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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熟稳重。
若真得那一日,褪去善良披上冷血,再从北镇抚司踏入临安官场,必然会成长为极其可怕的人物。
可叹徐家竟无一子可媲美。
一想到要亲手扼杀这枚人才,徐继业的内心燥热起来,脸上涌出一股潮红。
官场历来如是。
盯了一眼扈从,十余人刀剑出鞘,呈扇形将李汝鱼包围,徐继业这才笑眯眯的道:“没有和你过不去,只是你运气不好而已,至于原因你心知肚明,在我书房里你不是看过么。”
李汝鱼怔了下,“徐大人下了好大一盘棋!”
原来如此。
三老鼠前来找老铁,想来是徐继业授意,然后在关键时刻灭口,吸引自己前去徐府夜探,他又故意在书房里留下那封密信。
其后派人前往璧山、兴隆、回龙三县,将自己引出江秋州城。
又让燕狂徒试探自己,这一步棋无足重轻。
这位知州大人煞费苦心布下这个局,就是为了将自己从老铁身边引开,如此他才能活捉或者杀死自己,毕竟就算是一州知州,要杀北镇抚司的缇骑,没有强大的理由也说不过去。
只不过如今看来,直接击杀自己的可能性更大。
这里面的猫腻自己无法得知,想来应该是和临安那边的官场斗争相关。
只不过——
徐继业恐怕想不到,自己是主动走入他的局中。
说到底,徐继业这个局最终还是要落在刀剑相搏上来——杀不了自己,他这个局再精妙也无用,因此自己赌了一把。
赌老铁会出现,赌沈炼会出现。
但需要一个北镇抚司对徐继业出手的借口。
如果江秋知州指挥扈从狙杀江秋房缇骑,而在先前,江秋房又或者是西卫十三所怀疑徐知州是异人,所以派这名缇骑夜探过徐府,这件事传到女帝陛下耳中,她会怎么想?
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愿意相信什么。
侦缉异人,本是北镇抚司职事。
徐继业不愿夜长梦多,临风而立,手按腰间长剑,左手果决的挥落。
杀!
燕狂徒留下字条,说李汝鱼是燕昭王十二世孙。
这不重要。
自己若想得临安那位大人物的提携,这件事必须要办,但若真把李汝鱼这个燕昭王十二世孙秘密押送给那位大人物,导致赵长衣被贬或者直接被杀,这后果自己承担不起。
赵长衣若因此而死,女帝陛下醒悟过来,不会动临安那位大人物,毕竟那位大人物的背后是整个大凉赵室,但自己作为替罪羊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杀了李汝鱼给那位大人物一个交代。
虽然毁了赵长衣一步棋,却不会让这位身份特殊的闲安郡王受到任何牵连。
两不得罪。
之后再动用江秋州甚至长陵府的力量,将燕狂徒灭口,所有事情便尽在掌控之中。
徐继业感触万般。
原来,在哪里都一样,难做官,做官更难。
但万幸,自己有个不错的起点。
徐家虽然积弱不振数十年,但如今大哥徐继祖为西军都统制,坐镇广南西路,自己办完这件事后,在临安那位大人物的提携下,少不得要成为一府之首,其后直上青云。
大凉西子湖畔,当有我徐继业。
与那陈郡双璧论朝堂。
63章 入魔()
徐继业对府中豢养扈从有着绝对信心。
北镇抚司缇骑李汝鱼,终究只是个乡野出身的十四岁少年,不是每一个少年都能如开封岳家王爷三世子一般力盖山河。
想起那位小世子,徐继业嘲讽的哼了声。
牵涉到永镇开封的岳家王爷,强如女帝直辖的北镇抚司也不敢动,女帝反而说过“世子当鼎武”的褒奖话来,然而朝野重臣谁不怀疑这位三世子是个异人?
十余扈从刀剑出鞘,杀意凛然沉默着逼近,李汝鱼并没狂妄到硬撼。
一脚踢飞绣春刀如离弦箭激射人群,转身就跑。
身后刀剑呼啸。
徐继业和背负双剑头戴斗笠身穿短襟的汉子看着如狸猫一般蹿过桥,躲入路边林子里的李汝鱼,同时蹙眉,“有埋伏?”
