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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蓟州也迎来了北蛮大军的箭雨。
血战。
北蛮在大凉右翼的檀州和蓟州,投入兵力共计五万,意图撕开一道口子,绕过左翼的观渔城和中路的新州、宣化和延庆三城,剑指开封。
三日,檀州城破。
守将谢勉留下四千尸首率军仓惶后撤,屁滚尿流如丧家犬,被北蛮铁骑盯在后面穷追猛打,直到溃军涌入顺州,北蛮铁骑才大胜而归。
檀州至顺州,又留下三千儿郎尸。
这位兵部儒将成了笑话。
谢勉,出身陈郡左谢,先前在兵部挂职,年关后调往檀州任守将,在从临安出发时,意气风华的说,我大好男儿当一手持剑一手舞墨,尽取北蛮偌大头颅,以平山河之患。
一场惨败,谢勉自云端跌落地狱。
当日,开封府公事文送递顺州,檀州守将谢勉军前问斩。
陈郡谢氏一位前途无限的年轻儒将,就此陨落。
随着谢勉一起被问罪的,尚有其他三位世家子弟,加上在檀州城内以及被北蛮追击而死的大小将领,仅此一战,世家子弟死九人。
陈郡谢氏两人,清河崔氏三人,陕西李家两人,扬州王家一人,建康周家一人。
其中清河崔氏一人,李家一人,周家一人,皆悬名北镇抚司名册。
为异人。
檀州陷落,蓟州岌岌可危。
和那位成为笑柄的谢勉不同,蓟州无畏死之人,守将柳先开,河东柳家老相公柳正清长子,虽无谢勉之纸上谈兵的才气,亦无谢勉剑开甲士的霸气,唯有一心不泯。
忠心。
这位年过知天命的儒将身先士卒,按剑立城头,无惧北蛮箭雨。
大笑复大笑。
拔剑出而声震云霄:“我大凉无畏死之将,亦无畏死之兵!”
战!
来战!
刚调任蓟县担任县令的读书人周怀素,亦按剑上了城头,辅佐东门之防卫,这位新近入仕的读书人话不多,却有狂儒本色。
亲手劈杀了三位爬上城头的北蛮蚁兵。
惨烈战事下,东门守将身死,周怀素拿了指挥大权,第一日战事结束时,北蛮鸣金收兵,这位狂儒竟然率领城内五百铁骑,开城门而追击。
杀了北蛮一个措手不及。
杀敌百余人后,在城头弓弩手掩护下,又绕城一周收割残兵。
大壮人心。
三日后,檀州城破,蓟州成危城。
北门屡屡被破,又被守兵悍不畏死的击退。
战死者众。
守将柳先开战死城头,副将杨成仙临阵脱逃,被部将薛举所杀,薛举又死在北蛮破城锤下……五日后,蓟州城守兵半亡。
河东柳家、弘农杨氏、广南薛氏各死一人。
杨成仙亦名列北镇抚司册录之中,为异人。
于此同时,北蛮在中路延庆、新州、宣化展开全面攻势。
左翼两万兵马进逼观渔城。
燕云十六州北方防线上,北蛮斥候铁骑如蚂蚁过河,处处见烽烟,处处见尸骨。
宣化、延庆、新州,三日而破。
北蛮大军强势南下,意图漫过顺州等地,直指幽州、燕州后,再兵临开封城下。
孤岛蓟州依然死守。
……
……
河间府城头,有个男子着蟒服,负手站城头望北方,身后无士卒,仅有一位黑衣文人和捧剑的青衣丫鬟。
黑衣文人目盲。
“新州、宣化、延庆、檀州四城陷落,女帝欲杀之人,十死七八,仅蓟州还有位周素怀在苦苦支撑,但此子着实亮眼。”
蟒服男子已生白发,风吹发动,负手如山。
黑衣文人闻言点头,“但她真正想杀的人,还活着。”
蟒服男子望向北方偏西。
观渔城。
女帝在观渔城究竟布下了什么棋子,就靠云州赵长衣,或者是观渔城里的李汝鱼和闫擎,能将那人逼得现身尚且存疑,何况要杀之。
极难。
沉吟半晌,“你说王琨和北蛮雄主究竟有什么媾和?”
