露出满口老黄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怎么着,扎心了?”
是扎心了。
李汝鱼无奈的很,虽然很不想去江秋州,这个老头子似乎也并不可怕,不过若是在长陵府和老铁闹翻,北镇抚司会有更多的人来对付自己,只好先去江秋州走一步看一步。
又或者是在路上伺机逃跑。
收拾的东西不多,仅一套换洗衣服,两本夫子送的书,一本张麻子送的《大凉搜神录》,去结账时,李汝鱼拿出了一叠会子。
老铁不经意间看见,浮起一抹嘲讽的哂笑。
财不露白,这少年果是个雏儿,也是在长陵府,若是在江秋州他这样贸然掏出一叠会子来,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出了客栈,老铁使唤李汝鱼去雇马车,再买两坛子好酒。
李汝鱼伸手,“拿来。”
老铁嘿嘿的讪笑,贼眉鼠眼的样子总让人想起使劲泼皮,“你不是有么。”
“那是我的。”虽然临别前周婶儿给了自己不少会子,但也不能随意当冤大头。
“分什么你我。”老铁一脸一所当然,“今后便是同僚,同僚懂吗,就是袍泽,同生共死尚且家常便饭,何况两坛子酒?”
李汝鱼看过沈百户的那封公文书,知晓他将自己丢到江秋州,是作为北镇抚司的缇骑,算起来是这位老铁的下属。
话说回来,老铁这年纪才是个总旗,真心有些弱。
“那也是我的。”
发现这少年也不是那么好忽悠,老铁很无奈,吹胡子瞪眼的道:“是你自己不来赴职,所以需要老子跑一趟长陵府,你说这马车的钱是不是该你出?”
李汝鱼想了想,“这个我认。”
老铁眼咕噜一转,满口老黄牙透着狡黠,真有几分市井无赖的架势,“我老胳膊老腿了,大老远从江秋州跑到长陵府也不容易,本来这时节老子应该躺在家里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儿,现在却要长途跋涉,让你买点酒不过分吧?”
李汝鱼又想了想,“过分。”
连吃饭都很认真不会浪费一颗米一片菜的人,你想从他荷包里抠出钱来,确实过分,老铁哪里知道,闻言被气了个半死,无奈的敲着烟杆掩饰尴尬,小声着嘀咕:“这龟娃儿就是个铁公鸡!”
李汝鱼听在耳里,只是笑。
并不是自己一毛不拔,而是不愿意当冤大头。
马车出城,一老一少相看两厌。
李汝鱼终究还是买了酒,出城行得三十里到晌午,简单的在路边吃过饭,李汝鱼顺便买了坛子酒,长陵府出产的“刀子酒”。
烈酒,亦是劣酒,入口如刀割,呛喉。
关键是便宜。
老铁却一口酒一口烟,眯缝着眼快活似神仙。
对李汝鱼有了一分好感。
西卫十三所里,那个见过李汝鱼的小旗问沈炼,“大人,老铁和李汝鱼出了长陵府,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吧,我看那少年似乎不愿意去江秋州。”
沈炼又在修指甲,握刀的人,总是特别爱护那双手。
许久才抬起白皙欣长的五指端详了一阵,笑了起来,一副你太年轻的神态,“由得了他?那可是老铁,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已,跑的掉?”
况且……
沈炼眯缝起眼,那少年虽然普通,长得也有那么点好看……好吧,不得不服气,少年长得一点不比赵长衣差。
但那少年隐有傲气,绝不会轻易认输。
逃,便是向赵长衣认输。
那位小旗嘟囔了一句老铁就喝酒抽烟厉害,没见过他有什么真本事,整日就在江秋州混吃等死。
沈炼听在耳里,只是挑了挑眉,却没有多说。
大凉天下人才无数,潜龙于渊之辈何其多。
老铁虽然长得丑,可不简单。
能亲手杀死自己儿子的人,当然不简单。
47章 我是二号人物()
沈炼想错了,李汝鱼确实不认输,但想逃,困守江秋州哪有和夫子小小一起负笈游学来的快意?
否则不会买酒。
“刀子酒”烈,老铁一口一口喝了大半坛后,又不断的抽着旱烟,便有些犯春困,斜躺在马车里眯缝着眼半寐半醒。
恰好在一处山头间车夫停车小解,李汝鱼也随意吱声说了句。
下车后钻进树荫里猫着腰一阵狂奔,四下无人的山间,一旦远离马车百米开外,老铁想找到自己难以登天。
距离马车三百米外的矮草丛中,李汝鱼冒出头来,顿时一脸懵逼。
老铁站在外面,手上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肥硕野兔,听到动静转头看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老黄牙,夹杂蜀中口音的大凉官话听起来很是别扭,“你也来了?方才发现有只兔子,老子便追了过来。”
李汝鱼沉默不语。
真的只是因为追兔子,有这么巧?
