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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里每天过往的都是大队大队的人马车队,将周边道路压得坑坑洼洼,纵然是派出多队的民夫修补,依旧是赶不及破坏的速度。
说实在的,袁绍入住冀州之后,已经举办了不知道多少的次的誓师,也没少平日里举办些阅军的行动,但是这一次不管是规模上,还是气势上,似乎都有些不同,就连袁绍自己,这两天都偷偷练习策马,以便到大阅那一天,可以充分的展现出其威风豪情,按剑策马,检阅三军!不至于因为髀肉复生,而失去了袁绍袁大将军的威风!
眼看大阅在即,即将出兵,而南面传来的消息也是一天好过一天。袁术一天天败退,袁绍也一天天开心,府衙之中也总是可以听得到袁绍畅快高亢的笑声,就连那些伺候袁绍的下人奴婢,也都眉开眼舒,多了几分笑意,得了不少赏赐。
一切都是极其幸福的模样……
直至当下。
袁绍沉下了脸色,连在袁绍周边的护卫都忍不住拿眼狠狠的瞪了郭图几下!
这个家伙,难倒就容不得过几天舒心日子么?
难得这两天袁大将军心情舒畅,结果现在又来惹得袁大将军不自在!
袁绍脸色阴沉,默默的将腰间的一环玉珏在手中把玩着,也没有看一旁微微躬身的郭图,而是自顾自的直视前方,就像是远方的景色多么迷人,令人流连忘返一般。
一旁的郭图也是神色自若,只是等着袁绍发话。
过了不知道多久,袁绍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猛的一拍身边的城垛,沉声说道:“公则!平日里观汝稳重,未曾想今日汝竟如此荒唐!幽北方定,西征战起,正值同理合作之时!岂能相互弹劾!汝于此时此刻,谗言于元皓,欲乱军心耶?元皓一心为公,纵然截留民夫,亦有原由!某要是提防元皓,岂不是令人不齿?且去,且去!某不但不掣肘元皓,亦要全力支持!汝之所言,某当涤耳,不愿再闻!且去!且去!休要再来!”
郭图不动神色,就像是没有看见袁绍难看的脸色,也没有听见袁绍动怒的话语一样,拱拱手,便携了账本,退下了城楼……
袁绍在城楼之上大声说道:“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违令者重责不贷!”然后一甩袖子,似乎也没有了继续眺望远方的兴致,便回了府衙。
夜深人静。
袁绍府衙后街却来了一队人马,没有张灯,只有前方和后方的几名护卫高举着火把,照耀着街面。
马车停了下来,郭图一身便装,从箱车当中下来,左右看了看,便进了角门当中,旋即被领到了书房。
袁绍坐在灯火之侧,一半的脸在光明之中,一半的脸藏在阴影之内,见到了郭图,垂下了眼睑,默默的指了指一旁的座席。
郭图也没有说话,静静的坐下,整理了一下衣袍的下摆。
屋外传来细细的铁甲鳞片在行进之间碰撞的声音,然后渐渐的远去,似乎在屋外形成了一个防护的圈子,严防他人窥探倾听。
“今日午间之事……”袁绍平淡的开了口,眼眸却在灯火之中变幻,“晚脯之时,就已经传到了田元皓之所……”袁绍在城门楼上明令禁止外传,结果依旧是很快的传到了田丰之处。
郭图肃然。
这一句话,虽然简短,但是其中所蕴含的意味却非常的深长和丰富……
郭图眼珠子微微向一旁转动了一下,将此事记在了心中。
袁绍没有在意自己透露出来的信息,又或是要用这样的消息来表示一些其他的意思,比如警示,比如控制等等,也或许是觉得郭图这些豫州人会比冀州人更放心一些?
郭图不得而知。
但是郭图知道,袁绍对于田丰是越来越不满意,而且越来越是忌惮了……
这对于郭图来说,就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之前袁绍为了拉拢冀州派,给予了太多了,结果冀州士族么,并不对于这种政治上的倾斜有太多的满足感,他们就像是一个无底洞一样,渴望着更多,越来越多,却不管能不能吃得下。
因此袁绍开始对于冀州一派的人开始反感的时候,自然就是豫州人士翻身的机会了。
有机会,当然要一脚踩到死,留半口气给对手,然后等着对手来反扑,无疑就是脑袋进水了……
袁绍低声说道:“某待元皓亦不薄,为何元皓如此防备于某?”
