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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称为山东三狂矿徒之一的耿仲明,此刻正在登州府城内。
孔友德与耿仲明属于莫逆之交,关系非同一般。
孔友德与耿仲明都是毛文龙曾经的属下,在毛文龙被袁崇焕斩杀之后,两人同时离开皮岛,来到登州,同时被孙元化招募。
也算是孔友德的运气极好,耿仲明此刻被关押禁闭,原因就是耿仲明的弟弟耿仲裕在皮岛哗变,捉拿了皮岛总兵黄龙,尔后黄龙恢复权力,杀死了耿仲裕,还要斩杀身在登州的耿仲明,为此黄龙专门给朝廷上了弹劾的奏折,包括皇上和朝廷都在过问此事。
孙元化虽然力保耿仲明,可惜效果不佳。
耿仲明危如累卵,性命时刻都可能不保,何况皮岛总兵黄龙的家眷也在登州城内,是绝不会轻易放过耿仲明的。
聪明的孔友德,早就派遣心腹的军士,秘密潜入登州府城,策反耿仲明。
根据孔友德得到的消息,耿仲明已经答应哗变,提出的好几个条件,其中之一是哗变之后出任登州总兵官,此外还有斩杀黄龙的所有家眷等。
这样的条件,在孔友德看来,压根不算什么。
孔友德目前需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打败登州总兵朱大可。
这也是耿仲明提出来的条件之一,如果孔友德打败了朱大可,则耿仲明将在城内接应。
不出预料,孔友德进攻登州府城,出城作战的一定是登州总兵朱大可及其麾下的浙江兵。
孔友德很了解这些浙江兵,整体作战能力不错,但有一个巨大的缺陷,那就是抗压的能力不强,若是进攻顺利,则有如神助,能够摧枯拉朽结束战斗,可是遭遇到逆境,则表现略微软弱,后继乏力。
所以,孔友德有信心打败出城迎战的朱大可。
看了看手中的信函,孔友德脸上再次浮现阴鸷的笑容,这是登莱巡抚孙元化写来的信函,劝诫他孔友德投降,接受招抚。
对于孙元化,孔友德的感情还是有些复杂的,孙元化是文人,又是天主教徒,为人宽厚,如果做一名文官,还是很不错的,如果作为军中统帅,那就是窝囊废,孙元化对孔友德无疑是有恩的,可这样的恩情,在切身利益面前,什么都算不上。
孔友德感慨孙元化的迂腐,都这样的情况了,还在想着招抚。
城门打开了,登州总兵朱大可率领的浙江兵,整齐出现在城门外面,在他们的后面,才是以辽东汉人为主的登州新军。
城墙上面的红夷大炮,虎视眈眈。
军中瞬间有些骚乱,孔友德涨红了脸,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军士。
“慌什么慌,我们拿下了登州府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如果这个时候害怕,那就只有死在这登州城下了。。。”
李应元也扬起了手臂,奋力高呼。
“兄弟们,不要慌,稳住阵型,我们一定能够打败朱大可,想想朱大可的浙江兵,是怎么欺负我们辽东汉人的,报仇的时候到了。。。”
隆隆的鼓声响起,孔友德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平行推进的浙江兵,纹丝不动。
孔友德的无畏,迅速稳定了军士。
终于,孔友德高举手中的长矛,开口大呼。
“兄弟们,跟着我冲锋。。。”
惨烈的杀戮,在登州府城下展开了。
。。。
队伍最后方的乔明俊,看着这一切,眼睛里面尽是愤怒。
因为“损失”四百弟兄,乔明俊的情绪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行军途中,因为伤心过度甚至晕过去好几次,身体眼看着不是很好了,在面对孔友德和李应元等人的时候,他不停的诉说愧疚之情,本来是想着跟随孔友德立下军功的,想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乔明俊的表现,成功打动了孔友德。
孔友德本来就有愧疚之心,因为他的私心,导致乔明俊损失了四百个兄弟,想不到乔明俊不仅没有多少的怨气,还想着不能够立下战功了。
