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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汝鱼做了清淡晚膳。
御耕所外,彩云妇人,老臣沈琦,少年李汝鱼纷纷落座。
这顿晚膳吃得很安静。
妇人身为女帝,沈琦作为老臣,都秉礼而食。
李汝鱼则几乎不在饭间言语。
实际上老臣沈琦激动不已,这一顿饭的意义太过特殊,寻常臣子哪有这等待遇。
激动之中又多忐忑。
不知道陛下意欲何为,总不会真叫自己来吃这清淡晚膳的罢。
饭后,妇人起身。
老臣沈琦尚未吃完,但不敢怠慢,依然起身,妇人也没说什么,更没有吩咐这位老臣继续用膳。
李汝鱼依然埋头,安静吃饭,不浪费一粒一米。
妇人没有催促,看着李汝鱼感触良多,似在对自己,又似在对老臣沈炼说,“大凉盛世已十二年,如今永贞,这天下还有多少人吃不饱饭,路漫漫,任重而道远矣。”
老臣沈琦欲言又止。
妇人挥挥手,示意他不用说话,安静的等着。
待李汝鱼吃罢。
妇人从御耕所里出来,拿了根竹竿,又提了柄佩剑,将剑丢给李汝鱼,“听说你剑术不错。”
李汝鱼沉默了一阵,“要杀人?”
心中隐然猜到了一些。
妇人没有说话,看了一眼沈琦,有些莫名的忧伤。
沉默了一阵,才对沈琦道:“沈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朕希望你只是安静的看着,到观耕台上看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许说一句,甚至一个字!”
平静而不容置疑的口吻,却重逾万钧。
沈琦茫然万分,只能应诺。
偌大而安静的籍田里,四周青山在薄暮里飘起青色暮霭,偶尔几声老鸦鸣啼,倍增了苍凉。
看着那位老臣踏着暮色佝偻着腰身爬上观耕台,妇人叹了口气。
自言自语,“是否太残忍了些?”
李汝鱼提剑站在她身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他真的在这里?”
妇人却提了竹竿向远处走去。
又说起了另外的话题,“太子赵愭软弱,被相公王琨拿捏着,宗正寺那边既想让赵骊上位,又想将江山留给赵愭,他们却没想过,今后若是赵愭登基,这大凉将再多一位高宗,也便罢了,大不了缩着脖子当乌龟,让北蛮打成丧家之犬,赵室丢这个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顿了一下。
“他们没想过,若是有一天,王琨取赵室而代之又若何。”
“他们没想过,若是有一天,张绿水权倾天下又若何。”
“所以朕要在百年之前,将北蛮收归大凉版图。”
“所以朕要选一个能承继功业的开拓之君,而非守成之君,更不能让张绿水之流惑乱朕的大好江山。”
“朕的眼里,不只是大凉,北蛮和大理这片天下,北蛮之北,那片茫茫无尽的雪山之后有什么,大理之西,那片永生看不见尽头的沼泽后面又是什么,东海之东,海天相接的最远处,又是什么样的世界,朕,都想去看看。”
妇人忽然回头,“你懂吗?”
李汝鱼沉默了许久,“赵长衣懂?”
妇人笑了笑,不置可否,“蜀中那个异人鲁班临死前说过一句话,举世尽人才,天下大同,朕对他描述的这个世界充满向往。”
朕欲树千古未有之大业!
“所以?”
“世家门阀该彻底退出历史舞台了,所以朕需要一场战事,甚至几场战事,可在这之前,朕还要先让赵骊,王琨,甚至于永镇开封的岳家王爷死心。”
李汝鱼长出了一口气,“这和沈炼有什么关系?”
