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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翰又拿起文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愤然又将这个文书“呯”的一声拍在了桌案之上,怒声道:“这是哪个混帐写的!竟然找不出丝毫漏洞!哪有这种文书的写法!竟然连毁约都写得如此详细!仿佛算定我等就一定会毁约一样!真真是岂有此理!”
“……那我们还是按照文书将粮草……”张路试探的询问道。
张翰一瞪眼,说道:“糊涂!那岂不是白白让他人吃肉,而我们只能喝汤?况且……况且这吃肉的本钱还居然是我们的!”
这才是张家最不能忍受的地方。
若是斐潜自己有钱粮,然后拿去售卖,张家虽然会眼红,但是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可是如今,粮草是张家的,就连车马也是借张家的,斐潜等人只是转了个手,就白白的赚了一大笔,这怎么让张家心里能够平衡?
张翰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看来还是要去找卫家商讨一下……”
“卫家?”张路不太明白。
“糊涂!”张翰恨不得拿根拐棍敲儿子的头,看看能不能开窍一些,“前些日子不是有传言卫家和这个斐上郡不合么?若是卫家真有这个意思,那么我们张家自然也是要以卫家的马首为瞻了!”
张路恍然大悟,文书什么的固然是无法更改,但是比文书更有力的还是权势啊……
河东毕竟还是河东人的河东,有时候规矩还是需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够维护的,先要有足够大的拳头,才有足够大的真理,如果没有了拳头光有真理,那也和没有差不太多。
“对了,”张翰离开之前,又想起了一事,特意转回头和张路交代道,“将这份文书好生攥抄一份,以后我们张家若是要采买什么,有什么生意往来,都要按这个模式写一张……”
“啊?”张路一愣,然后答应下来,“遵命,父亲大人。”
第三四三章 到底是谁的坑()
斐潜捏着贾衢让人传来的书信,有些皱眉,然后叫来了黄成和马延,将这封书信递给两个人观看。
汉代的并州树木还是挺多的,并没有像后世那种动不动就黄尘遍野的情况。听马延说只有在奢延和龟兹的西北方向上,有一片大漠,寸草不生。
如果将眼前的这一片树林砍伐而光,百年之后,会不会在这里出现另外的一片沙漠?
河东郡在历史上就算是经历董卓迁都、三辅之乱,也只是受到了流民的影响,并没有太大的损失,一直到三国的后期,都是算是处在相对后方的位置,没有作为主要的战场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最后成为了曹操的一个稳定的粮仓。
自己如今的行为,势必减少了河东郡整体的粮草存量,蝴蝶一旦扇起了翅膀,会不会让这一条历史的河流改变方向?
斐潜不知道。
就像当初王莽篡位的时候,如果早早的干掉了刘秀,会不会出现另外的刘绣、刘锈和刘?
后世课堂之上,就有老师说过,历史是偶然的,但是历史又是必然的。那么自己到底是一个偶然还是一个必然?
斐潜也不知道。
有时候斐潜就觉得自己就像在后世那种间谍片里面的卧底,心中思绪千千万万,却只能闭口不发一言。
不隐忍不懂得隐忍的痛,不穿越不知道穿越的苦。平平凡凡的时候羡慕那些呼风唤雨的人物,却不知道这个风雨未必是那些人所愿,不是不愿意停下来,而是有时候根本停不下来。
就比如现在。
“叔业、诚远,你们觉得此信应该如何处理?”
不是问怎么看,而是问如何处理,言下之意必须处理,只不过要采取什么方式来罢了。
黄成已经换成了军候的制式盔甲,虽然不算是精美,但是却在朴素中透出一股力量感。黄成已经看完了书信,憨憨的一笑,说道:“不服打了就是,打了就服了”
这倒是一个比较直接,但是却有效的做法。
斐潜点了点头,又将目光转向了马延。
马延将书信递还给了斐潜,思考了一下,说道:“其他方法也有,但就是更耗时间,所以我也赞成直接讨伐,此事本身就是张家不占理。不过就是张家说大也不大,也不算小,在城东的庄寨也算得上严谨有度,恐怕也会有些损失。”
所谓的其他方法不外乎造势,让河东郡出面调停,又或是再次拿征调说事等等,但是所用的时间都会比较的长。
“要打么?”斐潜轻声的念叨了一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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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旭在帐篷里腾腾的踏着步,来回的转圈,而贾衢则是规规矩矩的坐得端端正正的。
“要我说直接动手便是!张家算个屁!主公让我们在这里看着,不就是为了防止这些蠢货捣乱么?我就不信,张家能有多少兵马,一个破庄寨能顶几天?”