只是没来得及制止,十余扈从已冲了进去。
徐继业干脆坐观其变。
片刻后,林中响起惨嚎,徐继业脸色大变,身负双剑的汉子下马如风,掠起一道残影,几步越过关桥,如苍鹰投林消失不见。
林中响起接二连三的惨嚎。
徐继业默默的数着,片刻后喟叹了一口气,十余扈从全军覆没。
北镇抚司的缇骑而已,如此强势?
林中一片惨烈。
十三名徐府扈从尽数身死,尚有三五人倒在地上,发出最后的呻吟,血腥味扑鼻,混杂着草香树味里,随风飘远。
李汝鱼单手持剑,剑尖上不断滴落血珠。
十四岁的少年,急怒之下杀了二混子,再如剑客赴约一般杀了孙鳏夫,早已过了心魔那一关,可此刻十三个人尽数死在自己手下,李汝鱼的内心依然漾起了波澜。
李汝鱼左肩一片嫣红,握剑的手在轻颤。
脸上挂着潮红。
眸子里浮出酣畅淋漓的愉悦和兴奋,心中那根崩紧的弦松开之后,是一种李汝鱼这一生第一次感受到的强烈快感。
如潮水一般将所有情绪覆盖,只剩下无尽的愉悦。
内心如道家兵解时羽化飞仙一般。
原来,快意恩仇如此美好……
角落里响起一声叹息,“你入魔了。”
唰的一声。
树上落下一个汉子,斗戴斗笠背负双剑,身穿短襟,看不见鼻子以上的五官,但那张略有枯黄的脸却带着浓郁的讽刺。
李汝鱼心中一紧,瞬间从飞天状态脱离出来,浑身再次紧绷。
这汉子是徐继业身旁的人。
汉子没有立即撤剑出手,略有警惕的盯着李汝鱼手中长剑,半晌,说了一句,“剑法乱无章法,横抹直刺,却总能随心所欲将剑尖送到心中所想的地方,教你剑法的是位剑道高人。”
李汝鱼深有同感。
十三扈从,死在自己设计陷阱下的仅有十一人,剩下两人死在剑下。
这一次杀人,没有依靠梦里人荆轲,纯粹是夫子教导的剑。
夫子没有教过剑法,仅是简单的劈棍。
当李汝鱼面对执刀扑向自己的扈从,浑身紧绷脑海里却一片宁静,一如晨起劈棍,剑在手便精气神合一。
两个人,李汝鱼出了四剑。
心之所至,剑之所往。
前两剑无功而返,后两剑便穿胸而过,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长剑穿胸时带起的血花,让自己觉得美如朝霞。
杀两人,付出的代价是左肩被砍中一刀。
幸运的是长剑先穿胸,致使那名扈从的刀后继乏力,否则这一刀下来就不是仅有一条三寸长可见白骨的伤口,而是整个左肩都会被劈开。
不敢丝毫大意的盯着汉子。
汉子盯着李汝鱼,不知道为何,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那一年,自己自蜀中青城下山,背负双剑欲要做一番大事业,仗剑天涯,和志趣相投的游侠儿醉里高歌,论剑高阁,也曾和心爱的姑娘挽手看斜阳。
那一年的自己意气风华,以为手中有剑,怀中有她,便有了整个天下。
直到去了恭州某县城。
在一个黄云密布阴风怒号的傍晚,她说身体不舒服,留在了客栈,自己和一群游侠儿去阆水之畔饮酒对剑,端的是快意洒脱。
回到客栈,看见的是她赤身躺在血泊里,下身凌乱。
那一刻整个世界都寸寸崩塌。
抓来店伙计逼问,才知道她出门买针线为自己缝补衣服时,遇见了县令公子,那位县令公子见色起意,尾随到客栈后,撕破脸皮要强行鱼水之欢。
她不肯,县令公子便霸王硬上弓。
县令公子心满意足的在恶仆拥护下去了青楼喝酒。
她却死了。
死在那柄本来是用来给自己缝补衣服的剪刀下。
很狗血的故事。
当自己抱着她的尸首踏出客栈时,暴雨如注,街上空无一人,却感觉全天下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嘲讽着那个意欲天公试比高的骄傲青年。
你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何谈天下?