郭图拱了拱手说道:“明公……此事若不处置,早晚会有大患……”
袁绍微微斜着眼看了郭图一下,便重新垂下了眼眉。“不妨说来。”
“明公在上,某与田公素无恩怨,故而某所作所为,皆为明公着想……”郭图拱手说道,“若因此事被田公所恶……”
郭图迅速的瞄了一眼袁绍,然后用袖子遮了遮脸说道:“……某虽死亦无憾也……还请明公能照顾家小……”
“诶……公则何来此言!”袁绍笑着安慰郭图道,“就事论事而已,若元皓有所不满,便来寻某就是,与公则何干?且宽心就是!”
“多谢明公!明公宽宏仁厚,实乃属下之幸也!”郭图拜下,借着机会擦拭了一下莫须有的泪水,然后说道,“属下唯有尽心竭力,以报明公!”
“嗯……于公你我上下有别,但于私,你我情如兄弟一般,也不需如此多礼……”袁绍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起来说话吧……”
当一个领导称兄道弟的时候,谁把这句话当真谁就是真的二百五了。就像是某某东,曾几何时兄弟两字还在半空当中盈盈绕绕,然后转过屁股,咔嚓一声就将之前的兄弟给裁员了。郭图自然也不会当真,但是依旧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说道:“明公……明公如此仁德,奈何有人终究是私心作祟……”
“……其所欲者,非求雄主,欲庸主也!”郭图沉声说道,“若得雄主,必然消减其利,清查田亩,检索庄奴,则多有折损,于其不利……而若是扶持庸主,便可上下其手,大肆渔利,家族亦可稳固……”
“田氏此番做派,虽说是以春耕为名,实则为毁明公之基也!”郭图继续说道,“以明公之才,大可三五年之内便可纵横天下,平定寰宇……然如此一来,于冀州士族有何裨益?”
袁绍缓缓的捋着胡子,说道:“公则说详细些。”
“主公明鉴,”郭图微微向外指了指,说道,“为何主公指派幽州、青州刺史便多有怨言?还不是为了能够家族扩展,鲸吞地亩?而如今若是主公再胜征西,则天下何人可抵挡主公兵锋?届时之际,便是主公旌旗所指,各地望风而降!这冀州士族,又怎能从中获利?”
“故而,冀州之辈,多欲主公稳而缓胜,不愿主公急而势胜!”郭图沉声说道,脸上的光影在灯火之中变幻着,“如此冀州之辈方可腾开手脚,从容布置,安插人员……其三番五次,欲请陛下至邺,也是如此道理……”
郭图每一句话都是斩钉截铁,说得袁绍缓缓动容。
“此乃缓兵之计也,若明公不以为意……”郭图说道,“民夫以春耕缓行,便可以粮草、器械、甚至秋获之名再缓……明公要么也缓进并州,要么就是再次妥协,让出青州,幽州……”
袁绍站起身,背着走,在书房之内转了转去,半响之后,才低声说道:“元皓为人刚正,应不至于如此。”
郭图淡淡一笑,说道:“明公,非田公哉,乃田氏也。”
袁绍一愣,停下了脚步。
郭图的声音幽幽,说道:“属下家族皆不于此地,故而无利,尚可秉公而言,然田公世代于冀,家族甚大,人员繁多,多无着落……田公刚直,可有举贤避其亲乎?”
袁绍缓缓的走回上首,坐了下来,将下摆抖直了,盖在席上。不得不说,出身世家大族的袁绍,纵然年龄大了,但是这一套动作下来依旧保持着特有的韵味,潇洒且自如,就像是小马哥穿风衣,看起来英俊潇洒,但是暴发户跟风也穿,却显得掉得一地皮屑加土渣一样。
“公则可有对策?”
郭图拱手说道:“可拜田公为先锋!”
