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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紧要关头,从北面中军大营赶来的兵马终于抵达,与身处暗处的敌军开始对射,因为天黑的缘故,他们不敢冒进。
领兵将领牢记丞相的嘱咐:敌军今夜若是偷袭,极有可能是准备佯攻某处大营,然后主力伏击赶来增援的兵马,换而言之,对方的策略可能是围点打援。
所以,他所率领的这支兵马虽然人数不少,却必须慎之又慎,夜里行军本来就困难,作战更加麻烦,稍不留神队伍太分散,就容易被人逐个击破。
即便士兵们不是雀蒙眼,晚上作战视线很差,又不能点着火把,所以必须慎之又慎。
援兵在小寨外围展开,小心翼翼和黑暗中不计其数的影子对射,又派出小股精锐向南摸去,果不其然在野地里发现有绊马索等陷阱,而长围土坡附近也是人影憧憧,明显有伏兵。
援兵主将心中庆幸不已,为自己的谨慎而松了口气,望向南面火光冲天的西营,他决定要小心行军,千万不能急。
西面大营戒备森严,驻扎数万兵马,还有许多青壮,今夜已经做好了防御准备,敌军即便来袭,急切间无法攻入营寨,而即便攻入营寨,官军将士人多势众,绝不会落下风。
所以,只要等上一会就好!
。。。。。。
西营,火光耀地宛若白昼,营内到处都是尸体,溃败的官军将士逃出残破的营寨,向着黑暗旷野狼狈逃窜,紧随其后的是安州骑兵。
西营守军,一直在提防今夜有敌军来袭,所以当敌军真的来袭时,他们立刻进行了反击,而北面中军大营派来的援兵也很快赶来。
来犯敌军见无机可乘,很快撤退,而南面大营方向也燃起火光,爆炸声此起彼伏,援兵没有入西营,直接绕过营寨向南面进军。
结果走出去没多远便遇伏,战况十分激烈,西营主将见友军遇伏,赶紧打开营门带兵冲出去增援,结果一切都完了。
援兵遇袭是假的,而那支援军也是假的,败退的敌军也是诈败。
出营的兵马很快便遭到伏击,而敌军精锐悍不畏死,不顾伤亡强行冲击营寨,甚至后续弓箭手不顾双方士兵混战一处,直接向着人群放箭。
宛若疯狗的敌军精锐很快便突破官军拦截,冲到营寨内到处放火,随后又有大批敌军涌入,数万西营守军崩溃,顾不得那么多,争先恐后向外逃。
然后沦为骑兵追逐的目标。
营寨一隅,身上铠甲插着数箭的杨素坐在一具尸体上喘息,他已经不复当年的血气方刚,一番白刃战之后有些累,需要休息一下。
作为今晚夜袭的首倡者,杨素作了一番精心布置,然后带着为数不多的部曲,率领自己亲自编练的豫州降兵作为先锋,向敌军营寨发动进攻。
过半的伤亡,换来己方快速攻入敌营,他也差点被乱箭射死。
年逾不惑还要如此拼命,杨素一点也不后怕,因为他有死灰复燃的执念,还有必胜的把握。
敌军兵力十余万,悬瓠守军加上青壮勉强过万,兵力十比一,看上去势不可挡,然而对方分兵了:设东、南、西、北四个大营,兵力四分。
单独一个大营的兵力最多四万余,和悬瓠守军的兵力之比大概是四比一。
然后筑长围、挖壕沟,以为就此形成常山蛇势,就能保得各营万全,晚上就想着窝在营地里固守待援,如同一群羔羊般懦弱。
杨素使出疑兵之计,派小股队伍分别袭扰东营、南营,只用了数百人,就弄得对方固守不出。
于是西寨的南侧援军断了。
再派百余人拿着稻草人做疑兵,将北营援军也拦下,剩下孤零零一个西营,部分守军又被他用计赚出营,所以,人多又有何用?
我用两千降兵,就能击败你们这群废物!!
脚步声起,杨素转头望去,只见一队士兵向这边过来,当先一人按刀前行,火光映在其脸上,忽明忽暗。
“大王。”杨素起身行礼,西阳王宇文温走近,驻足而立,看着四周一片大火、满地狼藉,满意的点点头:“杨使君,这一仗打得不错。”
“大王过誉了,下官为国杀敌,实属分内之事。”
宇文温没说什么,看着南面远处那颇为热闹的南营,又看看北面没什么动静的北营,忽然嗤笑一声:“什么常山之蛇,寡人原以为是一条大蟒蛇,结果却是一条草花蛇。”
“常山之蛇,首尾相济,奈何各自狐疑,所以易为人所趁。。。。”杨素说到这里,忽然压低声音:“大王,俘虏怎么办?”
“悬瓠城里粮食紧张。”
“下官明白了。”
宇文温转头看向杨素,似笑非笑的问道:“杨使君明白什么了?”
