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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是朝廷,受益的是自己。
所以呢,兵役还有所谓的户调折钱,使得百姓的负担日益加重,这种事情朝廷诸公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大多数都从这里面获益,谁吃饱了撑的和自己过不去!
别的不说,那个用好钱换剪边钱的生意,就是由大大小小各方势力把持着,这可是很来钱的。
剪边市面上流通的铜钱大多数是剪边钱,然后用剪下来的铜料私铸铜钱,接着用这些好钱去换百姓手里的剪边钱,私铸铜钱。
能换好钱的店可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开,而百姓也只能到这种店铺里换好钱,所以生意越做越大,利润越来越丰厚。
若是可以,甚至还想把定价上调,不过此举太过无耻,所以只能装聋作哑,五百五十文的价格,就这么延续将近百年。
这还不够,等到秋天百姓要出售布匹换钱时,操纵行情压低布价,趁机又吸一口血,这种事情年年都在上演。
要解决问题很简单:按实际行情定价即可,至于剪边钱的问题,实在是一言难尽,只能是被占便宜了。
“这位周郎君说得不错,折钱本无大错,只需按照实际行情定价即可,但是就从没人提起,章某多次上书,可官家却从来不过问此事。”
“章市令,某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余郎君请说。”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宇文温盯着章华的眼睛说道,“章市令觉得,官家是知道此事,还是不知道此事?”
章华闻言默然,他的理性告诉自己,官家不可能不知道,可这样一来,他从感情上却不能接受:为什么,为什么官家既然知道,却不做尝试?
肯定有阻力,而且这阻力不会小,多少人靠着布匹定价五百五十文来吸血,要是把定价下调,怕是会有很多人背地里咒他不得好死。
可这又如何?不为民做主,我章华为何出仕?!
这件事和兵役的弊病不同,布匹的行情明明白白,就是每匹布百余文,要是谁敢舔着脸说布价还是五百五十文,他可以拉着对方到市场当面对质!
堂堂正正的讲道理,明明白白的行情价格,肯定深得民心的改革,为何官家就是不施行!
当年周攻齐时,陈国积极北伐,结果没几年长江以北国土全部沦陷,先帝为此心灰意冷,再提不起精神改革弊政。
太子登基,章华原以为新君继位必会朝气蓬勃,励精图治重整河山,于是不断上书进谏,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官家每日除了饮酒作乐,还是饮酒作乐。
他也被人排挤,赶到西市做市令,今日见着官家微服出巡,苦苦劝谏却依旧无用,章华一想到这里不由得嘴里发苦。
“章市令今日所说,余某已记下,只是家中有事要到江北周国巴州走一遭,官家那边,可能要等事毕之后,余某才能谏言了。”
“余郎君要去江北巴州?如今两国正在交战,水路、陆路断绝,这怕是风险很大啊!”
“无妨,山人自有妙计。”宇文温郑重地说道,他探听得陈国的隐患故而心中大喜,不过面上不动声色。
“也罢,章某方才说了许多余郎君劳神了。”
见着对方心灰意冷的样子,宇文温心中一动,这位陈国官吏忧心国事,别的不说光是这份心他就很赞赏,似乎对方有些才学,那他就试试。
“章市令,不知听说过北地经学名家信都刘焯?”
“信都刘焯?莫非是‘二刘’之一的刘焯刘士元?久闻大名,只是无缘得见。”
“正是刘焯刘士元,余某因为要去江北巴州,曾派人打探当地消息,得知刘士元如今已到巴州,似乎是要长居于此,办学授业。”
章华闻言眼睛一亮:“余郎君此话当真?”
“当真,某观章市令似乎有辞官之意,如果时局平稳而章市令有意,可到巴州州治西阳城一探究竟。”
见着章华沉吟不已,宇文温也没再多说,有些事情提一下就好,成不成就看天意了,双方就着酒菜又谈了一会,随即各自散去。
周法明一直心存疑问,如今便开口问道:“使君,据在下所知,这位章市令倒是颇有才学,莫非使君起了招揽之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虽然有刘助教在,但州学还是缺先生啊。。。”
“使君原来不是招揽章市令当官的?”