人都是这样,来到陌生的环境之中,期盼能很好的立足,立足之后又希望地位更加的稳固,乔明俊肯定也有这样的想法。
准备攻打登州府城的时候,孔友德拒绝了乔明俊的请战,将乔明俊及其麾下的百来人,安排在最后面,重点看管粮草,其实就是不让他们参与厮杀。
“妈的,孙元化究竟是什么德行,这样的人还能够出任登莱巡抚,都火烧眉毛了,还在想着招抚孔友德,城墙上的红夷大炮摆着好看啊,要是开炮,不需要出城作战,孔友德的叛军就全部完蛋了。。。”
“老大,慎言,当然被他人听见。”
乔明俊摆了摆头,看了看四周,距离他最近的军士,也有五六米的距离。
“知道了,我也就是说说,奇怪了,孔友德麾下只有两千多军士,怎么敢发动对登州府城的进攻,依我看,没有数万人,根本拿不下登州府城啊。”
身边的军士,是乔明俊最为信任的兄弟。
“老大,我也弄不明白,难道孔友德有把握拿下登州府城,要不然就是发病了,想到这里来送死。。。”
“不会,孔友德很有心计,你今后也要多注意,不要引起他的注意,这段时间我是累坏了,装作有病的样子,还要让孔友德相信,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乔明俊的确不知道,孙元化不仅仅是迂腐,还是典型的昏聩,因为内心的不忍,因为总想着招抚孔友德,所以派遣登州总兵朱大可领兵出城作战,不允许使用火炮攻击孔友德。
在面对耿仲明的时候,孙元化也是这等的想法,当皮岛总兵黄龙弹劾耿仲明的时候,孙元化为了保住耿仲明,不惜上奏折弹劾黄龙,迫不得已的情况之下,才关耿仲明禁闭。
也许天主教义已经深入到孙元化的内心,他认为人都是有原罪的,都是罪人,需要救赎,自己救赎天主派来的耶稣,拯救众人。
前方的厮杀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程度,极为惨烈。
乔明俊能够清晰的看见前方的厮杀。
不到一刻钟时间,乔明俊摇头。
“孔友德肯定胜利了,都是亡命之徒,丢掉性命都不怕了,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接近半个时辰的时间了。
血腥的味道已经保卫了护卫粮草的乔明俊。
战线最前沿的浙江兵,已经出现败退的迹象,一些军士转身准备朝着城门的方向而去,而跟随他们一同迎战的登州新军军士,跑的比他们还要快。
几十个军士转身的逃离,瞬间传染到其他的军士。
败退的局面出现了。
。。。
“大人说得对,孔友德果然会掀起巨变,也不知道大人会给我下达什么样的作战命令,好了,你让诸位兄弟准备一下,厮杀结束之后,大家伙肯定要吃饭。”
廖文儒对着身边的军士小声开口了。
军士点点头,转身向其他人走过去。
廖文儒再次看向前方的战场,登州府城的城墙,距离此地最多也就是两里地,惨烈的厮杀就在登州城墙下面不远处展开,眼看着朱大可率领的军士已经抵御不住,城墙上面的火炮依旧纹丝不动。
这也许是天意吧。
第二百二十六章 城破()
天色暗下来,登州城外终于淹没在暗黑之中,白天的血腥,被夜色覆盖。
一场厮杀下来,孔友德麾下的军士总人数增加到近四千人,那些尾随出城作战的新军军士,来不及撤回到府城的,很大一部分都投靠了孔友德。
孔友德的精神和情绪都达到了最佳状态,从战场上下来,看见热腾腾的饭菜,孔友德开怀大笑,毫不吝啬的表扬了乔明俊,对于乔明俊不停歇表露出来的愧疚之情看的更加顺眼。
夜深了,准备歇息的乔明俊,看见了进入帐篷之中的亲兵,是孔友德贴身的亲兵。
“乔四,将军请你到中军帐去。”
“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去。”
“不用准备,你跟着我直接到中军帐去。”
乔明俊看着亲兵,稍微楞了一下,爽快的站起身来,跟随亲兵身后,走出帐篷。
外面颇为安静,不断有军士举着火把巡逻。
大军宿营的地方,距离登州府城约五里地,这样的距离已经非常近,不符合安营扎寨的常理,毕竟骑兵冲锋的攻击范围就是五里地,也就是说,营寨尚在骑兵直接攻击的范围内,要知道高速冲锋的骑兵速度和冲击力惊人,营寨里面的军士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调整。
