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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雄渐渐回过神来,他听得宇文温发问,随后回答:“回大王,家父当年是泾州刺史。”
“原来当年泾州的薛使君便是令尊,寡人年幼时随家。。。中长辈去泾州游猎,得薛使君接待。。。”
宇文温开始和薛世雄闲聊,他是故西阳郡公宇文翼的嗣子,所以场合不应该称呼生父宇文亮为“家父”,虽然很多熟知内情的人,实际上依旧把他看做宇文亮的次子。
将领们见宇文温开始用叙旧的方式劝降,赶紧让周围看热闹的士兵散开,不过以防万一,还是留有几个士兵守在宇文温身边。
闲谈之中,宇文温得知薛世雄这些年来的经历,其父薛回已经病故,而大象二年变乱起时,薛世雄为帅都督,跟着朝廷大军讨伐相州总管、蜀国公尉迟迥,邺城兵败,侥幸逃得一命。一看书?·KANSH·
杨坚受禅建立隋国,他就成了隋国臣子,虽历经多年战事,却未获太多机遇,隋国灭亡前夕,不过是凭军功由帅都督晋升为仪同将军。
去年隋国灭亡,薛世雄随大流投降,又成了周国臣子,不过因为有污点,所以爵位什么的自然就没了,仪同将军也做不成,如今不过是豫州总管麾下一名马军军主。
今日大战之前,豫州总管贺拔伏恩调兵遣将,命他率领百余骑兵在大军后方巡弋,防止安州军骑兵迂回袭击。
而就在刚才,薛世雄见着贺拔伏恩仓皇北逃,便带着部下奋力拦截追击的安州军,贺拔伏恩突围北去,而薛世雄的部下要么阵亡要么被俘,就他一个人撑到现在。
“薛将军,如今天子就在城中,何不弃暗投明,重振你薛家门楣?”
宇文温直接了当劝降,薛世雄却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他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多谢大王不杀之恩,薛某愿意追随天子左右,戴罪立功,只是。。。。”
听到这里,宇文温一愣,心中大喊:为什么?我都做到这步了你居然还不投降!
“只是家人都在河东,若薛某。。。请大王给薛某一个痛快。”
“薛将军原来是顾念家人。。。”宇文温沉吟着,薛世雄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看来他的劝降是起不到预期的作用了。
“也罢,薛将军顾念家人,寡人颇为佩服,来人!”
薛世雄只道自己走到生命尽头,低着头等候那一刻的到来,片刻后马蹄声起,他抬头一看却见宇文温命人牵来一匹马。
“薛将军夺槊数条,寡人十分佩服,便将这坐骑送与将军,其上有弓箭、水壶、干粮以及些许盘缠,将军早日赶回河东与家人团聚吧。”
宇文温决定好人做到底,薛世雄家人宁愿去死,说明这位即便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而对方在尉迟氏阵营里未获重用,不过一名军主,他放人也不会是纵虎归山,不如大方些,结个善缘。
“大王。。。大王!多谢大王不杀之恩!”薛世雄语音哽咽,双膝跪地就要磕头,被宇文温用手扶助:“快走吧,久了若让那边知道你曾经被俘,可就不妙了。”
“大王,薛某这一走,恐怕会让大王。。。”
“无妨,天子明白事理,不会计较这种事情。”
薛世雄十分激动,起身向宇文温行礼:“大王!薛某回去安顿好家人后,便来投效大王,为大王牵马坠镫!”
“后会有期。”
“大王,后会有期!”
薛世雄骑上马,再次行礼后,按着宇文温的指点,策马向东北方向前进,那个方向没有安州军的游骑,应该可以避免再次被俘。
见着薛世雄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宇文温转身往回走,他当然知道薛世雄是帅才,而自己也确实缺人才,但这位挂念家人,如今硬留下来根本派不上用场。
“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奈何,奈何呀~~~”
宇文温哼哼着,心情却没受影响,他今日施展了一下身手,好歹拉风了一回不是?
不远处一辆马车旁,西阳王府中尉张鱼正和一名男子说话,将一个小袋交到对方手中,那人正是更夫吴老六,他笑逐颜开的点头哈腰,转出马车堂而皇之跟着人潮往城里去。
宇文温看着吴老六的背影,招手示意张鱼过来,待其近前便问:“他骗了那么多人,还敢回城?”
