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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是常规。
在现在,各地兼并土地已经非常的严重,自由农户与光武帝刘秀时期相比,可能十存三四已经算是非常的不错的了。
因此,土地和农户都在地方豪强手中,汉代郡守又秉承着规避原则,本地人不得担任本地太守,所以像王邑这样的新到任不久的郡守又怎样要在河东上立足呢?
高明一些的就像刘表那样,与当地的士族联手甚至联姻,进而迅速站稳脚跟,但是那是在荆襄,有众多的士族可以提供给刘表进行选择。而这里是河东,因为种种历史上的原因,河东的士族就是卫氏一家独大,其他的都是乡间豪强,根本无力和卫氏抗衡……
所以王邑不想成为河东卫氏的附属郡守的话,便只能是又压又拉,对抗的同时又不能太过于强硬,妥协的时候也不能任何事情都听河东卫氏的安排。
起初应该还是不错的,但是自从斐潜担任了上郡守,在安邑扎下营地之后,似乎就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了。
先是张家莫名的跳出来,然后是冒出了一个私自擅动的军候,这让王邑意识到自己原先认为对于河东尚且不错的控制力,似乎开始有些扎手了。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和权威,也为了给一些观望的其他乡间豪强一个警告,王邑便同意了卢常联合贾衢对于张家处置。
当然,具体下手的就是卢常。
于是,卢常就这样死了。
死在了去襄陵的道路半路之上。
黄巾伏击?
哼!
安邑虽然是河东郡治所,常理来说应该在此是郡守较为强势的区域,但是因为河东郡太守之位在封给了董卓之后,董卓根本就没到河东上任过,因此也就等于是悬空了好几年,在这一段时间内,河东郡几乎就是在河东卫氏的治理之下,当然也就包括了安邑这个河东郡的郡治所。
而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王邑又怎么敢继续待在这种敌我不清的地方?
王邑很是急迫,他原先和斐潜是有联系,向斐潜请求支援,但是当时卢常还未死亡,局势也尚未糜烂,因此按之间的想法就是卢常作为主力,斐潜来作为辅助,一同剿灭黄巾。
但是现在他忽然发现,自己不但要对付外匪,竟然还有内贼,而且既然都敢对一郡的郡丞下手了,难道还会对他这个郡守手软不成?因此,在得知贾衢要从安邑撤走之后,便乔装混在车队之内,离开了安邑,前来见斐潜。
在和斐潜见面之前,王邑甚至都想好了,虽然和斐潜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是斐潜毕竟是蔡邕的弟子,而蔡邕当然毫无问题的是一个谦谦君子,那么能被蔡邕收作弟子的,虽然文学造诣上肯定比不上蔡邕蔡大家,但是在性情上至少也是相似的……
所以王邑一上来就“先声夺人”,展示了一下悲天悯人的君子情怀,原先想着,斐潜纵然是心中不认可,多少也会装个样子,跟着一起感叹一二,这样一来,自己就可以顺着杆子往上爬,热烈而陈恳的邀请斐潜一起解救河东百姓于水火,为百姓的安居乐业而奋斗,然后斐潜好意思自己扇自己的面皮,不答应么?
王邑更进一步甚至连斐潜的推脱之词都想好怎么回答了,不就是上郡么先搞定河东,然后就帮助斐潜去收复上郡,这样斐潜自然也就没啥好说的了……
不过没想到,这个斐潜完全不按照设想的来啊,说没两句就往外哄,有你这样的么?
王邑收回了悲伤的神色,轻轻的叹息一声,说道:“斐使君不知春秋几何?”
斐潜虽然不知道王邑此问何意,但是还是如实说道:“已虚度春秋二十有一矣。”
王邑赞叹道:“子渊以弱冠之龄而位郡守者,上下百年未得其右也!”
斐潜摆手说道:“只为代行尔,不敢当此誉。”汉代的选择郡守还是非常的严谨慎重的,基本上来说都要是年过四十左右,老重成熟,深蕴平衡之术了,才会下派到一个地方去当任郡守之职。
但是斐潜比较特殊,一个是没人,二是没地,三是没兵,就一个光秃秃的名号,比起一个实地县令都有所不如,而且还是代行郡守事,因此在任命的时候也没有人觉得有何不妥……
有了这样一个缓冲,王邑显然已经将方才的尴尬抛到了一边,正容拱手说道:“恳请斐使君助某一臂之力!”
