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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帐内用来烹煮食物的炊具,竟然是一口质地不错的铁锅。
这个契丹部落,不仅酋长有铁锅用,许多部民也用上了铁锅,身上穿的衣物,虽然外面罩着破烂皮袄,内里却是着崭新的布衣,布质不错。
不仅如此,仓促间用来待客的羊肉汤,放了雪白如霜的盐以调味,还要准备据说可以解腻的茶叶,
高毅看着眼前谄笑着的契丹部落酋长,心里明白了几分。
这个契丹部落,与周人做买卖,买卖规模不小,所以用得起铁锅,用得起好布,能吃到盐,还有产自中原的茶叶。
能和周人做买卖,说明这个部落至少表现不错,所以周国才会让他们获得铁锅等铁制品。
那么,这帮人极有可能向周人通风报信,暴露他们的行踪。
“坐。”高毅用生涩的契丹语说道,和契丹酋长及其几个儿子一起围坐在帐内篝火堆边,分食铁锅内煮的羊肉,谈起家常来。
前年,高毅作为高句丽宗室,随着大王西征周国,目标是周国辽西重镇、营州柳城,当时大军浩浩荡荡出发,过辽泽,抵达医巫闾山北麓的这个地方,碰到了游牧的一个契丹部落。
当时,这个契丹部落派人助战,其酋长,便是眼前这位笑眯眯的人。
这酋长的名字,高毅已经不记得了,契丹小部落到处都是,他没必要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连这部落属于契丹什么氏族部落也懒得记。
不过对方的样貌他倒是还有印象,而对方也记得他,所以才有了“叙旧”的基础。
高毅带着数千骑兵从辽东城出发,经辽泽北道西进,过医巫闾山,再次经过这里,当然不是来寻亲访友的,他要趁着周人麻痹大意之际,偷袭营州柳城,即便无法攻进去,也要给对方一个“惊喜”。
这两年,周军不断袭扰辽东,大肆破坏农田,甚至渡海而来,沿着浿水逆流而上,围了平壤,气焰十分嚣张,高毅作为宗室,咽不下这口气,所以调集精锐出击,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他要让周人知道,己方并不是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这样做的风险很高,但周人很可能因为大军刚撤而疏于防范,所以高毅决定赌一把。
但现在,他觉得目标可能要变一下。
高毅现在所处契丹部落的位置,位于医巫闾山脉的北端,医巫闾山脉大致上是自北向南走,他在这里可以继续向西行军,然后折向西南,大概三百多里路程,即可抵达柳城。
或者,在这里沿着医巫闾山脉西侧向南走,大概百五十里路程,是白狼水畔的周国昌黎城。
去昌黎比去柳城近,但昌黎的重要性比不上柳城,高毅今日在这契丹部落“做客”,忽然意识到一点:周人似乎在以开边市的办法,收买营州外围的契丹、奚人部落。
这就意味着这些部落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有可能会向周人通风报信。
如此一来,他的队伍行踪会暴露,奇袭的效果就没有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人灭口,但高毅有些犹豫,因为他此次来搞偷袭,无论成与不成,都不会在营州待下去,那么屠了几个契丹部落,只会让其他契丹部落铁了心站在周国那边。
如此一来,日后他们再想对营州动兵,怕不会有人来帮忙,反倒会坏事。
契丹各部实力弱小,比起靺鞨各部来说不算什么,若是往日,高毅才不会这么纠结,但现在情况不同,为了尽一切可能掣肘周国,他觉得拉拢营州外围契丹各部是有必要的。
至少要让对方两面讨好,而不是把心一横投向周国。
所以,他要袭击的目标由柳城变成昌黎,如此一来,这帮契丹人即便偷偷通风报信,也只会误导周人做出错误判断。
南下不到百里就是昌黎城,现在出发,明日凌晨就能发动进攻,得手之后立刻撤退,到时候这帮契丹人想搞鬼搞怪都没机会。
反倒会因为提供了错误的消息,被周人责怪甚至问罪。
高毅心中权衡利弊,不一会便做出决定,笑眯眯的对酋长提出要求,要求对方派人带路,半路上碰到盘查也好糊弄一下,方便官军接近营州柳城。
见着这酋长忙不迭的点头,说一会就安排人做向导,还热情洋溢的请他和将士们歇息一下再走,高毅闻言欣慰的笑了,心中却在冷笑:
歇息一下再走?你是想先派人去柳城那边通风报信吧?
