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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行周-第2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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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是压轴大戏,宇文温心中哀叹一声,随即奋力叩头,砰砰声响彻大殿,他声音悲凉的喊道:“臣,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饮其血,臣请陛下重整河山,为死难宗室,还有无数将士、百姓报仇雪恨!”

    “陛下!”郑万顷接上话来,随即下跪拜曰:“山南将士枕戈待旦,愿为陛下披荆斩棘,浴血奋战!”

    因为年岁已高,得赐座的丞相尉迟迥,见状起身向着上首的小皇帝躬身行礼:“臣尉迟迥无能山河破碎、陛下蒙羞,愿以老朽残躯,戴罪立功,率大周将士为陛下收复河山!”

    “臣请戴罪立功,为陛下收复河山!”满朝文武下跪喊道。

    小皇帝见着如此情景,眼眶发红紧握双拳,语音哽咽的说道:“众卿。。。齐心协力,一定要诛杀杨逆,收复大周河山!”

    宇文乾铿的父亲赵王宇文招以及四个兄长,均在三年前为杨坚所害,那时年幼无知的他还留在父亲封国,为相州总管尉迟迥接到邺城拥立为帝。

    他孤单一人过了三年,如今见着亲族在面前叩头哭喊着要为宗室报仇,又见得满朝文武众志成城,想起音容笑貌宛若昨日才见的父兄,宇文乾铿不由得悲从心来,复仇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得皇帝下令“平身”,满朝文武站了起来,叩头叩得头昏眼花的宇文温被人扶起,虽说是事先就定好的步骤,但他却是不由自主带入个人心情。

    想着王朝末路,想着风雨飘零,想着一家子缩在巴州,漫漫荆棘路也不知前途为何,宇文温一时间入戏太深。

    他忍着额头的肿胀和疼痛,向着上首的小皇帝行礼:“陛下,臣与杞国公宇文亮,世子宇文明,挂念陛下久矣,还望陛下保重身体。”

    宇文温在宗法上已是生父宇文亮的侄子,所以像朝会这种极度讲究礼法的场合,称呼宇文亮就不能用‘家父’,同样也不能称兄长宇文明为‘家兄’。

    他三个是周国仅存的成年宗室,宇文亮是小皇帝的堂伯,而宇文明、宇文温是其堂兄,也是宇文乾铿唯一能够依仗的亲人。

    “西阳公。”宇文乾铿开口说道,为表亲近他省去了爵位中的‘郡’字,“杞公和世子如今可好?”

    “请陛下放心,杞国公和世子如今安好,正在厉兵秣马,为朝廷尽力。”

    “如此甚好,西阳公难得来一次,可得在邺城久住。”

    “臣遵旨。”宇文温答道,直到这时他才得以堂堂正正和小皇帝对视,见着这位年纪和自己侄子相仿的天子,心中也是叹了一声。

    ‘还只是个孩子啊。。。’

    见着堂兄愿意留在邺城,宇文乾铿心情好了起来,他的姊姊远嫁突厥,今生也不知能否见到,想着日后可以有亲人陪着自己聊天,不由得喜出望外:“西阳公要何时回山南呢?”

    “臣听陛下的。”

    “那就过完年再走吧。”

    宇文温闻言一愣,不由自主的瞥向丞相尉迟迥,见其似乎有些错愕的表情,宇文温无奈的回道:“臣遵旨。”

    过完年再走!!!不是沟通好了么?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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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大局为重() 
朝会正在进行,退到班列的宇文温沉默着,额头上的淤肿触目惊心,郑万顷站在其身旁,心里暗暗提防,提防着即将爆发的宇文二郎。

    方才例行公事,结果天子要留宇文温在邺城过完年才放人,这和事先说好的不一样,是不是尉迟丞相别有用心也未可知,郑万顷惊讶之余顾不上深思,先要防着宇文温搞出事来。

    郑万顷是山南道大行台宇文亮的心腹,对宇文温的性格大致了解,这位宇文二郎行事不同常人,也就其父宇文亮能制住,就算是其兄长宇文明都未必每次都能压得了。

    虽说如今殿上有丞相尉迟迥镇着,宇文温不太可能会直接挑衅,但是这位脑子里莫名其妙的想法很多,万一当面破罐破摔那大家面子上就难看许多。

    比如说装病,倒地抽搐发羊癫疯什么的!!

