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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凡是遇到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刘协都会一遍又一遍的数,一次又一次的看,直至自己疲惫不堪了,才能睡得着。
不过前一段时间,嗯,应该是从从董贼伏诛之后开始,刘协便基本上到了时间就睡着了,而且一觉便能睡到天明。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刘协又有些睡不着了……
刘协有些郁闷的又翻了个身,这一次的动作稍微大了一些,脚踢到了一旁的床板之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或许是被这一个声音惊醒,不远处迅速冒出了一个小黑脑袋,然后一个身影从地上爬了起来,几步到了刘协的床榻之前,一眼就看到了刘协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眸子,不由得下意识的说到:“又睡不着了,陛下?”
刘协“嗯”了一声,索性抱着锦被坐起,说道:“董环,把你被子搬这里来吧,我们说说话……”
“唯,陛下。”小黄门董环轻手轻脚的,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床棉布被褥铺到了刘协床脚的地上。
“……再过两天,就要大祭了啊……”刘协一想起这个事情来,就觉得自己的心脏就怦怦直跳,难以平静。
“是的,陛下。”董环抱着棉被,后背靠着刘协的床脚,蹭了两下,回答道。
“这虽然不是朕第一次参加大祭,但是……嗯……”刘协不知道要怎样形容,最后迟疑了一下,说道,“……反正不太一样……”
虽然刘协讲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董环能够理解。
作为从小就跟刘协一块长大的小宦官,说好听一些叫做玩伴,实际上其实是刘协的背锅人。不管刘协做错了什么,比如下雨天跑到室外啦,比如贪玩去捉虫子啦等等,凡是触犯了规矩的,第一个受到惩罚的必然就是董环。
下手执行刑罚的庭卫都很有分寸,不会下狠手,也不会留下什么内伤,但是一定会把董环的两股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的……
打给刘协看的。
不过幸好刘协很聪明,有些事情,被训斥了一次之后基本上就么有再犯过了,因此董环也就并没有遭受太多次的刑罚。
夜深人静的时候,便是这两个单独相处的时间了,当然,等到刘协十三岁,便要开始迎娶皇后嫔妃等等,到那个时候,这个小小的卧室,就要有另外的人加入进来了……
董环回到道:“是的陛下,这一次不一样。”
刘协有些兴奋的说道:“知道么,这一次要改成文舞!”
文舞和武舞,是汉代皇室祭祀的时候最主要的礼仪乐舞,其实舞蹈团队并不是两拨人,而是同一个队伍,只不过其“文”或是“武”的展现,是由舞具和动作的不同展示出来的。文舞就是持羽旄,武舞就是持干戚。
选择文舞和武舞,对于祭祀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之前汉灵帝在位末期,常年征战,先是西凉羌人,后来又是黄巾之乱,所以也一直用代表着武勇的武舞居多。而后来董卓进京之后,因为董卓个人爱好的原因,一直都是用的武舞……
董环也有些期盼,说道:“是的陛下,似乎是好久没有看到文舞了……”
五彩缤纷的羽旄,比起干戚来说,至少在董环认为当中,不管是从那个角度,都要更好看一些……
刘协嗯了一声,继续说道:“……而且还要在‘食举乐’的时候,加上‘昭德’乐舞呢……”想到这个,刘协就难免有些激动,昭德乐舞是纪念文帝而做,“通关梁,而不异远方;除诽谤,去肉刑,赏赐长老,收恤孤独,以逐群生”,这个意思难道是希望我能够像太宗皇帝一样,平复战乱,恢复汉威之意么?
董环认真的回答了一声:“陛下必定能像太宗陛下一样,德厚天地,利泽四海的。”
说道太宗皇帝,刘协也是收了笑容,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说道:“明天我想先去太庙一趟……来了长安也算是好久了,也都没有去过几次……祖宗在天之灵,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子孙不孝啊……”
长安的太庙和洛阳的太庙,严格上来说,并不是同一个系统的。长安太庙以刘邦为主线,而雒阳的太庙则是以刘秀为主线……
刘协虽然姓刘,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血统更多的倾向于刘秀,而跟大汉开朝皇帝刘邦,嗯,已经算是稀薄的可以了。
然而现在雒阳的太庙已经化为飞灰,便只剩下了长安这里的太庙,虽然是将世祖牌位加到了其中,但是……
怎么说呢……
反正刘协心里还是略有一些觉得有些怪异的地方,因此也就甚少前去了。
不过现在,应该去跟祖宗们说一声了吧?