无论对方是不是打算通风报信,高毅决定过一会再出发,以便让将士们及马匹休息一下,他们长途跋涉,确实有些累。
休息完毕出发后,目的地不是柳城,而是南面的昌黎,他要给周人一个“惊喜”。
不知不觉间,一大锅肉汤已经见底,高毅谢绝了酋长喝茶解腻的提议,一来是他不习惯喝中原的苦树叶水。
二来是防止对方下毒。
他和酋长及其几个儿子共吃一锅肉,所以不怕对方下毒,但端上来的茶水可是分开的,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动了什么手脚。
见着酋长及其儿子们喝茶喝得津津有味,高毅反倒有些好奇:这种苦树叶泡出来的水有什么好喝的?
不一会,高毅觉得腹胀,肚子咕咕叫起来,忽然想出恭,似乎是吃得太油腻,肚子受不了。
这种时候喝茶解腻也没用,得找个地方“方便”一下,不然拉在裤裆里可是很丢人的。
高毅很快便找到个“好去处”,外围围了一圈随从以防不测,自己脱下裤子蹲在地上,不一会“雷鸣声起”。
酣畅淋漓之后,高毅“如释重负”,正要转出去,却觉得肚子不对劲:又来了!
复蹲下来,“噼里啪啦”一阵后,肚子只是缓了缓,又开始胀气。
接连“噼里啪啦”几次过后,高毅双腿发麻,还有些发软,心中暗道莫不是吃了没煮熟的羊肉所以闹肚子,就在新一轮“噼里啪啦”声起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这声巨响来得突兀,宛若平地起惊雷。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然后是此起彼伏的雷鸣声。
现在万里无云,不可能是打雷,而那声音高毅熟悉,是轰天雷爆炸时发出的动静。
四周响起的喊杀声、马匹的嘶鸣声,说明出事了。
高毅心中大惊,提着裤子就往外跑,结果刚系好腰带,肚子又开始咕咕作响,还没等到他决定该如何,“噼里啪啦”的声音从裆部传出,随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与此同时,外面也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有无数小轰天雷炸响,激起惨叫声无数。
第一百九十七章 滚雪球()
一片狼藉的草地,横七竖八倒着浑身血迹的死者,这些死者有的身上插着羽箭,有的却只有血窟窿,似乎是被弹丸击破身上铠甲受创而死,但难以想像需要何种弹弓,才能射穿做工精良的铁甲。
阳光下,兴高采烈的男女们,正在对这些死者搜身,将所有值钱或者看起来值钱的东西搜刮一空。
然后脱下对方的靴子,拔出身上插的羽箭,接着扒下铠甲,再扒下死者身上的带血衣物。
死者身上的东西有晦气,但对于物质匮乏的契丹人来说,这都是要加以回收利用的物品,即便是一支折断的羽箭,其铁箭镞也是宝贵的财富。
更别说那一领领沉甸甸的铁甲,穿在身上让人平添几分勇气,若族中青壮人人都能有一领铁甲,那么大家就再也不怕周边部落来惹是生非了。
但这些从死者身上剥下来的铠甲、武器,必须上缴,等别人分配给部落,再等酋长分配给自己,那才是自己的。
草地之中,除了“髡发左衽”的契丹人,还有“髻发右衽”的周国士兵,这些周国士兵披坚执锐,在草地里来回巡视,算是监工,监督这些契丹人打扫战场。
从死者身上扒下的铠甲,必须放到推车上,登记数量,至于死者身上的零星小物件,以及衣物、靴子,就当做报酬,由打扫者们自行处置。
上午突然爆发的战斗,很快便结束,反倒是打扫战场所花费的时间,要比战斗本身持续的时间更长。
不远处,帐篷群边上,营州总管杨济,看着眼前的情景,又看看手中小瓷瓶,一时不知该还说什么。
旁边站着这个契丹部落的酋长及其儿子们,父子几个小心翼翼的等候周国大官的发号施令,但杨济却在琢磨瓷瓶中的粉末。
莫名其妙的毒药,不是毒死人而是让人拉肚子;无色无味的解药,和毒药一起服用,毒药就不会生效。
肉汤里放着毒药,茶水里放着解药,目标人物如果不喜欢喝茶,那么很大概率会中招。
这种奇怪的毒药和解药,成分到底是什么?
