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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邕的祖父蔡携,字叔业,顺帝时曾以司空高第迁新蔡长。
蔡邕的父亲蔡棱,品行清白,字伯直,被命谥曰贞定公。
蔡邕的母亲袁氏,也出身于阀阅之族,乃司徒袁滂之妹。
他的叔父蔡质,字子文,灵帝时曾任尚书一职。
但是就是这样的蔡氏一族,却因为这代人的人丁不旺,导致在蔡邕这杆大旗惨遭折断之后,整体一蹶不振……
并且这一次斐潜在酸枣,也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陈留蔡氏招牌的好用之处,虽然陈留太守张邈和豫州刺史孔伷并不认识斐潜,但是道出了蔡邕蔡大家的名号之后,竟然就可以像认识已久的人一样相互之间立刻亲切起来,要不是斐潜在推选关东士族联盟盟主的时候违背了那些人的意愿,导致最后面有些关系冷淡下来,否则与其保持一个相当良好的联系真心不是太难的事情。
但是,斐潜对于蔡邕的情感,却不是为了利用蔡邕的名声又或是家世,而是真切的感受到了蔡邕对于自己的一番殷切的栽培之意。
在洛阳之时就不说了,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对自己也是倾囊所授,没有因为自己只是一个斐家旁支而有任何的偏见。
而且在明知道可能会有风险的情况下,还周全的考虑到了斐潜在荆襄的安排,用自己积累下来的人脉和名望去替斐潜铺开道路。
蔡邕虽然不是斐潜的家人,做的事情却不比家人少了多少,可以说,若是没有蔡邕蔡伯喈的厚爱,斐潜绝对没有今天的成就……
所以斐潜这一次前来洛阳,其中一个重要的目标就是要挽救蔡邕的命运!
虽然斐潜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非常的大,主要的难度不是在见面,而是要能扭转蔡邕的思想观念,否则就算是斐潜将蔡老头子敲晕绑走,也是没有任何作用……
这种事情,在蔡邕年轻的时候就发生过
延熹二年,在这一年,蔡邕才二十七岁,他善于鼓琴的名气,为当时得势的宦官徐璜、左悺等人所得知,遂召蔡邕入京鼓琴献艺。
事实上,以蔡邕的名气才华和家声师承,他入仕是迟早的事情,但他没有料到是以技艺觐见,并不是他深为自负的经史等学问。
迫于陈留太守的督促,蔡邕极不情愿地行至偃师,离京都洛阳已经只有几十里路,蔡邕实在拖延不下去,便只身去淋雨,终是找到了借口称病辞归。
在蔡邕选择里,他宁肯隐居乡里,在家闲居,也不愿意应“五侯”之辟,不愿意委屈自己的志向……
蔡邕师傅在董卓死后的那一声叹息,又何尝不是他恩怨分明,无视权贵的表现?
就是这样一个宁在直中取,不再曲中求的一生正直,以清流文人约束标榜自身的蔡邕,斐潜真是不知道自己此次能不能完成自己的目标……
蔡府的门房正懒洋洋的晒着太阳,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瞌睡,忽然警觉府门面前站了几个人一直没走,不由得不耐的拿眼瞪将过去,正待开口喝骂,却立刻变成了一幅笑脸,忙不迭的跑将出来,向斐潜行了一个大礼,“斐郎君,许久未见,一向可好?”
“师傅可在?”
“在的!在的!待小人前去禀报……”
斐潜点点头,心中想道,不管怎样最后,自己也要尽最大的努力!
第二一七章 哭师之说()
斐潜到了蔡府的书房,看到略显清隽的蔡邕笑呵呵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眼框湿润起来,上前大礼参拜,向蔡邕师傅请安。
蔡邕微笑着捻了捻胡须,伸手示意斐潜站起来,上下打量了一下,说道:“子渊此番身健气盈,神韵内敛,应是所获不菲矣。”
“师恩山重,潜实难报于万一。”
蔡邕摆了摆手,说道:“可是刘荆州遣汝至京耶?”