“大王,他说他就一鳏夫,没什么好怕的。”
“那倒是,光棍嘛,烂命一条。”宇文温点点头,向前走,张鱼紧随其后。
“赶紧的,把风声放出去,就说寡人所谓屠城实属计谋,根本没那回事,别让人传来传去,传到后面就成真的了!”
“是,大王!”
主仆二人正在嘀嘀咕咕,北面大批骑兵南下,那是追击豫州总管贺拔伏恩的安州骑兵回来了,还带回了一样东西:贺拔伏恩的人头。
宇文温问了一遍经过,原来贺拔伏恩虽得薛世雄领兵救援,但双方兵力悬殊,所以仓皇北逃的贺拔伏恩虽然又逃出几里,还是被安州军骑兵追上,堵在汝水边。
眼见着前有汝水后有追兵,贺拔伏恩挥刀自刎,所以安州骑兵将其首级割下带回来。
“宁死也不愿意投降么?”
宇文温看着贺拔伏恩那血淋淋的人头,喃喃自语之际有些失神。
他知道贺拔伏恩的故事,当年这位是齐国将领,投降周国不久,便在晋阳一役之中奋不顾身救了周国皇帝宇文邕一命,按说这样的人应该是宇文氏最忠心的追随者,结果。。。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为什么? 续()
悬瓠,城北门楼上,天子宇文乾铿正举目远眺看着城外,今日安州军在城外摆开阵势,和回师悬瓠的豫州军决战,虽然西阳王宇文温战前信誓旦旦说绝对没问题,可他还是有些不安。????·?K?ANSH·
宇文乾铿不想在官署里坐等消息,于是上了城北门楼观战,亲眼看见豫州军不战自溃后,他振奋不已,只觉心中忧虑一扫而光。
侍卫左右的武骑常侍刘居士、宇文化及等人也喜形于色,豫州军的威胁解除,己方至少能有一段时间安然无忧,当然,对于宇文化及来说,另一个危机并未解除。
他和宇文温有仇,所以如今战战兢兢,生怕哪天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成日里追随天子左右,尽量不让宇文温‘有机可乘’。
此次悬瓠危机解除,宇文化及决定时不时在天子耳边吹风天子打消长期滞留悬瓠的想法,赶紧去山南,待得局势稳定后便转入关中长安。
他父亲宇文述如今正在关中,而只要远离了宇文温这个‘瘟神’,宇文化及才能睡上安稳觉。
宇文乾铿那日得宇文化及相助,乘坐热气球逃出邺城,所以一直把宇文化及当做可靠忠臣,此时他兴奋之余见着宇文化及走神,便开口问道:
“宇文武骑似乎有心事?”
“啊,回陛下,微臣在想,若是能让豫州总管贺拔伏恩反正,想来召集勤王兵马会更顺利些。”
“嗯,西阳王也是这么说的,贺拔伏恩当年是齐将,后来归降皇朝,又于晋阳一役救了高祖,想来是我皇朝的忠臣,只是先前尉迟氏势大,才俯首听命。”
战前,宇文温在向宇文乾铿汇报备战情况时,说过要尽量招降豫州总管贺拔伏恩,而贺拔伏恩救过宇文邕庙高祖的往事,宇文乾铿是知道的。
所以他觉得若是贺拔伏恩能反正,自己召河南各地兵马勤王的成功率会大增。
总管府掾骨仪确实忠心,可毕竟官职不高,若能有总管一级的人物站在他这边,对于其他观望官员、武将的说服力会更强。
宇文乾铿想好了,今日一场大胜,可以让他有更多时间,派人去豫州周边各州郡动员地方官勤王,待得尉迟氏再次调拨大军来犯,己方也做好御敌的准备。????壹?看书?·?K?A?N?H·
更的是,秋收的季节到了!
宇文乾铿关心秋收情况,侍立一旁的安州总管长史李允信,给出了回答:“陛下勿忧,西阳王已经安排人手收割粮食,微臣会亲自监督,定能赶在下次战事起时,将豫州境内粮食收入库房。”
“李长史,安州总管府的下一拨援军何时抵达?”
“回陛下,尚书令调动的第二拨援军,十日后便能抵达。”
“李长史,山南的兵力够么?”
