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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晋起身,走出书房。
整个府邸,处处可闻剑吟声,亦有无数青气脱鞘飞往众安桥。
看不见,不代表猜不到。
眼线传来的最新消息,李汝鱼去了众安桥。
赵晋知道众安桥有位高人。
春秋书铺的胡莲先生,也知道那位高人有一个瑚琏匣,赵晋当然更知道,瑚琏匣,加上春秋书铺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那位胡莲先生不会是至圣先师。
但却是七十二弟子最杰出之一,按说就算是至圣先师的弟子,也不至于如此神奇,然而这是病态的大凉,既然诗仙可以一剑挂银河,那么胡莲先生有春秋之剑便不足为奇。
赵晋既然欲为赵室做些事,这段日子没少忙碌。
也仔细研究过夕照山之事。
赵骊和岳平川的死都算不得什么,但作为读书人,赵晋太明白当日出现在夕照山拦住岳平川的青花儒衫人的分量。
更明白他问的那几句话的分量。
所以赵晋曾经去过众安桥,拜访那位胡莲先生,若能得胡莲先生的恩师之助,就算李汝鱼以剑成圣,也不足以逆转赵室的大势。
那可是至圣先师。
至圣先师不仅仅是位文人,也是位高手。
更何况还有七十二位弟子。
然而赵晋很失望,胡莲先生确实见了自己,但坦言不知道至圣先师在何处,更是坦然,不会参与到大凉的江山争夺之中。
他只愿见盛世春秋,此生足矣。
然而今夜……
李汝鱼去了众安桥,临安便生如此异象,和当日胡莲先生在夕照山前以春秋为剑时所造成的异象如出一辙。
今夜胡莲先生不会出剑。
那么出剑之人必然是李汝鱼……
赵晋越发觉得头疼。
收服了一位秦绘的得意瞬间消失殆尽,忍不住有些恼恨的盯着长空,怒道:“黄袍加身建立一朝,又黄袍加身建立大凉,然而有什么用,赵室终究还是立如危卵!”
“你就是个悲剧!”
“第一朝出了个烛光斧影!”
“这一朝,又出了这些个幺蛾子,先是被北蛮铁骑南下,吓得你那些后辈子孙躲到了临安,更是出了些无用子孙,让一个女人得了江山,你在九泉之下哭成狗也没用。”
“狗屁的高宗,恢复半壁江山又怎样,还不是选错了储君。”
“狗屁的仁宗,仁了一辈子,又选错了储君。”
“狗屁的顺宗,就是个庸才,脑子里都是狗屎,竟然心甘情愿的将赵室江山交给一个女人,赵愭年幼当不得储君,就不敢交给赵室其他子弟,也比如今这状况好!”
“老赵家的这些子孙,都他妈混账东西!”
“又要让老子给你擦屁股,腻了腻了,老子不爽的很,去你妈的赵室,爱死爱活,老子反正不管了!”
骂得兴起的赵晋忽然间就不出声了。
一屁股跌坐在台阶上。
许久,才轻声叹了句这夜真他妈黑。
然而冬月皎洁。
良久,赵晋才起身,拍了拍长衫上的灰尘,无奈的叹气,“老子欠你赵家的,最后一次还了,还不了,元朗你也别怪我。”
不是我赵晋不行,实在是敌人太强。
如今稳坐垂拱殿的那个女人,真心是千古女帝,一点也不比大唐那个武则天差。
甚至更强。
那个李汝鱼,真尼玛怪了,怎么都不死。
很容易让人想起,这个李汝鱼会不会就是汉光武帝刘秀,总有种天命之子的错觉。
如果女帝是赵室嫡出多好。
如果李汝鱼是赵室子弟多好。
哪有这许多烦恼。
……
……
福宁殿中,烛影摇曳,灯火辉煌,彩纱飞舞,在烛火的映照下一片暖红,整个地面都铺了暖色系的地毯,显得极其温暖。
烛影摇曳下,福宁殿中凭空生出几许暧昧几许温情。
再有女子肉香味弥漫。
端的是旖旎。
更旖旎的龙床之上,女帝着睡衣,斜躺在床上,一双腿,一双充斥着矛盾的腿,就这么没有丝毫遮掩的露在烛影里,在烛火中,触目惊心的雪白。