“非也……吾已辞官矣……”斐潜回答道,“此次前来,非刘荆州之令,乃吾之愿尔……”
蔡邕没有先问斐潜的所谓意愿,而是说道:“刘荆州此人莫非……可有何故,汝且说来,无需顾虑。”
斐潜也就将他担任荆州别驾的前前后后,和蔡邕详细的说了,并且说道:“刘荆州姿貌伟健,恩威并重,御下有方,奈何以为西伯可规……”
西伯说的是周文王,因为姬昌,继承西伯侯之位,故称西伯昌,后称王,史称周文王。
儒家文化中对于西伯周文王十分的推崇,因为周文王在位期间,“克明德慎罚”,勤于政事,礼贤下士,广罗人才,使“天下三分,其二归周”,收虞、芮,攻灭黎、邘等国,为武王灭商奠定了坚实的基并且在文化上相传周易为其所演。
除此之外,也是西伯创周礼,而被后世儒家所推崇。孔子更是称文王为“三代之英”。
斐潜这样说刘表也是一种隐晦的说法,毕竟自己刚刚从刘表那边辞官,转过头就去说刘表的坏话,这样的确不是太好,但是师傅蔡邕又有询问,不说也是不行,便用“西伯”来形容刘表……
西伯用来形容一位君主,是一个不错的词语,但是用在一个地方刺史的身上,那就呵呵了……
蔡邕显然是第一次听有人这样形容刘表,西伯这两个字自然也是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说道:“昔日于京,景升多才,五经章句无有不通,天象星宿了如指掌,也曾感于天下吏治所不公,长太息言曰有一方天地可施拳脚……”
听这个意思,刘表在京城和蔡邕认识的时候,给蔡邕留下的印象还是一个热血青年不成?
也许是刘表年轻的时候原先还是有热血的,但是人单势薄的入主荆州之时,在残酷斗争的现实面前,还是做出了一些转变吧。
斐潜没有再接蔡邕的话语,反正方才已经将自己到了荆州所做的一些事情说的很清楚了,至于刘表这个人究竟到底是怎样,相信蔡邕也会有一个自己的判断。
蔡邕安慰斐潜说道:“子渊且休挂怀,汝之多才,当自有报效朝廷之机。此番朝野动荡,留得清净也不失为妙也。”
斐潜有些感动,蔡邕的态度真的有些像后世的亲人,看到子女在外撂挑子不干了,一句埋怨的都没有,只有安慰和鼓励……
蔡邕继续说道:“现居于何处?汝旧屋无人,恐不得居矣。”斐潜原来的房子就是比较旧,如今又是好几个月没人打扫整理,估计也会有些损坏,野草什么的还是小问题,遇到些长虫鼠蚁之类的就比较棘手了,不好好整理是没办法住的……
斐潜说道:“现暂居于城北崔家庄内。”
“城北崔家庄?可是崔威考之庄?”蔡邕的得到了斐潜的确认之后,嗯了一声,提点道,“崔威考原冀州名士,奈何榜卖官爵,虽位列三公,却衰减功誉……子渊,汝不可不察。”
“唯!”斐潜点头称是。对于商贾,清流士族们总是认为其充满了铜臭味,蔡邕也是提醒斐潜住在那边倒是无妨,但是不要被崔家之人所影响,而去做什么商贾之事,坏了自身的名气。
斐潜顿了一下,思索再三,还是对蔡邕说道:“潜有一事不明,想向师傅请教。”
“子渊且讲。”
“吾近日读左传,有蹇叔哭之子与师,送而预曰,晋人御师必于崤,崤有二陵焉。其南陵,夏后皋之墓也其北陵,文王之所辟风雨也,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随后秦师东去,大败而归。世间果有预事如神者乎?”
蹇叔是春秋战国时期的智者。当时秦穆公欲攻伐郑国,而攻打郑国需要经过晋国的国境,向老臣蹇叔征求意见。蹇叔持有反对意见,但是秦穆公没有听从,而是派遣了孟明视,西乞术和白乙丙三位将领,出兵攻郑。
当时蹇叔的儿子也在军队之中,蹇叔他哭着送儿子说:“晋国人必定在崤山抗击我军,崤有两座山头。南面的山头是夏王皋的坟墓,北面的山头是周文王避过风雨的地方。你一定会战死在这两座山之间,我到那里收拾你的尸骨吧!”后来秦队果然大败而归。
“子渊尚不闻怪力乱神耶?非预之也,乃无道而伐……”蔡邕说到一半,拿着手指了指斐潜,笑了出来,“子渊借左传而喻耶?汝且说来,孰为无道?”