“这是自然!河东上郡唇齿相依,王使君之事自然也是某之事也!”斐潜心道,王邑你早这样摆正姿势就对了么,方才搞得就像是我非得蹬鼻子上脸的求你能给一个机会帮你一样……
斐潜从桌案之上拿过了一张手绘的示意图,摆在了中间,让王邑也能看得清楚,随后一边指着一边说道:“黄巾贼南下就食,必沿汾水两岸而行……”
斐潜在襄陵之地上点了点,说道:“只是不知襄陵此时如何?若不得守,恐难以靖克也。”说完,斐潜便停了下来,静静的观察着王邑的反应。
这个问题非常的重要。
斐潜并不是问襄陵现在有没有被黄巾所攻克,而是问王邑现在襄陵到底算是谁说了算,王邑对于襄陵兵马有没有掌控的能力……
毕竟王邑虽然现在看起来还是干不过地头蛇,但是毕竟也算是来到了河东一段时间,就算控制不了安邑、临汾、皮氏等富裕之县,难道像襄陵这样比较属于边缘的县城也没有控制几个?
如果王邑对于襄陵还有一定的控制能力,甚至在蒲子等县城有一些人手可以调控,那么还是可以一战的,趁着白波军南下之机,不管是白波军分不分兵,都会有破绽露出来,可以借这个机会将其击败在这个汾水区域,否则等白波军继续南下,携裹更多的百姓之后,就相当麻烦了。
当然,如果王邑连襄陵都没有办法控制,就光杆司令一个的话,斐潜就二话不说,打个哈哈之后,便立刻带着兵马回北屈去,就当作白跑一趟,毕竟自己独木难支,而且手头上也没有多少的兵力,不值得就此投入到完全不可控制局面当中去。
如今斐潜和王邑可以说也算是没有签订盟约的盟友,因此斐潜也想看看王邑到底还有什么底牌,这对于斐潜下一步的方向和行动来说非常的重要。
因此,王邑王郡守,请告诉我你的底牌吧,看看值不值得我们一起下这个注……
第三九三章 分配()
王邑乔装而来,都不用明言,斐潜当然都知道必然情况已经是危如累卵,如果其手中还没能掌控一些东西,这一场战斗简直是没得打。
不过之前卢常是直接奔着襄陵去的,却死在了半路上,而不是死在了襄陵城内,一方面说明河东郡有内贼,一方面说明襄陵应该还是属于王邑这一方的才是。
不过这种情况,毕竟只是斐潜的推测,需要在王邑这边确认一下。
王邑看着斐潜,神色微动,沉默良久,在斐潜所画的简易地图之上,点了几下,说道:“襄陵县城、高粱、杨人,均可调配……”
王邑又往平阳的西北方向上点了点,说:“蒲子县城,亦可调兵。”
高粱和杨人是在襄陵县城边上的小庄寨,在吕梁山谷当中,和襄陵有些相似,易守难攻,当然也都算是河东郡比较偏远的县城村寨了。
这样一来,倒是可以一战,襄陵有了两个村寨的支持,将汾水东岸的白波军卡死问题不大,然后在平阳这里,正面有斐潜自己顶着,然后侧面让蒲子县城的兵力去骚扰破袭,白波军首位不能顾,自然就败退了……
有斐潜的大概一讲布局,王邑也是点头。
布局整体上基本和王邑的原本打算差不多,但是还有一点,王邑放心不下,因此盯着斐潜说道:“然平阳城墙已是残破,守之不易,斐使君可有准备?”