为祸大汉江山的奸臣已经伏诛了,接下来在王司徒的帮助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刘协握着小拳头,带着一丝笑意,憧憬着,想象着……
过了一会儿,刘协忽然想起了一事,便说道:“对了,你见过哪个斐中郎,觉得这个人怎么样?”
“……”
刘协半天没有听到董环的回应,不由得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只见董环已经先撑不住的,一头歪在了床脚之上,睡着了。
刘协撇撇嘴,但是也没有叫醒董环,便挪动了一下身体,重新躺倒了,过了一会儿,也闭上了双眼,气息渐渐的低沉起来,也睡着了。
像这样的情形,在这未央宫之内,主仆二人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只不过这一次或许有些不一样……
但是,谁知道呢?
第五二四章 深夜之谈()
当夜,没有睡觉的人,不仅仅只有刘协一个……
王允王司徒府内大厅当中,烛火通明。
大厅正当中最显眼的某过于那一座黑漆为底,却用黄金箔片勾画出一只猛虎的模样的雕版木质屏风,虎纹在烛火的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就像是随时准备扑出来一样。
在黑漆黄金虎纹屏风之前,便是主座。一节百茅细席子上,同样是摆放着一张黑漆的桌案,只有在边角处有金色的边纹。桌面很厚,甚至超过了五指宽度,显得稳重和大气。
黑色为主,金色为辅,装饰着整个王允的会客大厅,在肃穆庄重当中,又彰显出一种逼人的富贵之气。
虽然斐潜在这里已经等候很久了,不过仍是一丝不苟,不敢有所懈怠,眼观鼻,鼻观口,端端正正的跪坐在大厅的一侧,并不敢肆意的左右乱看,只是略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周。
一阵脚步声传来。
斐潜连忙起身相迎。
只见一个下人在前张灯前行引领,司徒王允在几名护卫之下昂首阔步而来。
斐潜连忙上前恭敬的施礼道:“下官冒昧前来,打搅王公,实乃罪该万死。”
王允嘿嘿笑了两声,一面在正位之上坐下,一面示意斐潜就坐,先是捋了捋胡须,拂了拂衣服上的褶皱,才缓缓的说道:“让子渊久侯了。有何要事,但说无妨。”
斐潜心知,当下王允的几分笑意,多半还是看在自己呈献了祥瑞的面子上,否则就算是自己一个年资浅薄的比两千石的假中郎将,要未有预约便见到堂堂总领政事,都管尚书台的实权人物,却也并非什么轻易之事。
而且王允的潜台词也是很明显,若斐潜不是来禀报什么国家要事的话,嘿嘿……
斐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竹筒,一旁的侍者连忙上前,双手接过之后,递送给了王允。
王允一手挽着袖子,一手轻轻的将这个小竹筒拿起,看到了竹筒子上的火漆已经破开,不由得皱眉看了斐潜一眼,然后才用手指头轻拍竹筒底部,让竹筒之内装着的细绢掉出来。
王允将细绢慢慢展开,眯缝着眼,远远的举着,接着灯火下一看,不由得瞬间睁大了双眼,猛地张口欲言,却立刻闭上了嘴,眼珠子左右看了看,将细绢紧紧的抓在手中,吩咐了一声:“上茶!”
然后王允便闭上了双眼,像一个木雕一般静静的坐着。
直至侍者将煮好的茶汤奉上之后,王允才挥了挥手,令侍者远远的退开,将细绢重新铺在了桌案之上,仔仔细细又重复看了几遍,方抬头直盯着斐潜,沉声说道:“此乃军事也,为何交予老夫?”