黄旭念叨着,挥舞着手臂,就像是要将张家庄寨一举扫平一般。
在黄旭的想法中,这个事情全都是张家贪婪的过错,文书都签写了,现在居然说反悔就反悔,然后说要再重新商谈一下价格,天底下哪有这种美事?
既然礼讲不通,就动拳头呗!
黄旭不是不懂得动脑子,但是他觉得这种事情摆明了是一种挑衅,那还能忍?
要不是斐潜斐郎君在出发之前一再交待,让黄旭要听从贾衢的安排,现在估计黄旭就已经率队去围攻张家庄寨了。
还有一点在黄旭心中隐藏的想法是,既然斐潜将安邑大营交到给自己和贾衢,也就意味着自己和贾衢算是单独领军了,但是就张家这样的小事都搞不定,岂不是等于刚出门就吭哧摔了一个狗啃泥?
这自然是黄旭不愿意接受的。
而对于比较急迫的想要多证明一些自己能力的黄旭来说,贾衢则相对比较的求稳,思考的也相对多一些。
贾衢本身就是河东人,自然也就知道张家是属于什么样的一个等级,在他看来,张家居然采取这样的一种方式本身就是有违常理。
张家不是大世家,也不是强豪,顶多算一个中等偏下的一个乡间的豪强而已,护卫不过七八百人,有什么资格来叫板?
除非是卫家在其背后撑腰。
如果是单独的一个张家,贾衢的想法也是和黄旭一样,收拾了再说其他,但是现在牵扯到了卫家,就不是很好办了。
卫家不仅仅是在河东享有盛名,除了在安邑之外,在闻喜、临汾等地同样也有不小的庄寨,大大小小有六七处,大庄子千余护卫,小庄子大概几百,就平均每个庄子按照一千的护卫庄客来算,也是有五六千的人手的……
黄旭走到贾衢面前,弯腰盯着贾衢说道:“梁道啊,就一句话,能不能出兵?”
贾衢也看着黄旭,很认真的摇了摇头。
黄旭顿时有些气结,嗨了一声,跺了跺脚,一甩帐篷的帘布,走了。
可是没有走出去多久,黄旭呼啦一声又掀开了帘布走了进来,手里多了一封书信,上头封了鲜红的火漆。
“这是主公给你的回信!”黄旭将信件递到贾衢面前,然后也没有避开的意思,伸着个脑袋,明显是也要一起看。
贾衢笑笑,反正这个事情也是不用避讳什么,便检查了一下火漆,然后就用竹刀打开了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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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邑城头之上,有一个兵士在角楼了望斐潜大营许久,看到整个斐潜大营次序如常,并没有调动兵士的样子,又眼看天色将晚,便退下角楼,拐了一个弯,找到了在耳洞内坐在马扎上,斜靠着墙,翘着脚,正拿着一个小醋葫芦,小口小口的抿着陈醋的一个军候。
“二黑子,城外有动静了?”军候一看见兵士,立刻就放下了翘着的腿,问道。
“这个……禀军候,还没动静……这都盯了一整天了,眼都快盯瞎了哈……这个,估摸着也不会有啥动静了咧……”二黑子弯着腰,陪笑道。
“你个哈怂,碎皮!”军候伸出手,不轻不重的扇了二黑子一个脑门,“叫你有动静再来通知我,你他娘的就盯了这么一会就估摸这个,估摸那个,你咋不估摸着上天呢!给我滚回去盯着去!”
二黑子腆着个脸,嘿嘿笑着,说道:“中!中!我这就去哈!”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脚步却没有动,眼馋的盯着军候手中的小醋葫芦,舔了舔嘴唇。
“你个瓜皮!”虽然军候嘴上骂着,但是还是将小醋葫芦递给了二黑子,然后看着二黑子咕噜一大口,便心疼的抢了回来,“怎么不酸死你个碎皮!”
