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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期,鲁国实行儒学制国,结果国家不但没有强盛,反而很快被灭。
西汉武帝以前,没有实行儒学,实行了黄老学说,国家逐渐发展。到了汉武帝时期,刘彻为了对付匈奴,采用了加强集权,这个时候儒教替汉武帝做出了思想理论上面的行动依据,然后儒教渐渐兴盛,而伴随着代表着封建大地主阶级的儒教士族集团兴起,汉代也渐渐的衰落,直至当下的乱局……
再往后,在唐朝初期,九品制度被废除,儒家学派被削弱,国家再度强盛。
宋朝,因为担心黄袍加身的再次上演,对于武人的打压达到了新高度,儒家学派便借这个机会卷土重来,法家、兵家被削弱,国家对外极其软弱,对内则全力维护君权,打压贫民,无视社会变革,抑制商业经贸发展,企图再度回到上古的小农经济当中。到了南宋,儒家更是加强,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宋朝的灭亡可以说是儒家制国失败的经典案例,明朝也是如此,儒家学派再次加强,所以……
至于清朝,儒教为了迎合统治者,更是扭曲的不成人形了。
或许都是巧合。
当然儒教在这其中,也有不少热血志士,但是奈何太多的卑躬屈膝,太多的水太冷,太多的为了权力就可以不顾一切的优秀人物,终究是营造出了这一切。
竹林当中,清风徐徐,原本应该是清净轻松之地,然而蔡邕的现在心情,却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可以轻松的……
“汝之意,某亦知矣……”蔡邕说了一半,然后摇了摇头,长叹道,“儒生争权……乃求一活路尔……”
其实蔡邕说的也没有错,在汉初的时候,在儒家刚刚在思想、文化和教育领域上得到了独尊独享的盛誉和垄断权力的时候,由于儒家极为害怕这种在人们思想领域中的独断权力会迅速丢失,以及害怕再出现一个类似当年诛杀他们“暴秦”这样的法家政权卷土重来,所以儒生儒者们对法家思想的攻击就相当猛烈,甚至不惜将这种争斗,覆盖到其他的学派当中……
后世那些动不动就叫嚣着要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想必在汉代这个时候及其符合儒生的观念。
“如此便可以笔墨杀人?”斐潜说道,“此种伎俩,亦为孔子所授?”孔子是没有动笔墨的,他最多只是动动嘴,而用笔墨杀人,则是后续的儒生衍生发展出来的。
蔡邕是比较倾向于古文经学的人,所以斐潜也就直言不讳了。和今文经学那种动不动就糅合各种道、法、阴阳等等学派为己用的拿来主义者不同,蔡邕更注重的是原汁原味的传承和发展。
就像是董仲舒,三次应对武帝的策问,用阴阳五行、天人合一的思想对儒学进行发挥,把儒学改造成具有浓厚神秘色彩的神学理论体系,其中就已经是糅合了道家、法家、阴阳家等的成分,然后便成就他的一家之言。这种侧重于义理论证的治学目标和治学方法,实际上开创了今文经学派的治学风格和治学态度,儒教也变得越发的神秘化和宗教化。
这一点,恰恰也是蔡邕看不惯的。
蔡邕可以容许今文经学的发展,他也不反对今文经学的一些诠释,但是动不动就以心论之,随便扯一个句子便说其中含有孔子的微言大义,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穷究下去,这样的治学态度,让蔡邕很不以为然。
所以当斐潜说当下儒生喜好用笔墨杀人的时候,蔡邕也是无言以对。
儒生干这个事情的人,不在少数。
最著名的莫过于司马迁,其在《史记》之中大骂商鞅是“其天资刻薄人也……卒受恶名于秦,有以也夫……”,不仅如此,对于秦始皇也是不遗余力的抹黑,直接把秦始皇辱骂成了不是人的禽兽畜牲恶魔和暴君,“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秦王怀贪鄙之心,行自奋之智……先诈力而后仁义,以暴虐为天下始……”
司马迁如此,其他的儒家信徒们对包括当年给与他们教育文化专控大权的汉武帝刘彻一样是嗤之以鼻,多加侮辱,常以“秦皇汉武”并列加以羞辱丑化,无非是因为汉武帝虽然给了这些儒生教育文化政策的制定权,却根本没有给他们政治干预能力,所以一样是怀恨在心而已。
“……如此,儒之人,汝将如何处之?”蔡邕说道。
“回溯本源而已。儒盛于授,便长于授。天下学问如同浩瀚星海,无有穷尽,舍无穷之学问,求过眼之荣华,非儒也。”斐潜拱拱手说道,“若儒至此,便是千秋万代,永继无忧!”