斐潜连忙起身,有些不好意思的回话道:“这个……下官也未曾多想,事情急迫,太尉又……王公总领政事,且大祭在即……故而……”
斐潜讲的有些凌乱,但是王允却听明白了,笑了笑。
太尉原本是权掌国家军事,这种事情当然是第一责任人,但是自从张温被董卓干掉之后,也一直没有指派谁去担任太尉,便虚悬至今,所以斐潜说不知道找谁,勉勉强强说的通。
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即将准备举行大祭,若是突然冒出一条这样对冲的负面消息出来,未免就会导致王允原本的意图大打折扣。
况且斐潜是祥瑞的发起者,这样一条消息,同样也是对于斐潜自己不利的,因此对于斐潜来说,第一时间选择将这条消息上报给王允,而不是上报朝廷,宣布得满世界都知道,就可以说的通了。
只要在其掌控范围之内,王允并不在乎斐潜表露出来的小心思,况且斐潜这样做的确对王允也是有利的,因此王允便将斐潜这略显得不合常理的行动揭过。
“此上所言,可是当真?”
斐潜又欲起身回话,王允却摆了摆手,示意斐潜坐着讲。
斐潜拱手拜谢,然后说道:“据下官所知,应属实情也。经年,代燕之地,夏遇久旱,冬遭严寒,草木尽毁,胡人牛羊多罔……今秋气温……故而鲜卑南下劫掠,几是定局矣……”
胡人就是这个鸟德行,王允也是知道,反正只要是遭了灾,肯定是想方设法的从汉人头上再捞回去,因此一旦出现天气异常的情况,也就基本上是七八成要迎接胡人的劫掠了。
劫掠不是什么问题,对于王允来说,边郡是用来干什么的,不久是用来替中央朝廷分忧的么,况且胡人劫掠一般都会在寒冬彻底到来之前撤走,所以多数情况下并不会影响到京兆地区……
但是,这一次的规模……
王允有些头痛,忽然联想起昨天收到的一份从西河郡传来的加急军报,说是有察觉北部鲜卑有异常调动……
和现在手头上的情报对照起来,这个异动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王允用指节敲了敲桌面的细绢,说道:“此为何人传之?”
斐潜有些汗颜的说道:“王公明鉴,下官……下官与南匈奴於扶罗略有交往……”这个年头,士族的朋友必然是士族,像斐潜这样的虽然可以理解是为了并州军务,但是也会被一些士族子弟讥笑是沾染了腥膻……
王允眯着眼笑笑,宽慰的说道:“为国分忧,休管他人闲言!”
斐潜伏地而拜,感激的说道:“得王公一言,足慰生平也!”
王允一面让斐潜免礼平身,一面在心里嘀咕:
看来多半就是匈奴那边传来的信息了……
况且南匈奴也刚好在这条线路之上,所以……
然而,胡人毕竟还是胡人……
“依子渊之见,匈奴有几分可信?”王允眯着眼,看着斐潜问道。
斐潜斩钉截铁的说道:“禀王公,胡人不明道理,不知礼仪,不晓文墨,绝不可信!不过……”
斐潜表现出来果断的正确政治路线,显然是说到了王允的心里,因此其便微微点点头,示意斐潜继续讲。
“……不过胡人皆好利也!不瞒王公,下官麾下略有胜兵,直需些许钱帛,便是同胞亦毫不手软。”
王允低头笑笑,心中想着,虽然有些见地,但是不管怎样,毕竟还是年轻人啊……
天下难道只有胡人好利?
笑话!汉人还不是照样有点利益便可忘乎所以,自相残杀的事情难道比胡人会少多少?
不过,这倒是一个思路……
第五二五章 围魏救赵()
硕大的王允府内,富丽堂皇的大厅当中,安静得只有火烛燃烧时轻微的噼啪之声。
王允静静的思索着,但是却并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他觉得还是需要了解更多一些信息之后再进行决策。
嗯,於扶罗……南匈奴单于……
王允用指节叩了叩桌案,说道:“子渊,北地之况,汝可熟悉?”没办法,王允毕竟只是一个文官,虽然原来在董卓之下也是掌管尚书台,但是多半时候还是关注在官员、士族,以及山东山西之间的问题,对于边疆来说,王允可能甚至还不如一个西凉将校了解得更多。
斐潜点点头,然后略作一些回想,便开口说道:“光和四年,鲜卑单于檀石槐死,其子和连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