妇人呵呵的笑。
“没有关系啊。”
“妾身就是想说啊。”
“因为平时没人可说啊,柳隐和江照月要是听见这些话,怕不是要吓得花容失色。”
“因为你听了,也就听了啊。”
妇人很开心的样子,那一刻长发在暮色里飞舞,彩衣飘摇,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游走在盛开百花里,阳光且明媚着。
李汝鱼仿佛看见了一个芳华少女,青春风采糊了自己一脸。
……
PS:感觉恋爱了,有点喜欢这个时而少女时而少妇的女帝了。另外,认真,非常认真的求推荐、收藏、打赏。
146章 盛世蚊血()
世界是什么样子。
李汝鱼不知道,也没想过。
但眼前这个此刻如少女的妇人,屹立在大凉的顶端十二年,她的眼里,能看见有些人终生也无法触及的远方。
君居高,望万民,理天涯。
而绘盛世。
没来由的,李汝鱼有些热血贲张。
紧了紧手中长剑。
心里默默念了一句,若是那一日,你得已筑造大同盛世,得以见那几处远方,甚至触摸到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我,李汝鱼。
愿为你之剑。
薄暮里,李汝鱼和妇人来到先前驻留过刹那的水边。
暗暗奇怪,沈炼在何处?
妇人却看着水下,笑眯眯的说,“你说沈炼究竟是怎样做到,在水里一呆就是半月?”
李汝鱼吃惊的看着水下,“他在那里?”
妇人点点头,“但他轻看了南北镇抚司,若非妾身压着,此刻水里就是一具尸体了。”
手中竹竿探入水里,敲打了一阵,大声道:“沈炼,出来罢,朕在这里。”
又淡然的回头看李汝鱼,“他会不会杀了妾身呢?”
李汝鱼对这局面有些不知所措。
如果沈炼出来,执意要杀女帝,自己又当如何。
杀沈炼么?
深绿色的水涌滚。
片刻后,深绿里出现一片惨白,丝丝缕缕白发从水下浮起,哗啦啦水花飞溅,沈炼破水而出,看清楚局势后,有些懵逼,阴沉着脸按刀冷笑一声,“陛下真不怕死?”
又看向李汝鱼,“你想阻我?”
李汝鱼蹙眉不语。
妇人不着痕迹的望了一眼观耕台那边,暗暗想着那位老臣看到沈炼出现在这里,不知道会是什么神情,收敛了先前的少女风姿,恢复成平易近人却又如天边彩云的风采。
面无表情的道:“你想明白了?”
沈炼也蹙眉沉默,弄不清女帝在打什么主意。
妇人负手,目光落向西北方,“沈知音的死,朕本来可以阻止,但不愿阻止,知道为什么吗?”
不待沈炼回答,妇人继续道:“你在建康,杀了那个棒打鸳鸯强抢民女的世家少爷,加上奴仆共四人,然而换来了什么?在你离开建康后,那对年轻情侣被世家强势报复,男的被官老爷随便找了个借口发配到北方充军,估计活不过这一场战事,女的被抢入深门朱户后受尽凌辱,最终南镇抚司在秦淮河下游发现了她的尸首……”
妇人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
神情很宁静。
但是。
杀意很重。
“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吗?”
“你沈炼一个人,改变不了这样的现状,对抗不了根深蒂固的世家,也改变不了这个世界,古往今来,没有一个君王做到的事情,你沈炼凭什么?就凭那柄如今已除编北镇抚司的绣春刀?”
“痴心妄想!”
沈炼沉默的看着妇人。
李汝鱼叹了口气,认真的看着这位让人难以揣度的妇人轻声道:“但是你可以。”
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这是她想告诉自己的道理。
妇人点头,“燕文帝开科举,使得寒门子弟可以鱼跃龙门,大凉太祖与文人共治天下的基本国策,使得世间寒士亦可为首辅,世家这个顽疾,历经数百年,终究去了不少瘙痒。”
“但朕明确的告诉你,不能。朕之背后,亦是世家门阀,这是任何朝代都无可避免的社会本质,掌权者终究是权贵阶层的利益代表。”
话语多无奈。
沈炼长叹,按刀,“那么,我就用刀和天下人讲讲道理。”
李汝鱼也长叹,按剑。
女帝不能死。
至少现在还不能死,女帝若死,赵愭登基王琨左右朝政,或者赵骊夺权,被贴了女帝和赵长衣印记的自己,将会遭受血腥清洗。
妇人按住李汝鱼的手,看着沈炼,“你今天在这里,其实就表明你已经想明白,你欲要和天下人讲的道理,学那柳州柳向阳不可行,你的道理,甚至于柳向阳的道理,普天只有,只有朕能帮你们讲与天下人知。”
妇人忽然觉得有些畏寒,缩了缩肩膀,“朕确实可以给你一个希望,给天下人一个曙光。”
沈炼默然,眼神渐亮。
妇人的手依然按在李汝鱼的手上。
认真的看着沈炼,“今日朕说的够多了,不妨再多说一句,北蛮此次南侵,虽然有铁血相公王琨的手笔,何尝不是朕之所想!”