杨济不知道,也懒得去打听,过了一会,他将瓷瓶收好,随后看向契丹酋长,用还算流利的契丹语和对方交谈起来。
之前,杨济在锦州徒河视察,随后启程返回柳城,途经昌黎时,收到飞鸽传书,那是在辽泽西北境活动的夜不收,向后方发来了警报:
有一支数千兵力的高句丽骑兵,经过辽泽北境,快速向西进军。
这个宝贵的情报,为柳城的戒备提供了充足的时间,而杨济当机立断,带着随行骑兵从昌黎出发,渡过白狼水向北进军,来到医巫闾山北麓的这片地区,提前布设“陷阱”。
陷阱刚布设完毕,猎物便一头撞了进来。
如今猎物已经断了气,如何妥善处置,是杨济接下来要解决的事情。
这个契丹部落既然选择配合朝廷御敌,那就该得到奖励,虽然杨济本人对于“契丹”二字没有任何好感。
他作为周国的营州总管,肩负重担,必须拉拢边境番族,豢养“打手”,于是定下规则: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如此才能让各番族趋利而来。
夷狄不受王化,说大道理没什么用,也只有最简单的奖惩分明,才能让对方相对的心服口服。
如果有可能,杨济才不想用这些墙头草,以免养虎为患,但当前局势就是朝廷力量不足,短时间内无法迁移大量中原百姓来辽西、辽东定居,所以必须借助辽地番族的力量。
至于日后会不会养虎为患,那就要看是否己方能够做到“打铁还需自身硬”。
“打铁”的事情,由天子负责,而杨济在营州,就负责“滚雪球”。
所谓“滚雪球”,就是以精锐官军为核心,拉拢边境番族,以其为“城傍”或者仆从军,跟随官军四处出击。
官军是雪球的核心,番兵是积雪,只要核心足够坚硬,然后“雪球”滚动起来,那么这雪球就会越滚越大。
而维系雪球凝聚力的纽带,就是利益。
说到利益,最起码的奖惩分明就得有,能者多劳,多劳多得,不如此不足以收买人心。
以今日之战为例,将近三千五百骑高句丽骑兵,绝大部分没于此处,如此一场大胜,都全靠这个契丹部落的鼎力相助,必须对其予以重赏。
杨济很快便作出决定,按照这个契丹部落之前报给官府的丁口数,一比一发放缴获的铁甲、铁刀以及战马。
斩首数的一半,计在这个部落名下,那么按照规矩,这个契丹部落每年可以从营州边市获取的物资份额,又增加了些许。
铁锅、剪刀、缝衣针等日用铁制作品,食盐,越来越受欢迎的茶叶,都包括在内。
至于这个部落加强了装备,增加了马匹之后,会如何劫掠周边番族,那是他们之间的事,只要这个契丹部落袭击的番族,不是营州官府的“合作者”就行。
杨济的决定,让契丹酋长父子激动不已,他们赶紧请贵客到大帐坐坐,挑选最好的羊,杀了之后用铁锅煮熟,请贵客享用。
当然,这次他们是不会往肉汤里下药的。
转入大帐,杨济继续和酋长父子交谈,按照天子的说法,和番族首领交谈时,如能用对方的语言来交流,会很容易消除对方的戒心。
具体效果确实不错,杨济对此深有感触,他在广州是这样,在营州也是如此,接见番族首领时,对方见着他居然无需通事便能和自己交谈,态度明显亲近许多。
当然,这些番族事后会不会反复,那是另外一回事了,但该有的姿态还是得做出来。
寒冬将近,靠着帐篷(毡帐)、兽皮御寒的辽地番族只能硬熬,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营州这边允许那些表现好的部族到城边过冬。
那里有热腾腾的“火炕”,有遮风的高墙,族人病了还有中原的医生帮忙看病,甚至当孕妇难产时,也有中原的稳婆来帮忙。
所以若能获得“城傍”资格,对于许多部落来说都是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