    要不要倒地装病,来个发羊癫疯什么的?反正叩头过度,把脑子叩坏了也说得过去嘛!宇文温心中如是想,这想法蠢蠢欲动,他愈发的想要在大庭广众上扑殿了。

    昨日拜访丞相尉迟迥,说好了他在邺城也就待三个月左右,等九月九重阳节过后,宇文温就可以挥泪辞别小皇帝,一步三回头的往山南而去。

    不是他不把堂弟当一回事,如今这事情也就尉迟丞相做得了主,昨日双方谈妥后,按说对方应该和小皇帝通气,把定好的期限交个底。

    今日的朝会上,小皇帝就该盛情挽留他留在邺城,等过了重阳节再回去,结果后来变成了过完年再走,停留时间从三月变成七个月,宇文温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方才小皇帝做出决定时,宇文温想脱口而出“丞相已承诺,是过了重阳节”,可还是硬生生忍住,这句话说出来,无异于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小皇帝脸上。

    邺城朝廷是尉迟迥一手撑起来的,辅政丞相总理朝政,小皇帝宇文乾铿就是一尊供起来受香火的神像,和傀儡真的没什么区别,此事文武百官心知肚明,但不可能有人当面说破。

    宇文温作为小皇帝所剩不多的亲族,在大殿上把和丞相约定期限的事情说出来,就是当场拆穿宇文乾铿做不了主的事实,宗室理应护着皇帝,却做出当面打脸的事情,那对小皇帝心理可以造成双倍伤害。

    所以方才他也就硬着头皮答应了,先给皇帝一个面子,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宇文温自己解决。

    玩我?你不要脸,我也不要脸了!他想到这里,嘴角露出诡异的笑容,把心一横就要当场倒地,来个手脚抽搐口吐白沫。

    羊癫疯,时好时坏的间歇性羊癫疯,只要在邺城就怎么都治不好的间歇性羊癫疯!

    “使君冷静些顾全大局!”郑万顷不顾殿前失仪,低声的提醒着宇文温。

    顾全大局!我叩头叩得额骨都不知道裂了没有,特么换回来的是在邺城做七个多月吉祥物!

    宇文温心中忿忿不平,不过郑万顷的话倒是让他冷静下来,要提前开溜有很多办法,在大殿上装病表演行为艺术那就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想起临行前父亲的千叮咛万嘱咐,宇文温长舒一口气,方才他辛苦折腾了一番,正常收场好像也不错,至于为何货不对板,那就慢慢算账。

    又瞥了一眼上首左侧的尉迟迥,他觉得事情还是有些蹊跷,按说这位爷爷辈的行事不该如此儿戏,就算要阴人也不会用如此低端的手段。

    也许老丞相已经和皇帝说过了,只是某种原因下,皇帝竟然改变了主意。

    作为一个心理阴暗的人,作为一个受迫害妄想症深度患者,宇文温设想了两个可能:小皇帝有意挽留他,也许是为方才的场面感动,想到父兄遇害而自己孤孤伶仃,所以想要和难得一见的亲人多亲近亲近。

    另一种可能,小皇帝是逆反心理,故意和尉迟丞相作对,正好借着那感人的场面,违反事先说好的约定,这样一来宇文温就变成皮球,在小皇帝和老丞相之间被踢来踢去。

    宇文乾铿的性格以及为人如何,宇文温如今还不清楚,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也只能是猜,那两种可能,也许纯属他自己想太多。

    但事前已经打定主意不趟混水,所以宇文温心中飞快的算计着,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剧本,今日朝会结束之后,他得留在殿外,等候皇帝的召见,然后就是两位堂兄弟叙旧什么的。

    避免变成皮球,所以他决定止损。

    身体忽然一晃,宇文温用假动作骗过郑万顷,然后双眼一翻,如同一滩烂泥般瘫倒地面,惊得小皇帝见了差点喊出声来,司仪见状目瞪口呆,先是望向丞相尉迟迥,见其也是诧异不已。

    郑万顷心中哀叹,满头大汗的弯腰去扶宇文温,未曾料被其乘人不备,暗中在手背上掐了一下,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装作很吃力的样子在扯着宇文温。

    “人!人把宇文使君扶起来!”

    “快传御医!!”