黑衣文人不语。
他心如明镜,何须自己多说。
蟒服男子双手撑在墙头,“陛下欲以战事弱世家,又欲借此机会诛异人,是以按照她的计划,接下来蓟州会失守,顺州会失守,幽州苦守,直到观渔城那边尘埃落定之后才会让我反击。”
蟒服男子深呼吸一口气。
“此亦是王琨告知于北蛮雄主之事,这场战事,成了大凉和北蛮一场心知肚明的闹剧,不出意料,幽州拉锯战中,观渔城之事一旦水落石出,北蛮铁骑会安然退走,留下一个满目苍夷的燕云十六州,而我岳某人,却将被天下人耻笑。”
黑衣文人语气戏谑,“然被天下人耻笑的岳某人,却是大凉永镇开封的王爷,兵神岳精忠之后,亦是女帝、北蛮之心头患。”
蟒服男子忽然长笑。
目光落北方。
似能看见浴血男儿挥战刀,斩敌首。
“河间府上望西川,平地烽烟,残墙城头无落步,青血男儿尸堆雪。”
“真当我大凉无人乎?”
“杀!”
苍凉豪壮,盘踞蟒蛇今仰首。
蟒服男子下城头,其后铁骑出城,大风卷平岗,一骑当先,千军万马随后,如箭一般插入燕云十六州。
银枪耀吴钩。
蟒服男子无视女帝之旨意,欲为大凉留青血。
159章 大凉无人乎()
城头的黑衣文人负手下楼。
“去开封。”
天下欲三分,得让这位岳家王爷生反心,那便先杀了那个三世子,看他反不反。
青衣捧剑随行。
城墙下,有尸首横陈,鲜血咕咕。
钦差开封的督军赵浪,犹自不甘心的睁大着双眼,怎么也没想到,岳家王爷说杀就把自己杀了,他心中可尊女帝?
……
……
大凉无人乎?
永贞元年后,经历过此次战事的北蛮老兵都会忍不住打一个寒噤。
蓟州城前,守将柳先开浑身浴血而不倒。
蓟州城下,薛举胸腔尽烂,豪迈大笑。
蓟州城前,率两千残兵视死如归出城而应战、迎死的狂儒周素怀,一马当先,让人恍然想起了当年的面涅将军。
岂曰大凉无人。
再其后,大凉那个永镇开封的岳家王爷,率领镇北军援兵,潮水一般漫过顺州,收复新州、延庆、宣化、檀州。
银枪如雪,无人可阻。
北蛮猝不及防。
死伤无数拿下的城池,三日之间回归大凉镇北军之手。
蓟州城前,周素怀率领的残兵几乎死尽死绝,面目浴血的周素怀拔剑四顾,朦胧里听见身后蹄声如雷,大地震动。
大凉镇北军铁骑“虎牙铁贲”终于展露獠牙。
如黑龙捣水。
一头撞进北蛮大军里,狂肆收割大好头颅。
一位浑身批黑甲手执银枪的少年将军纵马而来,长枪挥动,鲜血如雨,无一回合之敌,断头碎脚长空乱舞。
壮观得一塌糊涂。
身后数十骑并进拱卫。
少年将军下马,行礼,挽扶住垂垂欲倒的周素怀,说先生且歇着,看我大凉好男儿取那北蛮大好头颅。
少年将军满心尊敬。
周怀素,一介狂儒,当得起我辈武人之尊崇。
周素怀大笑,晕了过去。
铁骑撞阵,北蛮溃不成军,兵败如山,是役大胜。
蓟州犹在。
青血犹存。
……
……
战事陡转之下,让坐镇后方的北蛮雄主暴跳如雷。
大骂不止。
王琨误我!
你个狗/日的,不是笃定的说,只要我大军不取幽州,只要观渔城那边没有水落石出,岳家那个蟒服男子就不会出兵么。
为此我北蛮主力铁骑一直在后押阵。
只等兵临幽州时才投入战场,和那蟒服男子来一场大战。
胜之,兵锋直取开封。
败了,也可且战且退,尽取燕云十六州的粮草资源,两全其美之策。
结果刚取了四城,蟒服男子就出兵了。
打了己方一个措手不及。
主力铁骑再想投入战场,已经错过了最佳战机,重新拿下檀州等地,得先踏着蟒服男子的尸首,何等艰难!