王邑当然也看得到斐潜在不断的修整平阳城的旧址,所以这个问题当然也不只是在问斐潜在这个城墙上做什么准备。
这个城墙想要完全修复,没有个一两年想都别想。
斐潜明白王邑的意思,毕竟现在他和王邑处境是一样的,都不可能从南方的河东境内获得什么补给,而且还要做好被背后捅一刀的准备……
现在河东的局势很尴尬,斐潜和王邑都有察觉河东在卫氏的推动下有一些异动,但是却没有非常直接的证据,河东卫氏毕竟不是像那个安邑城东的张氏,卫氏尾大不掉,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万全之策之下,擅动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只有挟胜黄巾之威,然后行削弱之策,最后再来收拾才是正确的处置办法。斐潜深知这一点,历史上曹操毛糙了一些,干掉了一个兖州名士,立刻兖州全线翻脸,勾结了吕布,差一点万劫不复……
所以现在只能是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如今唯有诱之,令失其形,颓其锐气,方可速胜。”斐潜回答道,表示自己并不打算在这个破旧的平阳县城固守,因为不论是斐潜还是王邑都是知道,襄陵还可以凭借城墙防守,而平阳则不行……
王邑点点头说道:“此事若善了,吾当表汝上郡守。”
斐潜拱了拱手,表示谢意。
上表表举这个事情,在汉代,至少是在现在的这个阶段,还是非常的重要的一件事情。斐潜担任朝廷官职,由其师傅蔡邕表举,这个问题不大,但是如果到了郡守这个两千石的档位,蔡邕就需要避嫌了,要举荐正式担任郡守这个职位,必须是二千石以上的人员进行上表才算可以。
有这个“上表”和没有具体区别在哪?
上表者要承担连带责任,出了事一起扛,有了问题就要共同面对了。王邑的意思也就是表示,河东郡这一摊子事完了,绝对不会撂爪就忘,该我做的一定做到。
但是斐潜却不仅仅是想要这个所谓的“上表”,更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次的战役收获一个实地,可以控制的实地。
也就是从河东郡上割出两块县城来,作为自己的地盘。不管怎么说,河东郡的土地还是相对平坦的,对于种植耕作这一块还是比较有优势的,像北屈那边的土地就很多是褶皱的山间土地,虽然也是有平坦可供耕种的,但是却零碎且不便。
斐潜沉吟了一下,拱了拱手,说道:“王使君,人自有根,乡梓难离,如今多某旗下多有并州人士,然上郡之地非须臾即克,终归飘零,如漂泊浮萍,活者寥矣,不亦悲乎?”
王邑一瞪眼,然后转了转眼珠子,说道:“平阳多田,可复垦矣。”斐潜你不是就在平阳么,方正这个县城已经在你手里开始整治了,就算你的了,我也不亏。
斐潜却摇了摇头,说道:“然平阳之地久未耕作,田力虚耗已尽,两年之内,难以收获。王使君可有意供给吾等两年粮草?”反正我这里就是要收复上郡,就必然要扩军,没地方收取钱粮,你王邑愿意给么?
“这个……”王邑皱起眉头,显然不愿意就这样让出一些县城的管辖权,可是斐潜所说又是实情,况且当下又需要斐潜的助力……
“吾等终究会归于上郡,此乃不得已客居于此也,暂立足尔,待上郡平复,当即而还。”斐潜说的很陈恳。
王邑叹息了一声,说道:“如此,若平白波,永安便……便暂借斐使君吧!”
“如此多谢王使君!”斐潜先将永安这个县城的名义先敲定了,然后又说道,“如此便烦扰王使君供吾等一年兵粮即可……”
王邑差点离席而起,用手指着斐潜,然后深深的呼吸了几下,说道:“汝欲何为?!趁人之危,非君子所为!”
斐潜表情沉重,低声说道:“王使君明鉴,永安城池已被黄巾贼所破,仓禀已空,青苗已毁,十室九空,衣食无着,百业俱废。王使君亦为君子,欲吾等如何?”
王邑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良久之后,王邑开口说道:“斐使君欲索何处?”
斐潜取过了地图,在蒲子县城的标注之上点了点。
王邑眼珠子突了一下,但是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说道:“暂借两年?”
斐潜肯定的说道:“复上郡即还。”
王邑抖了抖眉毛,最后沉默的点点头。
正在此时,帐外忽然又兵士来报,说是示警的狼烟已经被点燃了!
斐潜为了早些知道白波军的动向,派出了不少的斥候,在汾水西岸沿途布置,一旦发现白波军南下,便燃起狼烟示警。
斐潜和王邑对视一眼,连忙起身往帐篷外就走,贾衢和黄成也跟在身后。
出了大帐,众人齐齐的往北望去。
只见天边三柱狼烟扶摇直上,从大地之上直通天际,就像是三把钢刀将天空切成了支离破碎的三四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