袁绍目光一闪,默然不语。
郭图也不说话,只是在一旁恭谦的坐着,衣衫纹丝未动,连瞄一眼袁绍都没有,就像是一个矜持的处子。
让田丰上阵,基本上来说就是要田丰的老命了。
因为汉代人平均寿命都是四十左右,超过五十的都可以称之为寿了,像田丰这样开始往六十爬的,基本上都已经是很难得了。军阵之中,就算是普通的年轻人都未必能够吃得消,更不用说快六十的老者。而且太行山啊,需要翻越盘山道,这一路崎岖,多数是要拿脚走的,而田丰的腿脚么……
但是话说回来,姜子牙这个家伙光辉灿烂的摆在前面,廉颇依旧尚能饭否,所以要说老了就不上阵,也不是一个理由。田丰要是以老为由,推辞不受,只要一个顺水推舟,就可以将田丰身上的职务都一口气撸个干净!
第1397章 非常规()
在这个世界之中,最为恐怖的动物是什么?
答案只有一个。
人。
不管是飞禽走兽,吃东西多少还会吐出来一些什么,或者是有些东西不吃,而人真正张开了嘴,就是连骨头带皮,全数吞没。
而且人在吃其他食物的时候,往往还讲究烹饪的方式,食用的礼仪,但是到了吃人的时候,往往就抛弃了所有的礼仪规范,只剩下血淋淋的一面。
这种血淋淋,跟学术无关,跟礼仪也没有什么关系,唯一可能关联的,便是利益。
正因为如此,斐潜不怎么担心吕布,虽然这个时间点,吕布正在招募兵卒,正在想方设法的和太原士族两个大头,王氏和温氏套近乎,但是斐潜完全没有制止的意思。因为吕布能给的,他斐潜一样也能给,而斐潜他能给太原上党这些士族的,吕布却未必能够给得出来。
毕竟吕布手头上可以拿出来的东西太少了,允诺食禄千万石,不如一饼在手中。
就像是眼前的这个水车。
太原上党区域,虽然群山之中有难得的一块平地,提供了适宜的气候和土壤来耕作,但是在平地周边,更多的是山地……
而有了水车,就可以在相对适宜的山地上开垦出更多的耕田来!
对于这个时代的工匠,斐潜真心的感觉佩服,就单单说木匠,没有后世那么的游标卡尺啊,红外测距啊等等仪器,甚至只用一把斧头,都可以削砍凿劈,甚至砍出的木板,也能够平顺挺直,相当的厉害。
而水车,在这些工匠的手底下,就越发的相似一个工艺品,有些目光甚至还在水车的支柱上雕刻了一些象征着丰收的吉祥图案,比如五谷和灯笼……
或许,这也是汉人工匠对于这一类能改善民生的器具倾注情感的一种表现吧?
虽然由木头组成的结构略微显得有些粗笨,咬合的齿轮纵然经过铁条加固,但是在潮湿的环境当中,依旧容易生锈腐坏,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更换和整修也并不困难,而且纯粹用来灌溉的水车,只是在农作物大量需要水源提供生长所需的时候才显得重要,其余时间也都是闲置,所以一年更换一次配件也不觉得有多么麻烦。
还有从平阳黄氏工房内出产的不怎么达标的劣等混凝土,没办法用在墙寨上,便废物利用拿来铺路,这种在下雨天依旧能够大体上保持完整状态,不至于一脚下去宛如泥潭一样的材料几乎就是各种土路的福音。
如今,北面有从平阳到永安,再到太原的道路,南面有从河东到上党的两条主要商道,几乎是铺设完毕,也促进了商品货物运转的速度。
这些事情,都是在斐潜入主并州,掌握了太原上党之后一天一天的变幻而成,这些变化,或许对于农夫而言只是觉得路好走了,田好种了,但是对于有一些眼光的士族子弟来说,这些变化足够引起重视。
更不用说引起了重大饮食结构变化的水磨机器了。
贾衢指着一旁的水墨说道:“昔日取水磨面之时,太原上党各家齐至,见入口之处颤颤,出口之处绵绵,皆目瞪口呆,神魂不附。从此之后,水磨日夜不停,制面无量。今壶关之内,已无人欲食麦饭,皆食蒸饼也。”
原先人力或是畜力磨面,产量和消耗总是困扰饮食进化的大问题,但是水磨可以不知疲倦,不用休息,只要结构不损坏,就可以无穷无尽的研磨下去,大大解放了人力,也提供了大量生产的可能,所以原本属于高端食材的面食,也渐渐的走进了普通百姓的家中。
“主公,如今有水车之利,上党新开耕田累计三万余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