很美。
美得没有丝毫人性,美得不似凡人所有。
那双腿很长。
很圆润。
又很精致。
还很细腻。
甚至又很丰腴。
世间一切美腿的美好之处,都能在这双充满矛盾的腿上找到。
女帝慵懒的躺在床上,手上拿着一本书,一本道家典籍——这是女帝最不喜欢看的书,这几日却都是捉这本书入眠。
无他,就位了催眠。
女帝本已睡眼惺忪,快要昏昏欲睡,然而却忽然蹙眉轻哼一声,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忍不住伸手调整了一下小腹处的热水袋。
龙床畔的红糖姜汤早已冷了。
已经是第三碗。
女帝快喝得发吐,依然无法制止小腹里传来的痛楚。
就像要生孩子了一般。
女帝暗暗叹气,虽然岁月不加身,可老监正张正常的逆天手笔,依然无法改变自己是个女人的事实,更无法改变自己痛经的凄凉。
真是个痛。
尤其是最痛那一两日,让女帝觉得活着都没有意义。
有时候真觉得那些个御医该死。
养着他们有什么用,连这点毛病都治不好,简直庸才。
女帝深呼吸了一口气,打算继续看书转移注意力,希望能就这么安静的睡去,然后半夜不被通醒,一觉到天亮。
明日若是无甚大事,罢大朝会,开个小朝会即可。
女帝忽然转头,透过窗棂望向众安桥方向,一脸讶然,忍不住低声道:“这倒是奇了怪了,以胡莲先生的性情,为何愿意将春秋之剑传给李汝鱼?”
女帝眼中,临安上空出现了万千条青气。
如万千小蛇。
小蛇万千游走而飞舞,尽数汇聚于众安桥上方。
旋即笑了。
这一手下马威挺好。
至少今夜之后,赵室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果想再故技重施,上演嘉兴城外的事情,就得掂量掂量了,以前的李汝鱼就不好杀。
这样的李汝鱼更不好杀。
女帝忽然狡黠一笑,本是妇人办雍容的气质骤变,刹那之间成了个豆蔻少女,浑身上下皆闪耀着青春的光辉,宛若邻家小妹。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狡黠的一眨一眨,端的是娇俏万分,青葱之气让人满身心的温暖,声音更是得意:“虽然你现在很厉害了,但朕不给你,你也不能要。”
女帝侧首看了一眼垂拱殿。
数百米外的垂拱殿中,悬挂在御书桌后面的天子剑,本在轻颤,更有一道青气即将脱鞘而出,却在女帝盯了一眼后,那柄本如长蛇颤抖的天子剑便倏然死去。
再无一丝剑吟。
那道即将脱鞘而出的青气,亦畏惧的缩了回去。
福宁殿中的女帝呵呵的笑。
有些傻气。
然而殿里烛影之间,却流转着浓郁的青春朝气,几乎让人以为这不是女帝寝殿,而是某位尚未出嫁的大家闺秀的深闺。
笑着笑着的女帝忽然蹙眉哼了一声。
捂住了小腹蜷缩起来。
旋即几乎呻吟的自语,“我一定得去找那个花蕊夫人问问,她这六百多年怎么活过来的,就不痛么……咦,貌似可以问一下道家高人。”
道家修身。
蜀中那个老妖婆花蕊夫人,应该属于道家。
想到此处,女帝稍稍安心了些。
不知道为何,女帝忽然想起了曾经某位御医的话,他说痛经是阴阳不调,自己欲要断绝这种病,就得立一个……
嗯,“皇夫”。
他是这么说的。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恐怕也是有心人故意指使他这么说,一旦自己真的那么做了,赵室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自己交出玉玺。
真以为我傻?
别说这天下没人可成为自己的皇夫,就算是有,我还能为了这点痛楚就放弃心中那个梦想?
所以那位御医先是被自己骂了出去,后来又主动致仕回家养老。
三十岁的人养什么老?