来到青楼。
一剑出鞘,血流成河。
县令公子七八个恶仆,尽数被自己屠戮。
那位县令公子先被自己切掉命根子,然后一剑一剑的凌迟,直到县令带着捕快出现,他那个宝贝公子才在惨嚎中渐渐没了声息。
面对十数捕快的围剿,自己双剑出鞘。
暴雨淹没了街巷。
到处盛开着血花,很美,一如天边朝霞。
那位县令的尸首被自己刺了数十个透明窟窿,青楼之前再无活人,所有人都躲在屋里惊恐的望着自己,那一刻双剑在手,自己竟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大笑不止。
然后,适时从军伍调职到地方担任一县主簿的徐继业出现。
孑然一人,丝毫不惧自己双剑。
他只说了一句话,自己就带着她的遗体跟着他走,从此以后成为徐府阴影里的人。
徐继业盯着满地尸首,说,她不后悔罢。
事后,徐继业动用了徐家所有的能量,甚至徐家那位远在临安的兵部侍郎也跑到恭州来,才将这件事按下去。
付出的代价是徐家那位在朝中担任兵部侍郎的大人物,再无法更上层楼,其后半年左右,便主动提出致仕。
徐家将重点转移至栽培徐继业和徐继祖。
杀官历来是大事。
顺宗陛下虽然仁慈,给了徐家一个颜面,但终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那一日起,自己的命就是二爷徐继业的了。
汉子缓缓撤下一剑,短剑,不过尺长,剑身雪白。
“我叫张焦。”
少年是条汉子,有资格知道死在谁手上。
64章 这怎么可能()
张焦倒执手中剑,猱身狼扑,脚下起疾风,荡起枯叶乱舞。
剑在人后。
这一扑如龙出水。
李汝鱼从没见过张焦。
在离开江秋州前后,老铁也从没提过这人,此刻暗暗凛然。
张焦执剑,有风起。
有几分夫子长剑在手时的锐气,但比起夫子来却如高山下一丘,没了那种吾剑之所在便是人间的洒脱气。
毫无畏惧,迎着猱身扑来的张焦便是一剑劈落。
张焦嘲讽的哂笑,势如破竹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态势骤然一滞,李汝鱼手中长剑便挨着他鼻尖劈落,旋即张焦身影诡异的旋转,贴着长剑欺近李汝鱼身前一尺,手中短剑划出一道惊鸿,抹向李汝鱼咽喉。
说时迟那时快,弹指刹那的功夫而已。
李汝鱼大惊,仰首撤步,挂在张焦腰间的长剑变劈为撩,斜斜的欲要横扫张焦腰身。
张焦嘿的一声,身影鬼魅至极,一个踏步继续贴近李汝鱼,手腕一翻,倒握长剑变正握,反手撩杀,惊鸿如电,欲要划过李汝鱼脖子。
李汝鱼已经来不及多想,手中长剑反而成了赘余。
电光石火间灵犀一动,骤然止步不再狂退,反而塔前一步,这一下几乎和张焦脸对脸,两人的鼻尖之间,仅有拳握大小的空间。
同时握剑的手向上横挡,架住张焦握剑的手腕。
紧接着趁势一个膝顶,毫无道德观念的撞向张焦的下身。
蓬!
张焦骤起一拳轰在李汝鱼胸口。
李汝鱼的膝顶落空。
两人一合即分。
背靠在一颗树干上,李汝鱼艰难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胸腔之内火烧火燎,似已散架,痛苦如蛛网一般蔓延,一时之间难以提气。
张焦不蠢,根本不给李汝鱼歇息的机会,依然剑在人后,猱身扑来。
李汝鱼艰难的吸了半口气。
面对张焦势若雷霆的一剑,几乎是濒死挣扎的举剑横档。
在张焦眼里,这和垂死挣扎无异。
长剑如锤击重重的落在李汝鱼剑刃上,铿锵声中,仅阻挡了张焦的剑刹那,便被强势压下,那柄出自青城名家之手的短剑便没入李汝鱼左肩。
噗!
血花四射。
李汝鱼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胜券在握,张焦正想以胜利者的姿态说一二,却倏然间脸色大变,松剑,撤步,一气呵成……然而终究慢了一步。
一支寸粗的“箭”擦着李汝鱼的腰身从树干里激射。
张焦避过了要害。
但距离太近,那一“箭”又极快,将张焦大腿外侧擦去大片血肉,落在远处枯叶堆里。
李汝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