老铁笑眯眯的将野兔递过来,“拿着,等咱们回到江秋州找个店家烧了,给你接风洗尘。”说完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
腰畔的绣春刀一打一打拍在腿上。
似在示威。
这确实是老铁给自己的下马威。
李汝鱼没有半点犹豫,立即提着野兔子跟上——老铁显然是来追自己,故意找了个台阶而已,而自己也不用再白费心思跑路,这个老头子徒手捉狡兔,身手能差到哪里去。
堪堪在天黑前入城。
江秋州,位于长陵府以西八十里处,下辖璧山、回龙、兴隆三县,因辖境靠近龙门山脉的缘故,是整个梓州路最为偏远的郡区。
实际上毗邻彩云之南的梓州路也不是大凉王朝亲妈生的。
是以江秋州城不大,仅方圆三里左右,城墙矮小老旧,护城河倒还好,从漭漭群山里流淌出来的青柳江从春风渡饶了个圈,又从江秋州城外流过。
护城河便引江水而成。
找了个酒家,掌柜的看见老铁便浮起谄笑,接过兔子丢进后厨。
李汝鱼敏锐的发现掌柜眸子里有一丝愤懑。
饭菜上桌,老铁惯例要了老酒,自顾自满上,深闷一口后裂嘴露出一口老黄牙,惬意的龇了龇,“今后便是同僚,干一杯?”
李汝鱼摇头,认真吃饭。
老铁讪笑着自斟自饮,“你是沈炼什么人?”
提起上司,老铁言语里可没半丝尊敬。
李汝鱼没有吃饭说话的习惯,尽管夫子说过,不需拘泥于食不言寝不语,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更改。
见李汝鱼只是认真吃饭,如情人般对待碗里的饭菜,老铁自讨没趣,也不恼,自说自话,“沈炼急急忙忙把老子喊到长陵府,说带个人回江秋州,老子还以为是得罪了他的人被发配过来,看你也不像,这倒是奇了怪了,莫非你是他的私生子?”
沈炼见到自己说的那番话意味深长,要盯着这少年,不能死,但也别让他太惬意。
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李汝鱼翻了个白眼。
直到七分饱后放下碗筷擦拭嘴角,拿起掌柜送过来的清茶倒了一杯饮下,这才慢慢的道:“我不认识沈炼,你别瞎猜,我真的只是普通人。”
老铁一口饮尽杯中酒,“当真?”
李汝鱼点头。
老铁哈哈笑了起来,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题外话,“教你劈剑的那位夫子,是个高人。”
这话赞同,李汝鱼又点头。
夫子当然是高人,在自己心里,他甚至是圣人。
酒足饭饱,老铁盯着李汝鱼。
李汝鱼顿时一脸肉疼,“接风洗尘,难道不应该是公费支出,这也要我给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在璧山县的时候,大令宴请赵长衣便是公费开支。
老铁有些意外,这个少年成熟得不像话啊……干笑了几声,唤来掌柜的,“照旧,先记账上。”
掌柜的一脸谄笑,“铁爷吃好就行,些许小钱不碍事。”
眸子里的愤懑越发浓郁。
老铁只当没看见。
李汝鱼翻了个白眼,看来这贼眉鼠眼的老头子平日里没少鱼肉乡邻。
喝了不少老酒,老铁浑身发热,出了酒家解开了短襟,挥手道:“这便带你去江秋州北镇抚司的办事衙门,嗯,关于北镇抚司你知晓多少?”
李汝鱼摇头,“不多。”
“北镇抚司有东南西北四卫,卫下设所,每卫十三所,皆置衙门于府城,由一位百户坐镇,长陵府的便是西卫十三所,百户沈炼不知道你见过没?郡县的北镇抚司衙门称房,无编号,皆以城名冠之,你运气好,进了西卫最闲散十三所里又最闲散的江秋房,不至于和那些妖孽异人兵戎相见,要不然你小子活不过十五岁。”老铁打了个酒嗝,在前引路。
李汝鱼暗暗奇怪。
不说扇面村,璧山县也出现过异人,江秋房怎么成最闲散的了?
“入职北镇抚司的人,有不少身手不凡的江湖高手,大多是为了混口饭吃又不愿去边疆军伍,当然,像沈炼那种世家子弟算不得数,新进的人若是没有关系,大多只能从缇骑干起走,等立下几次功就能晋升为小旗,不过你就别想了,老子混了十年才是个总旗而已……”
江秋州是小城,虽然没有宵禁,但此刻街上已无多少人,适时遇见几个巡夜的州兵,看见老铁后都一脸恭谨铁爷铁爷的打招呼。
又笑嘻嘻的打趣说铁爷什么时候改好**了,醉香楼的小红知道了会伤心欲绝。
李汝鱼一脸黑线。
老铁咳嗽一声,“这位是江秋房新进缇骑李汝鱼,你们说话注意着些。”
那几个州兵一脸讶然,旋即惶恐,慌不迭的说李大人你别在意哥几个和你开玩笑呢……由不得他们不怕,再年小的缇骑,那也是北镇抚司的缇骑。
李汝鱼默然不理。
刚出扇面村的少年,还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
老铁挥手,“滚去巡夜。”
回头对李汝鱼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鉴于你身份特殊,虽然只是个缇骑,但今后却是咱们江秋房二号人物,这偌大的江秋州你大可横行无忌,就是见着各县大令,那也只有你给他们吃脸色的份!”
李汝鱼讶然,“我是二号人物?”
说出来我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