没杀他,已是自己难得的仁慈了。
但不知道为何,今夜想起这件事,女帝没来由的想起了阿牧那个蠢女人。
我可是女帝。
是古往今来这片天下的第一位女子人间君王,是千古女帝。
又不是寻常女子。
然而很快就被教做人,小腹处的一阵痛楚让女帝痛得一阵抽搐,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种无法遏制无法忘却的痛楚,彻底将她打回了原形。
看着床单上面那些因为身体蜷缩翻动而新鲜绽放的嫣红桃花,这位千古女帝已经没有力气唤宫女换床单,只是用无奈又带着哭音的声音呢喃着,“我就是个普通女子啊……”
我恨!
最后女帝只能蜷缩在被窝里,恨恨而又无力的呢喃了一句。
这黑夜真长!8
499章 养由基,养一箭()
所谓风雨,先风后雨。
临安将起风雨,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是谁也不知道这场风雨会有多大,会不会大到影响蜀中和开封的平叛。
随着两位相公和一位吏部尚书为李汝鱼造势,官场油条们已经看了出来,女帝这是要正式推出李汝鱼,让他掣肘赵室的野望。
然而帝心难测。
没有谁会想到,所有表面看起来理应如此的事情,最后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当然。
李汝鱼也没料到——女人的心思真的别去猜。
周婶儿谢纯甄来找他了。
有鉴于之前周婶儿对红衣宋词的态度,李汝鱼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尴尬的会面,自己少不得要被周婶儿说得狗血淋头,还只能听。
毕竟她是长辈。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人生就是如此奇怪,很多事情都不会想当然。
比如生活。
嘉兴城和阿牧在一起的翻云覆雨,让李汝鱼真正领会到了女人的美好,然而生活不止眼前的芙蓉帐暖,还有油盐酱醋。
阿牧……不会做饭。
在早食吃了一顿充斥着焦味的粥后,李汝鱼没得选择,只能自己做饭,而且还得温声安慰阿牧,让她别灰心,以后慢慢学着做饭便是。
阿牧依然愧疚的很。
就在李汝鱼准备午饭食材的时候,周婶儿谢纯甄来了。
倒也没打空手。
带来了各种山珍海味,大大小小几大包,让两位谢府家仆扛过来的,如今的谢纯甄,越来越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只不过在家仆离去后,谢纯甄又成了李汝鱼扇面村那位周婶儿。
一把将李汝鱼拉开,“君子远庖厨,汝鱼你也不小了,今后少进厨房,这些事情都是女人该做的事情。”说这话的时候,谢纯甄目光落在阿牧身上。
阿牧一脸愧疚,低着头嗫嚅着说我一定会好好学。
谢纯甄第一次认真看阿牧。
听得这话后,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只是那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相对于长得红颜祸水一般的红衣宋词,谢纯甄觉得眼前这女子似乎更顺眼,而且温润的性情,更适合当一个居家小娘子。。。
长得很好看,但又不是红衣宋词那种祸水容颜。
那个小姑娘一看就养不家。
而这个叫阿牧的女子就不一样,五官线条一看就很贤淑,不会做饭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慢慢教她就是。
谢纯甄却忘了一件事,如今的谢晚溪,才是这天下最大的红颜祸水。
不过娘心嘛……
谢纯甄一直打量着阿牧。
阿牧感觉到自己被打量,越发觉得惴惴不安,绞着衣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汝鱼也有些担心。
深恐周婶儿下一刻就来一句你还是别留在这了。
然而没有。
谢纯甄的目光从阿牧的脸上落在了腰间,最后落在臀部和髋骨上,眼睛倏然一亮。
别看这女子挺瘦,然而髋骨很宽。
好生养啊!
谢纯甄很满意,笑眯眯的将李汝鱼拉到一旁,说:“汝鱼啊,这小姑娘我看着挺好,比你大几岁吧?那就更好了,女大三抱金砖呐,婶儿呢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喜欢,小小不反对,婶儿也不会有意见。”
李汝鱼哭笑不得。
当初是谁整日里和红衣宋词像个仇人一样对撕。
不过心中很温暖。
周婶儿对待自己,其实一直像母亲一样。
长出了口气,不论怎么说,只要婶儿接受了阿牧,小小那边大概就要容易许多,就看阿牧能否聪明一点,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