安营扎寨的时候,乔明俊忍不住向孔友德说及了此事,孔友德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中军帐外面,站着十来个军士,这些人悉数都是孔友德亲兵。
乔明俊进入帐篷,一眼看到了居中而坐的孔友德,还有孔友德右首坐着的李应元。
两边还坐着三个人,这些都是军中的千总。
最后面空着一个座位,亲兵带着乔明俊,走到座位前面。
乔明俊自然是坐下了。
孔友德左首位置,还空着一把椅子。
亲兵走出中军帐之后,孔友德咳嗽了两声开口了。
“今日我们打败了张大可,值得庆贺,但我阻止了军中的庆贺活动,还请诸位谅解,我们的目的是拿下登州府城,这等的胜利对我们来说不算什么。”
“大家或许会奇怪,我左首边空着一把椅子,那我就告诉诸位,这把椅子是为李九成千总专门准备的,更是为我们在昌邑县炮队的军士空着的,待到我们拿下了登州和莱州,就要迎回来李千户和众多的弟兄。”
乔明俊明确感受到了,孔友德的目光扫过了他。
“召集大家到中军帐来,是有重要的事情商议,好了,大家起身,跟我来看登州府城的地形图。。。”
看见其他人围在了桌子四周,乔明俊也跟上去。
登州府城的地形图就平铺在桌上,上面标注非常的清楚,巡抚衙门、府衙、县衙,新军的驻地,水城的地形,停泊的船只,官吏居住的地方,百姓居住的地方,甚至酒楼、青楼和赌坊都做出了相应的标记。
乔明俊瞪大了眼睛,他记得斥候曾经画过一份登州府城地形地貌图,可是与眼前这份图比较起来,还有不小的差距。
“诸位,登州府城内,一共驻扎有一万五千军士,今日出城作战的也就是四千人左右,包括撤回府城的,现在应该有近一万两千的军士,如果能够完全招募这些军士,则我们的力量将要空前壮大起来。”
“诸位,仔细看这份地图,将府州县衙门和巡抚衙门的位置牢记,将两处军营所在的位置牢记,免得诸位进入登州府城之后,不知道方向。”
。。。
乔明俊愈发的迷惑,难不成孔友德已经想到攻破登州府城的办法了吗,这应该不可能,登州府城内驻扎有近一万两千名军士,孔友德麾下刚刚四千人,四千人迎战一万两千人,除非孔友德失心疯。
。。。
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地图,也基本记住了各级官府衙门和军营所在的位置。
再次落座,孔友德面容变得严肃。
“今夜子时将有重大的行动,你们都留在中军帐,李千总,命令所有军士,全部集合,等候命令,所有人熄灭火把,不能出现任何的亮光,违者军法处置。。。”
乔明俊的脸色微微发白,难道说孔友德准备夜间发起进攻吗。
登州府城的城墙,灯火通明,隔着好远都能够感觉到亮光,就算是城墙上面驻守的军士都睡得跟死猪一样,进攻的军士直接攀爬到高大的城墙上面去,也需要云梯等器械。
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战斗。
孔友德的眼神扫过了众人,停留在乔明俊的身上。
“乔四,你怎么了,害怕了吗。”
“没、没有,我有些愚钝,不知道将军的计划和筹谋。。。”
孔友德看着乔明俊,笑了笑,他当然明白乔明俊的想法和担忧。
“乔四,今日安营扎寨的时候,你是唯一提醒我注意之人,我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你的提醒,按照常理,大军安营扎寨,选择在此地,肯定不合适,日后若是有机会共同作战,你可不要忘记提醒我。。。”
“不敢,将军,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孔友德挥挥手。
“好了,不多说了,诸位在中军帐等候,我有些事情去处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外面变得异常安静。
中军帐里面的四个人,都是正襟而坐,目不斜视。
如果仔细观察,可以看出来每个人内心都是不安的,有的眼睛不停的转动,有的手指不断的摩挲,有的脚在不停的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