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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宇文温想出来的办法,让天文学能够继续发展的同时,尽可能不造成政治上的麻烦,至于多年后,两者之间的矛盾再也挡不住时,该如何解决呢?
宇文温觉得,按着如今的态势发展下去,也许到了百年后,随着社会生产力、科技、经济的发展,连君主立宪制都可能出现了,所以
那是子孙后代的事,不关我事。
第三百一十六章 经纬()
夜,皇宫,御书房内,ji几个做工精美的座钟,在柜子上一字排开,每个座钟钟分别代表着同地方的时间,从左往右依次为敦煌时间、成都时间、长安时间,洛阳时间,邺城时间,广陵时间。
还有耽罗时间、博多时间。
八个挂钟,展示着从西到东的八个经度时间,宇文温看着这八个挂钟,想起了后世许多小旅馆都会有的国际时间挂钟。
小旅馆为了廉价的表现“档次”,都会在前台墙壁上挂几个钟,每个钟的时间各有不同,然后下方标着诸如“伦敦”、“巴黎”、“纽约”、“悉尼”等字样。
用几个走时基本不准的小挂钟来表现国际范,充斥着浓浓的山寨味,但对于宇文温而言,眼前这排座钟,可不是拿来充数的。
前几日他到观星院走了一遭,见着记录各地时间的挂钟墙,觉得很有趣,便让人拿了几个座钟去对时,拿回来当摆件。
现在,他将一张《大周疆域略图》摊开,摆在书案上,然后拿出蜡烛和皮鞭皮尺,向尉迟炽繁解释何为“同经度地点的时间必然相同”。
切入点,是方才夫妻闲谈时,尉迟炽繁忽然问起的邕州。
根据太史司观测,邕州州治宣化的经度和长安很相近,那就意味着邕州宣化位于长安的正南方,两地的时间基本没差别,又根据纬度的不同,换算为直线距离,大概是两千七百到两千八百里左右。
同样,河套地区的绥远,和并州州治晋阳、洛州州治洛阳、襄州州治襄阳以及长江北岸的江陵,因为所处经度接近,那就意味着五个地方大概是处在一条南北走向的直线上,各地时间是相同的。
经度相同代表着时间相同,因为时间(经度)的确定和太阳有关,而纬度的测定也和太阳有关。
宇文温用蜡烛和皮尺,深入浅出的说明何为“经度”、“纬度”。
十来分钟的解释,让尉迟炽繁明白了何为经纬度,但她实际上是想探探口风,看看宇文温有没有分封儿子坐镇岭南西道的念头。
尉迟炽繁不希望嫡次子宇文维翰被宇文温封到岭南西道,从此在那里世代镇守,但此时尚无半点风声,所以话题无从说起。
宇文维乾就要回到长安,向宇文温提交“观察报告”,尉迟炽繁想要未雨绸缪,却只能旁敲侧击,未曾料勾起宇文温的说教兴趣,开始向她说明这《大周疆域略图》是如何绘制出来的。
原理倒也简单,首先,从南到北测量整数的纬度、从西往东测量整数的经度,然后以此绘制网格图。
然后,在各总管府治所测量经纬度,将其标注在网格图上。
接着,将其他主要城池的经纬度、各主要交通道路(水路、陆路)沿线城池的经纬度测量出来,标注在网格图上。
最后,将主要山川、河流的走势分成若干个测绘点,测量经纬度后,将其在网格图上标注好,再将各测绘点连接起来,便有了山川、河流走势。
这样的绘图方式,听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很复杂,工作量巨大,宇文温手中的这幅《大周疆域略图》,还只是个简图,仅做参考用。
若具体到运河施工或者行军打仗,需要的地图对精度要求很高。
所以,更详细的疆域图还在绘制当中,很可能还需要花上十几年甚至数十年时间,因为这需要无数的测绘人员走遍山山水水。
朝廷在天下各地关键之处建起来的观星台,其中一项重要职责就是测量经纬度,为测绘人员确定最准确的“当地时间”,然后和“长安时间”对比,得出经度。
与此同时,每天还要测量风速、天气状况,下雨时还要计量“降雨量”,为农业生产、抗洪救灾提供必要的观测数据。
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政事堂诸公对太史司花钱太多颇有微词,却因为对其肩负的职责有了深刻理解,所以每年给太史司调拨钱粮时,中书省拟定的旨意总是会通过。
宇文温越说越来劲,尉迟炽繁见着话题越说越远,心中有些焦急:“那岭南西道也有观星台么?”