朕欲以战事弱世家。
而这也是铁血相公这一生仕途最想做的事情……当然,是那个年轻时候从寒门跃起而朝大庆殿的读书人王琨。
李汝鱼却懂了。
沈炼也懂了。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漂亮的可能很会骗人的女人,没有骗自己。
仰天大笑。
然后推金山倒玉柱拜下,“但请陛下吩咐。”
妇人情绪复杂,没有说话,手依然按在李汝鱼手上。
有些话不用说,彼此明白,沈炼出现在这里,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杀了李汝鱼和女帝,要么他自己死。
没有例外。
女帝不能死。
那么只有沈炼死。
沈炼不死,何以彰帝威,何以让女帝陛下拿沈家这个世家开第一刀?
纵然是章国女帝,也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借口。
沈炼起身,抬头,“罪臣沈炼,愿为陛下之大业,愿为世间之清平,一死何辞!”
妇人默然不语。
沈炼轻松笑看李汝鱼,“知音和沈望曙交给你了。”
李汝鱼点头,长叹一声,拔剑,剑光炸裂,穿胸而过,血花漾起。
你且去。
后事我理之,与沈知音合骨而埋。
远处响起沈琦撕心裂肺的悲呛声。
沈炼听得远处祖父的声音,挣扎着说但请女帝给微臣祖父一个安稳晚年,沈家可薄势,但求不薄财,此是微臣作为人子的私心。
妇人微微点头。
沈炼含笑闭目等死。
何来,何从,何去。
盛世蚊血。
蚊血亦可瑰丽,而醒世人。
我的希望和曙光,不在沈望曙身上,亦不在女帝身上。
而在后人。
愿你们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后世再无沈炼和沈知音。
如此,不负吾血。
举世大同。
再无门第之见,再无贫贱与轻贵之分。
147章 世家如狗()
拔剑,穿心。
李汝鱼没有犹豫,但从没如此沉重过。
沈炼求仁得仁。
以他之死,敲响世家丧钟。
李汝鱼神情有些复杂的望着身旁的妇人。
在拔剑的那一刹那,妇人按在自己手上的那双仿佛没有骨头,滑腻得比豆花还要过分的手,猛然发力紧捏了一把。
然后又轻轻松开。
手上留下几道指甲刮出来的红痕。
那一刻,她也不想沈炼死吧。
李汝鱼越发看不透。
她可是大凉女帝,是那个没有为顺宗陛下生过皇子,连公主也不曾有过,却能从后宫里杀出来,宠冠六宫登上天子帝位的女人。
她有没有亲手杀过人,李汝鱼不知道。
但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她手上的人,没有五万也有三万。
不提这十二年来多少异人被灭门,仅是永安元年的临安大清洗,就有足足上万人死在屠刀之下。
她会在意区区一个沈炼?
今日之事,往深里看,何尝不是她将计就计的一招布棋。
妇人有些畏寒的抚摩着肩膀。
神思飘远。
那是一个安静而又喧嚣的清晨,朦胧细雨笼罩着临安,床前那个男人已是油尽灯枯,半躺在床上安静的看着自己。
眼神溺爱,而悲哀。
周围空无一人,所有人都被摒退。
他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可你真的能承受吗。
自己只是点头。
他又说,你以前想要的,无论是什么,我都给你,这一次,我依然给你,因为啊……油尽灯枯的男人吐了一口血。
因为我爱你。
今后,大凉交给你了,待你百年之后,可会还政于赵室?
自己只是流着泪点头。
骗了他。
他却已知晓,笑说不怪你,别断了赵家香火便好,希望九泉之下,你我再相见时,你能给我描绘那片雪山,那片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