不管是哪朝那代,对于纯学术的知识分子,永远都是及其敬重的,只要他不参与政治的角逐,那么就恨不得将其高高捧起,作为天下的标杆。不管是帝王或是权贵,杀一百个一千个政治的竞争者都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只要是动手杀了一个纯粹研究农桑的学者,那么立刻就会众叛亲离,就连最亲近的人都会视其为短视无能之辈,不值得再投资在他身上。
蔡邕闻言,哈哈大笑,笑得泪花都有些出来了,然后摇头道:“谈何容易?也罢,且由汝试之……”
蔡邕不相信斐潜能够成功,但是这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因为如今平阳这里,已经是属于斐潜的封地,换句话说,只要皇帝不发话,那么在平阳这里斐潜的话便是最大,所以斐潜有一些奇思妙想,想要试试看,便试试看就是。
并且蔡邕也认为真正的儒,应该专注于学问,至于官职什么的,都是浮云……
但是想要推广到全天下去,蔡邕认为可能性并不大。
一个掌握了权力,品尝了甜美的人,并不是那么好松开手的。
“不过,黄老亦不可大用……”蔡邕收了笑容,认真的看着斐潜,语重心长的说道,“黄老重方术,用谶纬,以惑人心,鼓噪为乱……太平之道便为前车之鉴,不可不防也……”
对于儒教会怎么样发展,说实在的,蔡邕蔡老头子虽然也是感兴趣,但是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事情,是蔡邕他担心斐潜被左慈给洗脑了,被所谓的神仙鬼怪,长生不死等等东西蛊惑了,所以当他听说斐潜准备重用左慈的时候,才急忙将斐潜叫来……。。
这一番话自然蔡邕也是说得严肃无比。
道家的黄老之学,其实也是如儒教一般,也在权力当中堕落了。战国至西汉初期,道家黄老,原本也是经世之学,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就慢慢的变成了所谓的“自然长生之道”,一些方士把黄老之学与神仙长生、鬼神祭祷、谶纬符箓等方术杂糅一起,视黄帝、老子为神仙,形成了原始道教。
斐潜点点头,说道:“道家之人,如今善于鬼神,便精于鬼神可也……弟子已令左真人招揽道士,不日便往阴山传道,以华夏之神,覆胡人之鬼……三月为期,且观后效……”
蔡邕看了看斐潜,见其不像是敷衍之语,而且这样也不算是让左慈等人进入了政治圈之内,去向胡人布道么,这就不算是什么大事了,于是点点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又说道:“如此也好……听汝之意,欲不用儒,又不用道……莫非汝欲用兵、法之人?”
既然斐潜没有被左慈蛊惑,蔡邕也就放了些心,不过看着斐潜的态度,似乎即不想要让儒生掌权,又不用黄老之人,那么也就剩下了兵家和法家的选项,但是兵家和法家的人,也是证明了有比较大的弊端,如果斐潜有这样的想法,蔡邕也觉得自己需要好好将斐潜纠正一下了。
没想到却听到斐潜说道:“兵家之人,攻伐掠地,自然是一等一,不过治理民政么,便不堪其用了……法家之人,明律清规,上下通达最为有用,不过也易陷于苛政,不容变通,可用一时不可用于一世也……”
“这……汝不用儒,亦不用道,兵法亦不用……这……”蔡邕彻底有些糊涂了,看着斐潜追问道,“这……治理农桑,终须胥吏,如此人员,又从何而来?须知乡间豪右亦多为儒矣……”
第1105章 前行()
或许是什么样的开国皇帝就会带来什么样的国家性格,大汉原本是一个强硬无比的国家,也是一个忍耐度极高的国家。忍的时候装孙子比谁都怂,狠的时候斩草除根连功臣都抓来砍成肉酱下饭吃。
但是越往后便越是中庸。
官员怕犯错,平平稳稳求个一世荣华就好了,就连皇帝也怕犯错,拆东墙补西墙抹一个表面光鲜也就罢了。
在这样的环境当中,几乎所有人都懒散了。