斐潜拱手说道:“人无爱时,遂不之惧无之戒惧,则欲暴胀欲胀则恣,不知法纪。春秋之诸侯乱,实乃争权之心尔。术技用之尽至,其命亦不可控。如今弱肉强食,普行无情,强者可于一日覆倾,弱小亦可一夜暴,强非恒强,弱非恒弱,均非有道也。”
斐潜的意思也是非常的明确,现在的情况就是要走向春秋战国时期的老路子了,没有什么所谓的有道无道,其实都是争权夺利的人喊出来的借口而已,如今双方都是将自己的至于国家之上,根本就视国家法律所不顾,已经是有些不择手段了,这样的怎么能说是遵守道义的呢?
况且现在谁强谁弱还不能完全确定,强弱之势有可能瞬间就会转换,局势及其不稳定……
蔡邕沉吟半响,说道:“依汝之意……此事尚有变数?”
蔡邕没有批判斐潜将关东士族一方也纳入“无道”范围的言论,因为在蔡邕看来,这些一方诸侯没有国家明令,却擅自调兵离境,虽然有可能的确是出于好意,但是在事实上已经是将国家法度之于不顾了……
第二一八章 无奈的变化()
斐潜听到蔡邕的话语,一直悬挂着的心总算是略略轻松了一些,毕竟之前遇到过太多的人,包括那些享有盛名的关东士族都似乎都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丝毫没有考虑过会失败的问题。
蔡邕虽然也是没有明确的关东士族可能失败,但是也并没有否认关东士族现在并不是完全符合道义,这就让斐潜至少看见了一些希望。
斐潜最担心的就是蔡邕也像斐家家主斐敏一样,以为坐在洛阳城内,等着尘埃落定就万事大吉,可以坐看风雨,而自身又能逍遥在外。
哪有这等好事?
斐潜道:“董仲颖家于西凉,纵横羌胡,历经百战,手下多有虎狼之士,岂有轻易束手之理?况关东士族人数虽众,然各怀心思……”
蔡邕听了斐潜讲述完了酸枣的情况,摇头叹息一声,沉默无语。
有些事情有时候并不是看不出来,又或是看不懂,而是自己不想去看,不想去懂。关东士族也不是圣人,又怎么可能不会有什么私欲?
蔡邕之所以听完斐潜的诉沉默以对,而不是驳斥的原因就是因为蔡邕之前一十二年的被迫颠沛流离的生活当中,也是深有感触。
因为痛过,所以懂得。
蔡邕仰着头,目光悠远,似乎在缅怀着什么,道:“……晋灵公不君,赵盾三进,公初言之将改,然犹不改,宣子骤谏,公患之,使鉏麑贼之,麑见盾盛服将朝,尚早而假寐。麑退而叹之,不忘恭敬,民之主也。之主是为不忠;弃君之命是为不信。有一于此,不如死也!麑遂触槐而死……春秋忠义之辈何其多也……”
这个典故斐潜也是清楚,晋灵公在春秋时期也算是一个名人,所做的事情也非常的有意思,是属于暴力倾向的熊孩子系列……
斐潜看着蔡邕的神情,心中猜测估计蔡邕师傅多半是想起了汉灵帝时期,蔡邕他也是如同赵盾一般,多次的直言劝阻汉灵帝,指责宦官擅权,导致被宦官惦记上了,不仅将蔡邕逮捕下狱,而且蔡邕竟然也是遇到了赵盾一样的遭遇,宦官也买通了刺客要来杀蔡邕……
幸好刺客感怀蔡邕的事迹,不仅没有去杀蔡邕,还把这件事情通知了蔡邕,让他心……
可是蔡邕和赵盾唯一的不同的地方,赵盾最后是实在忍受不了熊孩子晋灵公,将晋灵公诛杀了,而要让蔡邕选择动手杀汉灵帝又或是其他什么人,可能蔡邕没有这个魄力的……
另外,蔡邕提起这个事情,似乎也有一些针对于当下关东士族的感慨,就连刺客都有忠义之心,而这些平常张口闭口都是大义的人,所作所为却未免让人有些不齿。
但是蔡邕这样的言辞,让斐潜心中有了一些不好的感觉。
斐潜道:“如今洛阳之地纷争并起,君子尚不立于危墙之下矣!昔日齐侯侵蔡,蔡溃,遂伐楚,时楚不敌,楚子使屈完如师,言若以德绥,准敢不服?若以力取,则虽众无用矣!与当下何异?今城中无德,城外无义,师傅又何必自缚于此耶?荆襄鹿山之下,潜尚有木屋一座,虽无精细之器,但有鸿儒论道,且却案牍之劳,可调绿绮之琴,岂不美焉?”
斐潜离席而拜,道:“恳请师傅三思!”
蔡邕闻言,没有话,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斐潜真心有些急了,这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