“有,桂州州治桂林就有,阿驹在来信里不是说了么?”
阿驹,是宇文维乾的小名,但尉迟炽繁知道桂州州治是“临桂”,所以她很奇怪:“呃桂林”是何地方?”
“嗯?桂林是我记差了。”
宇文温摆了摆手,继续说下去:“岭南西道那地方,治理起来难度很大,是长期羁縻州郡、让当地豪酋任土官,还是派流官主持州郡事务,还有待研究”
尉迟炽繁眼见着宇文温“入套”,顿时来了精神,未曾料对方话题一转,转到别处去了:“岭南西道山多,又有几条主要水系,参照物多且明显,所以对测绘的需求远比不上草原”
“茫茫草原,没有什么参照物,外地人初入草原,就如同船只航行在茫茫大海上,都不知道东南西北在何处。”
“前汉的飞将军李广知道不?骁勇善战,奈何每次出击草原总是迷路,以至于错失战机,多年宿将却难得封侯。”
“突厥各部逐水草而居,在大草原上来无影去无踪,其可汗牙帐亦是如此,日后两国交战,官军骑兵想要在茫茫草原上寻找敌军主力,一不留神很容易迷路,甚至会被对方诱入包围圈。”
“正如海船在大海上需要有效的手段观测经纬、确定自己的位置那般,官军出击草原,同样需要测定经纬,知道自己所处位置。”
“那么,一张精密的草原经纬度地图,还有建在各关键水源处的要塞,就成了战争获胜的关键。”
宇文温拿出另一份略图,摊开,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来,尉迟炽繁心中一叹,只能做感兴趣状,以便配合宇文温的讲解。
“说白了,就是通过测量经纬,把草原网格化!”
“主要水源、主要河流,还有每个季节的主要草场,全都在网格化的地图上标注出来,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在主要地点修筑堡垒,配备火炮!”
“这些堡垒控制着水源和主要草场,驻军靠着火炮和充足的存粮,能够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硬撑一年,而官军的骑兵出击草原时,会以这些堡垒为依托,扫荡各草场和水源地。”
“届时,这些草场只有中原商社雇佣的牧民才可以放牧,放牧的牛羊,一部分也供应给当地要塞驻军,碰到白灾,人畜还可以在堡垒里避风雪。”
“外缘的堡垒控制地区,游牧部族想放牧可以,先缴税,不缴税,牛羊就别想安安静静的吃草!”
“这就是网格化,靠着黄河的火轮船航运,支撑起河套外沿的阴山防线,然后朝廷以白道北端的武川为支撑点,对草原进行网格化控制。”
“以火器为依托,堡垒推进,逐步蚕食、控制草原,这就是沙俄东扩”
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宇文温发现自己又失言了,这种情况很少见,因为宇文温的戒备心很强,也只有在和自己最信任的妻子独处时,他的戒备心才会放到最低。
“呃”尉迟炽繁见宇文温忽然停止讲解,有些莫名其妙:“二郎,什么是‘杀鹅’。”
“噢那是“宇文温情急生智,开始胡编乱造:“那是一种栖息在极西严寒之地的鹅,凶猛如熊,杀气腾腾,所以名为‘杀鹅’”
第三百一十七章 碰面()
寒风呼啸,雪花飞舞,阴山山脉南端,迎来入冬第一场雪的绥远,已为一片雪白覆盖,大队马车行驶在积雪的街道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
在黄河封冻、航运停止前抵达丰州的最后一批货物,要赶在期限到来前运抵阴山山脉北端的武川城,所以即便漫天风雪,车队也不得休息。
来自中原的茶叶、食盐、各种日用品,还有棉衣、棉被等御寒衣物,全都装在一辆辆四轮马车上,等着抵达最终客户手中:如今已到武川附近过冬的突厥部落,就等着这些物质送达。
经过数年的发展,年轻的绥远城常住居民超过一万户,这还不包括驻军及其家属,所以城内人气很旺,商业兴盛,即便已经入冬,街道两侧的邸店依旧生意兴隆。