“尚书令说了,陛下的安危,比事情都。”李允信是官场老手,知道该怎么说漂亮话,“陛下请放心,如今方城之围解除,尚书令手上能调动的兵马就宽裕些了。”
宇文乾铿点点头,他如今再次感受到宗室力量是多么的可靠,如果没有三位宗室站出来和尉迟对抗,他的结局可能就是隐姓埋名,真的‘伤重不治’了。
战事告一段落,宇文乾铿心情放松,他见着李允信年纪不小,便与其闲谈起来,说着说着,话题转到杞王一家的往事。
李允信之所以把话题转到杞王一家,就是要通过潜移默化的办法天子对宗室愈发亲近,这是宇文明临行前交代的任务,他自然要认真履行。
李允信,是豳国公宇文导一脉的故吏旧将,当年的宇文导和宇文护兄弟,是太祖宇文泰的左膀右臂,而宇文导英年早逝,长子宇文广继承爵位,继承了豳国公的,包括部曲和佐官们,李允信便在其中。
然而宇文广因为母亲病故,太过悲伤导致身体状况每况日下,不到三十岁便病逝于任上,豳国公的,便由当时的宇文二郎、宇文广的弟弟宇文亮接管。
于是李允信成了宇文亮的佐官,时常进出府邸,可以说是亲眼看着宇文亮的长子宇文明、次子宇文温长大。
而宇文亮之弟宇文翼原名宇文,年仅十九岁便病逝,于是宇文亮将年幼的次子宇文温过继给亡弟延续香火,继承了西阳郡公的爵位。
大象二年时,李允信和杜士峻、郑万顷一样,是杞王宇文亮的亲信,被其安排辅佐大郎宇文明,虽然现在的官职是安州总管长史,可实际上行使的就是安州总管职权,是实际上的安州总管。
听得李允信自述和杞王一家的渊源,宇文乾铿颇为感慨,他觉得若是周国多一些李允信这样的忠臣,当年大象二年的变乱哪里会发生。
“陛下,往事历历在目,微臣依稀记得天和年间旧事。。。”
“天和年间?朕记得那是二十多年前了。”
李允信点头称是,然后切入主题:“陛下,昔年晋荡公专权,杞王当时年轻气盛,行事不知轻重,跟着晋荡公诸子为所欲为,多有逾制之举。”
晋荡公宇文护专权杀帝,是周国的一个疮疤,也是一个政治禁忌,此时被李允信揭起一角,宇文乾铿却没发作,静静听下去。
“后来高祖振作,晋荡公伏诛,杞王惶恐不已,成日里借酒浇愁,高祖得知后手书一封,杞王看过方才如释重负,从此一心一意拱卫帝室。”
“这件事情,朕也曾听人提起过,杞王虽然为晋荡公亲侄,但朕绝不会无端猜忌。”
宇文乾铿不是傻瓜,听得出李允信言外之意,对方是担心他认为宇文亮会变成宇文护第二,由此心生芥蒂,但无论以后事态会如何发展,此时他自然知道该说什么。
“陛下可知,杞王是如何说西阳王的?”李允信又带起一个话题。
“嗯?朕可不知道。”
见天子来了兴趣,李允信答道:“西阳王行事有些另类,常被人告到杞王处,弄得杞王面上过不去,只叹家门不幸,接连出了两个逆子。”
“两个?”宇文乾铿闻言一愣,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琢磨着莫非杞王连世子宇文明都骂了?
“陛下,杞王私下常说,西阳王就像他当年一样,年轻气盛,行事放荡不羁,都是家中逆子。”
“啊?哈哈哈哈。。”宇文乾铿笑起来,他倒是没想过宇文亮竟然如此说宇文温,李允信这几句话他想起当年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往事。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年调皮捣蛋,恐怕也是父亲眼中的逆子。
所以当年的杞王,恐怕也是和如今的西阳王一般,年轻气盛不愿受繁文缛节束缚,有时候行事逾制,也是无心之失,故而高祖看出这点,没有追究宇文亮的责任。
宇文乾铿如是想,他被宇文温救过,对宇文温的观感很好,被李允信这么几句话带着又联想开来,连带着对宇文亮也多了一些好感。
这正是李允信想要达到的效果,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的职责之一,就是多在天子耳边说宗室的好话。
免得别有用心之人,拿着晋荡公宇文护的所谓‘前车之鉴’,挑拨离间天子和宗室的关系,这一点很,也是宇文明临行前交付给李允信的重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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