愤怒的北蛮雄主有种被坑的挫败感。
对那个和自己暗里勾结的王琨多少失去了信任,战事屡败,又需要给草原诸多部落交代——既然蟒服男子出兵,那我取观渔城,夺云州!
杀了大凉的闲安郡王赵长衣,为我草原男儿血洗耻辱。
观渔城,大兵压境。
……
……
夜幕深沉。
临安垂拱殿里,妇人负手来回踱步。
江照月和柳隐默默守在一旁。
“薛举是内侍左都知薛盛唐的侄儿罢?”
“是的,陛下。”
妇人点点头,“不错。”
可惜了老相公柳正清的长子柳先开,但这是老相公临死前的安排。
朕这一生,负他甚多啊。
站到灯前,隔着纱罩吹了吹烛火,妇人情绪很稳定的继续问道:“北蛮可曾再攻取檀州等地?”
江照月摇头,“枢相公说不会。”
妇人沉默半晌,挥挥手,“都下去罢。”
一个人坐在垂拱殿的妇人,忽然觉得有些冷,抱住肩膀,幽幽叹了口气。
你说对了呢。
君王居高处,不胜寒。
这一次战事,筹谋许久,借沈炼之死削世家,又以战事弱之,再借机诛杀了一批异人,付出的代价却是上万大凉好男儿的青血。
蟒服男子自以为杀了督军赵浪,强势出兵增援是逆了圣意。
实则上朕就要他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造就当下的局势,让北蛮将兵力倾泻到观渔城,逼迫那人选择,是死在大凉,还是叛出大凉。
再让战事最终在观渔城划下句点。
无论怎样,那人在大凉都死了。
李汝鱼,切莫让朕失望。
妇人没来由的想起那个蟒服男子的话。
残墙城头无落步,青血男儿尸堆雪。
朕也无奈。
但为了大凉,为了天下,朕不得不冷血。
这一次战事,仅一人懂朕。
枢相公。
他此刻正在前往檀州的路上罢,按照先前谋划,观渔城战事落幕,枢相公将和北蛮雄主坐下对谈,为这场战事划上帷幕。
……
……
乾王府上,灯火通明。
赵骊看着眼前那个捧书而读的四岁沈望曙,略略有些疑惑,“真不做点什么?”
沈望曙抬头看他,“能做什么?把西军拉到北方去?”
赵骊干笑。
这当然舍不得,所以此次战事由镇北军主打,西军屁事没有,自己乐得高兴。
“陛下这一次战事,压根没动你的西军,就是在跟你做一个心照不宣的交易,她不动你,那么你也别去阻止她,弱世家,诛异人,仅是其二,这一次战事,北蛮、王琨、岳家王爷都被女帝陛下算计在内,当然,她真正的目的还是杀了观渔城那位。”沈望曙放下书卷娓娓而谈。
这些事乾王已经知晓。
分析于他听的不是别人,是那个如今宠冠王府的徐秋歌。
这女人不仅在床上让乾王死心塌地,在对天下大势的分析上,偶有出彩之处,连自己都要对之刮目相看。
这个女人不简单。
沈望曙沉默了一阵,压低声音,“殿下您要小心徐秋歌。”
赵骊咳嗽一声,“我心里有数。”
旋即有些黯然,“真的不救他?”
沈望曙呵呵一笑,“殿下在观渔城不是有人么,关键时刻能救则救,不能救就弃,毕竟女帝对于那人志在必得。”
青涩的面庞,成熟的话风,诡异至极。
顿了一下,“况且,殿下真没想过,万一那人活了下来,万一今后大凉改朝换代,您不一样要杀了他,换作是您章国,您能放心他么?”
死了,或者叛出大凉,才是对大家都有利的结局。
赵骊长叹一声。
心中难得浮起的一丝感情在江山诱惑面前,彻底被湮灭。
那他是真该死了。
“殿下还是按捺着,等待岳家王爷和女帝两败俱伤罢,况且还有个王琨、赵愭,这两人不死,女帝陛下就一天不会真正北伐。”
如今战事皆儿戏。
不过是垂拱殿里那个女人的一盘棋罢了。
天下人皆为其棋子。
大乱?
还不到时候。
160章 你不死,朕心不安。()
相比血流成河的中路和右翼,云州辖境内极其安静。
直到岳家王爷强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