“你觉得他会当周官么?”
听着宇文温反问,周法明摸了摸下巴,随即摇摇头,之前章华苦谏的模样他可是看在眼里这种人投敌去当官,怕是难度不小。
“一场偶遇,却探出个不得了的消息,真是不虚此行啊!”宇文温喜上眉梢。
历史上的陈国,在杨坚以隋代周之后,就缩在江南等死,看来其内部果然是弊病丛生,所以只能苟延残喘。
如今这个时代,陈国依旧弊病丛生,兴兵北伐虽然连战皆捷,看来也就是徒有其表而已,越是投入,越是会导致元气大伤。
一如明末,明廷要保住辽东的残垣断壁,不停的加派“辽饷”,结果天灾**,逼反了穷苦的农民,内忧外患之下轰然倒塌。
陈国收复淮南,要守住地盘就得投入人力物力,这样就会加重兵役、租调,百姓活不下去就选择逃亡,如果逃无可逃的时候,该怎么办?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带盐()
蕲口,周国水军营寨,细如柳絮的飘雪,将大地还有营帐染成白色,历经濡须口之战的水军将士在此驻扎,修补船只、战具,准备迎接下一。。lā
船场内,数条大船正在维修,破损的船体,折断的桅杆,船上四处可见烧焦的木板,还有烟熏火燎的痕迹,这都显示着先前水战的激烈程度。
濡须口水战,周军以少打多,借着上风向纵火,江面上烧成火海,两军战船在火光冲天之中捉对厮杀,最后两败俱伤。
周军伤亡不小,陈军也好不到哪里去,以少打多的周军甚至算是惨胜,不过却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类型,如今双方各自缩回营寨舔伤口。
水战没输,可周军6战兵败,黄州军救援合州总管府不及,合州地界为陈军占领,山南和朝廷的联系中断。
虽然战事还在,也许合州很快便能抢回来,但如今的挫折,依旧在山南周军将士心里蒙上一层阴影。
水军6寨,大帐内,水军总管周法尚光着膀子坐在胡床上,军医正在为其更换纱布,几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赫然出现在周法尚后背。
上月下旬的水6决战,周法尚身先士卒,指挥座舰当先冲阵,结果混战之中被创十余处,所幸并无大碍。
领兵作战难免受伤,尤其流矢更是防不胜防,他只是身上被砍了十几刀而已,有铠甲护着不过是些皮肉之伤,要是不小心给流矢射中面门,只有当场战死。
“转眼已过将近两个月,战船修复情况如何了?”
“总管,蕲口修船场木料不足,我军大部主力战船受损严重,如今战船只修复六成,其他的说是能浮在水面上,那把火烧得太猛了。”
“我军不好受,陈军也不好受,就看谁先熬不住了。”
周法尚忍着背上的疼痛,和诸将商讨着军情,这场仗打起来怕是没完没了,如今还不是安心养伤的时候。
“总管,听闻巴州那边围了郢州夏口,若是陈国水军了狠,再度西进的话。。。”
“光是水军西进有何用,就算他们突破蕲口江面,莫非还能突破伍洲?陈军如今攻下淮南,重心都放在那边,就算是要派兵西进,也是有心无力了。”
“如此说来,水战是打不起来了?”
“打不起来将士们好好休息,但是该出去骚扰的还是要,别让陈军闲着。”
周法尚做出了判断,用兵要看想达到什么目的,陈国如今的目标明显就是要守住淮南,没有余力派兵西进,所以心里整日绷着根弦没必要。
不光派援兵没什么用,他判断陈国怕是已经没信心击退占据武昌的周军了。
郢州已经变成陈国的一处溃疡,需要投入相当大的人力物力才能“治好”,周法尚不觉得陈国能同时兼顾淮南和郢州。
议事完毕,众将散去,周法尚也换完药,穿上单衣后在帐内走动,慢慢的活动筋骨。
除非黄州军东进,否则陈军不会来犯,这是他的判断,而黄州军大约也不会东进了,毕竟荆襄那边的战事依旧激烈,他们要作为后备军随时西进增援。
帐内点着火堆,驱散了透入的寒气,周法尚穿好衣服擦拭起佩刀来,他原来那把刀已经砍坏,铠甲破损严重,如今刀和铠甲都换了新的。
“郎主,小的来擦刀郎主休息,好好养伤。”
“无妨,这点小伤还没必要卧榻休息,刀不磨不利,人不动可不行,府里有消息传来么?”