    大殿上瞬间骚动起来,文武百官们见着场面混乱,个个不住探头看向事发方向,坐在皇帝左侧下方的丞相尉迟迥再度起身,先是看了看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宇文温,又望了一眼排在队列中的相府长史崔达拏。

    。。。。。。

    侧殿,正在装昏的宇文温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他满脸愁容眼睛微张,一副看破红尘生无可恋的样子,额头上敷着珍贵的冰袋,一名御医正在为他把脉。

    数人站在一旁而郑万顷亦在其中,见着这位不省心的主果然弄出事来,对能否圆满完成出使邺城的任务,他持悲观态度。

    他对厍狄长史当年的遭遇感同身受,也不知对方在大殿上到底是如何熬过来的。

    不知过了多久,把脉的御医瞥了一眼宇文温随即垂下眼皮,片刻后起身向着官员们说了自己的诊断结果:宇文使君脉象平稳,身体并无大碍。

    他检查了头部,特别是淤青的额头,除了淤血外并无裂缝,所以判定是叩头过度,导致脑袋受了冲击故而晕倒,多休息便可无事。

    “水。。。吾要喝水。。。”宇文温虚弱的开口说道,侍立一旁的宦官赶紧端了碗水上前,另一名宦官搀着宇文温坐起,结果刚喝了几口水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随即一口淡淡的血水喷了出来,弄得襟前到处都是污渍,站在一旁的崔达拏见状大惊:“御医,这。。这是如何了!”

    御医见状嘴角抽搐,赶紧坐下准备诊治,方才他检查过宇文温,对方除了额头淤肿之外未发现异常,时常为权贵看病的他自然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头昏这种事情可大可若是对方一口咬定头晕站不稳,天下医生都无可奈何,虽然不知道这位为什么昏倒,但他决定还是装傻,毕竟言多必失。

    结果对方是得寸进尺,御医心中哀叹不已:那口血是怎么回事!要是五脏六腑受伤,吐出来可就是殷红的鲜血啊!

    “无妨。。。是下官方才喝得急了些。。。”宇文温虚弱的说道,“方才叩头时不慎撞破嘴唇,所以有些血丝。。。”

    苦主发话,御医洗脱医术低劣的嫌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对方还算有良心,所以他也懒得多嘴,开了几副通用的温补药方随即告退。

    崔达拏见着宇文温这般模样,心中惊疑不定,对方又是当场昏倒,又是虚弱不堪,又是口吐鲜血,看起来像是真的身体不适,不过方才殿上那“砰砰”的叩头声,听起来确实是让人心惊胆战。

    昨日尉迟丞相已经和宇文温谈好,对方留在邺城的时间大约是三个月,这事情已在昨日下午向天子禀报,所以方才天子忽然挽留宇文温,要其在邺城住到过完年再走,崔达拏也是吓了一跳。

    然后第一反应就是怕宇文温这边出问题,结果就真的出问题了,宇文温直接在大殿上瘫倒,崔达拏的反应就是对方撒泼。

    可如今看来倒真像是叩头过度,导致头昏不支瘫倒在地,所幸没什么大碍,万一叩头叩出什么毛病来,这位变成了傻子,事情传出去不仅让朝廷蒙羞,他们还得费尽口舌向山南那边解释“纯属意外”。

    无关人等都已识趣的走出殿外,唯剩崔达拏和郑万顷站在宇文温身边,借此机会郑万顷便问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虽然腹诽宇文温果然闹事,但事情还得从那意外说起。

    “郑仆射放心,事发突然,丞相事前并不知此事。”崔达拏郑重的说道,对方话语里隐约有责怪己方出尔反尔之意,但他只能认真解释,免得对方误会导致行事偏颇。

    “昨日下午丞相已禀告陛下,陛下亦是点头同意,至于今日为何。。。想来是见着宇文使君悲壮之举,想起罹难的先王。。。先帝及各位兄长,悲从心来,情绪激动之下便忘了事前的约定。”

    “只是天子所言非同儿戏,万一使君就这般长期滞留邺城,下官也不知该如何回去向宇文行台复命。。。”

    “请郑仆射和宇文使君放心,日后丞相必定说得陛下以大局为重!”崔达拏郑重说道,对他来说此事易尔,毕竟丞相也无意为难这位宇文二郎,所以他敢提前保证。

    “崔。。。长史,下官头昏难挡,又弄得一身狼藉,一会再去面见天子怕是会君前失仪。。。”宇文温虚弱的说道,他如此折腾就是争取缓冲期,不为别的就是防止某些人昏了头乱来,而他这边也好做出应对。

    “使君放心,天子已命人备好车驾,送使君回使邸好好休息,丞相亦做了安排,派人照料使君以便尽早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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