店里的顾客和伙计,看着穿街而过的车队,没有丝毫惊诧的表情,因为这样的情景在之前经常出现,绥远的繁荣得益于旺盛的边市需求,过往的车队越多,说明未来的日子会变得更红火。
绥远城南有黑水,西南入黄河,自从黄河(中游)航运开通,黑水入黄河口处变成一座大港,在通航季节里,每天都会有火轮船抵达,运来大量货物。
货物之中包括茶叶、食盐、蔗糖以及各类手工业制品,在港区卸货之后,经由绥远进入白道,翻越阴山山脉,抵达北麓的武川,然后销往草原。
与此同时,又有草原以及丰州出产的奶酪制品,还有数不尽的绵羊抵达港区装船,前往下游的关中等地,每艘火轮船跑一个来回,全程都满载货物,为船主带来丰厚的利润。
得益于兴盛的边贸,绥远以及九原等位于“外套”的河套城池,人气越来越旺,许多边地豪商都在这几座城池开设邸店,专营边贸。
又因河套之地即可放牧又能种地,吸引了大量中原百姓来此开荒种田或者放牧,这些人之中有的是移民,有的是被称为“雁人”的雇工。
雁人,指的是这些雇工在开春时来到河套种地,秋天即将入冬时返回家乡,待得来年开春再返回河套,就像大雁一般。
但现在,随着河套地区开发程度的加深,大量荒地变成了良田,当地出产的粮食加上火轮船运来的粮食,足以支撑大量驻军和居民,所以曾经秋去冬来的“雁人”,已经成为各城的常住居民。
街道边,年轻的周绍范站立不动,听随从说绥远这几年的发展,他一身戎装,是新军冬装,所以和驻军将士看起来有所不同。
周绍范看着缓缓驶过的车队,在想车上装的茶叶有没有自家茶园的茶叶。
自从朝廷决定大兴边贸,和突厥(东突厥)约定开展边市,绥远的发展日新月异,茶叶的销售量逐年暴涨,还是翻倍的那种暴涨,让两淮,江南的茶叶愈发供不应求起来。
他家有茶园,规模还不小,然而面对巨大的市场需求,光是应付老客户的订单就已经竭尽全力。
掌柜们看着上门询问有无茶叶的行商失望而归,那是一个心急如焚,奈何新开的茶山要出茶得等上几年,所以许多茶园只能看着大量铜钱从门前哗啦啦流过去,却无法往兜里装。
“郎君?”
随从的提醒,让周绍范从畅想中回过神来,他继续向前走,拐过几个街口,来到丰州总管府官署门前。
在站岗士兵面前,周绍范制止随从上前,自己向吏员递交名帖,对方入内片刻,再转出来,面带惊讶,却没有多问,领着周绍范入内,其他随从也跟着入内。
吏员在前方引路,带着周绍范于官署里转来转去,最后转到总管所在公廨处。
小隔间里排队等候拜见总管的人们,眼睁睁看着这位后来者直接插队进去了。
房内,丰州总管周法尚正在办公,听得门口有动静,放下笔,看向来人。
进门后的周绍范,恭敬地行礼道:‘父亲,孩儿有礼了’
“坐。”
“是,父亲。”
周绍范在书案对面坐下,身板很直,周法尚看着幼子一身“军校生范”,很满意。
“如何,到丰州来,还习惯么?”
“父亲,孩儿习惯,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为父正在办公,只有五分钟时间。”周法尚说完,看了看座钟,“你们到武川历练,可不是去游山玩水,要多用心,知道么?”
“知道的,兵部给我们安排了任务,任务完成不好,实习成绩就要受影响”
周绍范简要的说了一下自己此次和军校同学到武川“实习”的事情,实际上他父亲周法尚是知道的,因为既然军校生要到丰州总管府辖境“实习”,作为总管不可能不知道。
但那是公事,军校生抵达绥远,处于“作战行军状态”,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擅自离队,否则视为“临阵脱逃”,周绍范只能趁着队伍在绥远短暂停留,提前请假,得批准后才出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