“郎主,老主母安好,只是三郎君还没有消息。”
一说到三弟,周法尚就有些担心,周法明去年四月跟着巴州刺史、西阳郡公宇文温去邺城后,按说九月就要返程,结果淮南战事起道路断绝,自然是不能如期返回了。
滞留邺城的话,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就怕。。。
想到这里,周法尚不由得心中忧虑,九月初,周天子御驾遇袭,随行的宇文温组织人手反击,周法明亦是其中之一,一番血战后人人挂彩。
人没事就好,就怕接下来回山南,一行人冒险南下,这一路上兵荒马乱,也不知道能否顺利抵达。
“郎主!三郎君回来了!!”
一名部曲从帐外冲进来,兴奋地禀报,周法尚闻言嗖的一声跑上前,抓着对方摇起来:“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郎主!方才巡哨的战船,在江面上拦下一艘南岸过来的小船,上面坐着几个男子,其中一个正是三郎君,其他几个,都是府里的老伙计们!”
“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周法尚扯着那部曲冲出大帐,向着江边跑去,路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脚踩上去有些滑,而周法尚就这么跌跌撞撞的疾驰着。
还没跑到一半路,只见士兵们簇拥着几名男子向他这个方向走来,当中一人正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周法明。
“二兄!”
“三郎!”
兄弟俩紧紧抱在一起,周法尚看着突然出现的弟弟,仔细端详了许久,才惊讶的问道:“你是怎么回来的?”
“二兄,我可是真货吧?”
“是啊?怎么?”
“事不宜迟,宇文使君还在等着我的消息,要是没什么疑问,那我便消息了。”
“宇文使君?他人在哪里?莫非是。。。”
周法尚闻言有些奇怪,他看了看远处的江面,也没见什么船,不过既然弟弟是乘船从南岸过来,看样子是探路,宇文温想来也是在南岸候着。
这可不行,江南是陈国的地盘,迟则生变!
他立刻下令让战船做好准备,随时接应宇文温渡江,一旦陈国水军战船拦截,他就要不惜代价,护得宇文温安全北渡。
“二兄,赶紧把码头腾空,一会有船队靠岸,大船队哟!”
“大船队?”
。。。。。。
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水军营寨之后,当先一人掷鞭下马,正是黄州总管邓孝儒,他领兵驻扎在蕲州地界,收到一个紧急消息后立刻赶来蕲口的水军营寨。
“人呢?人到了么?”
迎上来的水军总管长史答道:“总管,人刚到岸这边走。”
一行人急匆匆往岸边走去,邓孝儒得知那位巴州刺史、邾国公宇文温竟然来到蕲口,马不停蹄的赶来这里,长史大概介绍起事情经过。
“竟然是从江南过来的?”
“正是,想来邾国公是乔装打扮,从下游渡江而来,还带来了许多盐。”
“盐?”邓孝儒闻言一愣。
“是的,邾国公随船带来许多盐。”
邓孝儒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如今的心情,如今合州失守,山南和朝廷联系中断,远在邺城的宇文温,要是回来可不容易,如今对方是从江南北渡,那就和逃命差不多。
都这种时候了,还想着带盐?
他觉得有肯能是宇文温乘船而来,顺便在船上带了些盐,那么量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不过人回来了就好,其他的都是其次。
来到码头,只见一群人围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邓孝儒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宇文温还有谁?
“总管,下官有礼了!”
宇文温笑眯眯的行礼,邓孝儒看着他也是笑着点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总管,下官此次回来,带了些盐,数量有些多,怕是要走水路回巴州,可得派些船护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