道家就不说了,炼丹的炼丹,吃五石饮草露,做什么的都有,就连儒教当下也有人不断的在说什么养浩然正气,然后就能朝东海而暮苍梧……
纯粹是闲的蛋疼。
前秦竭尽全力进行了华夏大一统,然后力竭倒下了,汉代吃着秦代的尸骨站了起来,茫然四顾,却发现自己的周边环境,和秦国的那时候满世界都是强大的对手不一样,除了几个不成器的藩王之外,汉初的敌人只剩下了匈奴。
好吧,匈奴也是一个好对手。
有了对手的情况下,大汉就充分的发挥出了刘邦的特长,忍人不能忍,然后狠起来也不是人……
可是等到将匈奴干跑了之后,大汉就茫然了。
南越的那些夷人,和匈奴人一比较起来简直就是臭虫一般,扰动大军去抓臭虫吧,不值得,不抓吧,时不时又爬出来吸一口,疼到是不是太疼,就是烦。
夷人只能在山区林地里面称王称霸,一旦进了城池,想要自立的时候,就容易被汉兵连锅端了,因此大多数的夷人后来便都学乖了,自在山中立寨,出山便是掠夺,根本不在平地久留,就像是在大汉这只牛屁股上萦绕不去的牛虻。
然后失去了目标的大汉就不知道下一步要干什么了……
外仇消失了,那么原先积攒下来的内仇,当然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当中来,有怨的抱怨,有仇的报仇。
不是没有人清醒,但是这些人的眼珠子见了白的黄的,也就都红了,左右想想大汉周边确实没有什么敌手,便今朝有酒今朝醉了,久而久之,便成了当下的局面。
没有对手的大汉,是可悲的,但是现在重新有了对手的大汉,却发现已经举不动武器了,则是更为可悲。
斐潜认为,帝国的模式,用于封建社会的当下,便是最恰当不过了。想要让帝国稳健发展,仅仅依靠一个头脑发热或者是不发热的皇帝是不成的,而是要有一个稳定的施政内阁。皇帝最好就是象征物,反正董仲舒不是说皇帝是天子么,那就干脆捧到天上去,世俗烦心的事情就不要管了。
至于诸子百家,不就是原始状态下的众议院和参议院么……
“儒可定律,道可亲民,法可制吏,兵可定国,农可养人,商可富邦,墨可强工……”斐潜缓缓的说道,“天生万物,万物皆可用;人间百态,百态皆为材。原本并无优劣之分,皆为可用之物,岂有一用一贬之,违天道逆人间耶?”
蔡邕闻言,喉咙咕噜了几声,瞪着眼珠子,胡须一颤一颤的,用手指了指斐潜,然后沉声说道:“简直胡言乱语!”
“玉石可为璋珮,草芥可为刍狗,敢问师傅,何物无用?”斐潜也没有因为蔡邕的斥责而退缩,而是继续缓缓的说道。
“老夫并非此意!”蔡邕又瞪了瞪斐潜,说道,“……刍狗焉可与玉石并论……汝意虽好,但断不可行……汝……唉……”
蔡邕说了一半,却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指了指斐潜,然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
桃山之上,景色自然是极其美丽的,不管是汉代的蔡邕,还是后世的斐潜,对于大自然景色的判断标准并没有多少的差异。
蔡邕别院便是桃山之上景色最为精华的地方,坐在这里可以看朝阳,看日落,看山岚,看雨雾,可以卧观星辰,拥炉赏雪,可以看见莘莘学子三五成群在青石板上徘徊,在山石之间奉经诵读,更可以看在平阳周边稻田之内起伏不定的庄禾,看着农夫在下面忙碌。
这自然是极其美丽的景色,不管是谁看了,都会心旷神怡幸福满满。
可是在当下,蔡邕却没有感觉多少的幸福,只是觉得烦恼,因为在当前这个问题上面,蔡邕和斐潜的意见就有些不一样……
蔡邕的意思,斐潜自然也是清楚。
蔡邕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见斐潜插科打诨,也就有些生气。
“师傅……”斐潜在地上一拜,然后沉默了片刻,说道,“此或非良策,然此时为良机也……”
蔡邕这才转过头来,看着斐潜,也是沉默了半天,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