一大口陈醋下肚,二黑子浑身一个激灵,哈的吐出一口长气,“酸不死咧,美着咧!”
军候做势欲踢,二黑子连忙屁颠屁颠的跑回去了。
军候哈哈一笑,重新坐了下来,翘着脚,晃了晃小葫芦,皱了皱眉,显然还是有些心疼。
结果还没有坐下来多久,二黑子扑腾扑腾的又跑了回来,喘着气说道:“……有……有……有动静了!有动静了!”
军候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却差点撞到头顶的墙体,连忙扶了扶歪斜的头盔,“走,看看去!”
第三四四章 到底是谁的火()
虽然是已经下午,日头有些偏西了,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出兵时间,但是在安邑西南郊的斐潜大营,却乱哄哄的汇集了一阵之后,一位将领模样的人就这样带着大队的人马离开了大营,往东而去,在大营中只留下了并不多的一些兵士。
城头之上军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一队离去的人马,等到人马远去,喧嚣重新平复下来的时候,才转过头问道:“二黑,数了没?”
“数啥?”二黑眨了眨眼,问道。
军候一巴掌扇得二黑一个踉跄,没好气的说道:“你个碎皮!不是叫你一起数一哈的么!”然后又要追上去再扇两下解气。
“数咧!数咧!”二黑揉着脑门,一边躲避着军候的巴掌,一边大声的说道。
军候收了手,问道:“那你说多少?”
“嗯……这个……”二黑抓耳挠腮,憋了半天,然后憋出了一句,“二舅,忘咧!啊呀……莫打,莫打,还不是二舅你打咧才忘了么!”
“你个哈怂!”军候追上去,噼里啪啦连拍了好几下二黑的后脑勺,才解了气,叹息道:“成天吃了睡,睡了吃,你个瓜皮还能有些长进不!让你学点数数,就是他娘的不动脑瓜子!要不是看你死去的娘亲份上,谁他娘的管你!碎皮!都能被你气死咧!”
二黑揉着后脑勺,讨好的笑着,凑了上来:“这不还有二舅么!”
“你二舅会老咧!”军候斜斜瞄了一眼二黑,总算是忍住没动手,转了身,往城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念叨着,“你个碎娃,老大不小咧,干了这一票,得了银钱,也该给你寻门亲哈,总是好传个香火,要不哪天下去咧,你叫我见你娘亲要咋整咧……”
二黑腆着脸跟在后面,嘿嘿的笑着说道:“二舅,城南头宽巷子里那个关家寡妇我看挺好的咧,屁股大,腰也粗,奶也大,是块好田咧……”
军候“嗯”了一声,旋即又扇了二黑一个后脑勺,怒声道:“你个碎皮,是不是早就勾搭上了哈?不好好学点本事,爬墙头到是学的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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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四周一片寂静。
安邑西城头之上忽然出现一阵细微的杂乱声音,在城墙有一些人影晃动,随后一些人坐着吊篮被放到了城墙之下,快速跑过了城墙外的空地,消失在路旁的树林当中,旋即城头上又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又过了一小会儿,在靠近城墙的一颗树上,缓缓的滑下了一个黑影,静悄悄的沿着道路两旁的树影,往斐潜大营而去。
斐潜大营在安邑城外的西南郊,营盘正面是对着官道,开出了一个很大的区域用于操练兵士,而在在营盘的后面是一片树林,靠近营盘百步之内的零散的那几根树都被砍伐了,就剩下东一个西一个的树桩。
因为大部分的兵士已经离开了大营,夜晚中的营盘显得异常的安静。
营房内的火把只有零星的几根,孤零零的在黑夜中闪动着。
不知道是不是驻扎营盘的人员少了的原因,还是看守望台的人偷懒,在望台上的值守人员下去之后,竟然半天都没有人再上去……
树林当中的军候皱着眉头,感觉多少有些不对,但是眼前空虚的营门又像是一块鲜美的肉,散发着强烈的诱惑力。
大营的后方静悄悄的,军候仔细的侧耳听了听,没有半点声响,又转头看了看二黑,低声的吩咐了一声跟着我,便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