“放归俘虏,乱其军心。”
“这可是纵敌呀。。。。”
杨素的独眼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光芒:“如今情形,放人,比杀人好。”
第二百四十三章 应变()
火光映红半边夜空,悬瓠城北,汝水畔大营,披着披风的丞相尉迟惇,站在帐外看着西南方向那片火光不发一言,左右侍卫默不作声,因为他们知道丞相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
今日官军攻城,伤亡惨重,丞相差点被冲出城的敌军所伤,后来特意叮嘱,说晚上要提防敌军偷袭,结果。。。
“来人。”
“末将在!”
“加强戒备,提防逆贼夜袭。”
“末将领命!”
尉迟惇板着脸转入帐内,片刻后帐内传来丁零当啷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打翻在地,侍卫们交换了一下眼神,硬着头皮入帐。
帐内,一个书案断做两截,上面摆着的笔墨纸砚洒了一地,侍卫们大气不敢出,低着头去收拾残局,尉迟惇将佩刀扔到一边,坐在榻边,看着烛光不吭声。
见着他没什么吩咐,侍卫们缓缓退了出去,不一会帐外响起说话声,原来是相府司录崔子枢求见。
崔子枢见着尉迟惇在生闷气,知道是为西面大营那冲天火光,他也不点破,来个先声夺人:“丞相,属下有一计,可使城中逆贼方寸大乱。”
“讲。”
“还请邾王后写亲笔信一封,再射入城中。”
尉迟惇瞥了崔子枢一眼,哼了一声:“此计于事无补。”
“丞相在此闷闷不乐,亦于事无补。”
听到这里,尉迟惇回过神来,长吁一口气,无奈说道:“悬瓠难下,寡人心有不甘!!”
“丞相,自古坚城难下,但只要围困得法,迟早能破,无非值不值得耗费人力物力罢了,既然丞相对悬瓠势在必得,伤亡大些便大些。”
“那群废物!如此优势兵力还被打得狼狈不堪!”
尉迟惇说到这里就来气,他明明交代了一定要小心要小心,结果。。。
虽然还未得报详细损失情况,但西大营燃起的冲天大火,已经说明营寨失守,那可是兵力逾四万的大营,尉迟惇实在想不明白怎么就被攻破了。
当然,营寨被攻破,不代表四万兵马全军覆没,溃败的将士四散奔逃,到了天亮可以收拢回来至少过半。
但今日接连两场大败会严重挫伤官军将士锐气,尉迟惇一想到这里就心烦:己方以绝对兵力优势围城,竟然会被对方打得灰头土脸!
崔子枢此次前来,是方才见着西大营方向火光冲天,知道己方恐怕伤亡惨重,赶紧求见丞相特地劝解,免得对方心浮气躁之下决策失当。
胜败乃兵家常事,这句话谁都知道、谁都会说,但所处的位置不同,心态也不同,宇文氏的军队占据悬瓠,这是一个极大的隐患,极有可能导致天下局势骤变。
所以崔子枢作为幕僚,极力劝谏丞相尉迟惇带着天子御驾亲征,尽早收复悬瓠,把宇文氏的军队赶回山南。
攻城,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尤其在守军准备充分的情况下,进攻一方花上数月甚至一年时间才拿下城池都极有可能。
只是一开始大家想速下悬瓠,所以接二连三的失败才导致将帅们有些焦躁。
焦躁归焦躁,官军优势依然明显,既然速攻不成,那就慢慢来,反正悬瓠已被围得水泄不通,那么破城是迟早之事,而既然宇文温在城里,那也是一个极好的诱饵。
崔子枢将自己的看法向尉迟惇进行阐述,如今宇文氏的核心人物,就是杞王宇文亮父子三人,宇文亮在关中,宇文明在山南,而宇文温在豫州悬瓠。
悬瓠如今孤悬在外,一如当年西魏大将王思政据守的颍川,外无援兵,只能靠城中守军苦苦支撑。
当年王思政据守颍川,熬了差不多一年才无奈投降,这期间西魏居然没派兵来救援,其中缘由不得而知,但守颍川的若是宇文泰嫡系大将,亦或是宇文泰的侄儿们,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么?
所以,对于杞王宇文亮、世子宇文明来说,据守悬瓠的宇文温不是弃子,迟早都是要救的。
那么对方该如何救?
崔子枢认为对方的援军,只能经过三个地方增援悬瓠:方城、平阳、光城。
荆州方城,有官军控制的叶城挡着,光州光城,如今有扬州军盯着,而申州平阳位于悬瓠西南二百余里外,与山南安州隔着个桐柏山,此时还在宇文氏控制之下。
宇文明若是要救悬瓠,必然派兵翻越桐柏山,以平阳为据点,往悬瓠进军。
官军围了悬瓠,一开始的打算是强攻,尽快将其拿下,只是如今守军顽强,崔子枢建言,官军应该调整策略,缓攻悬瓠,以悬瓠为诱饵,围城打援。
让宇文明保有平阳这个据点,让其觉得还有机会派兵为悬瓠解围,对方迟早会往平阳增兵,伺机为悬瓠解围。
援军从平阳出发,要么往北,经永州之后再折向东,向悬瓠进军;要么向东行军,经息州折向北往悬瓠进军。
永州和息州,此时已经为官军收复,呈现从东、北两面夹击申州之势,而现在守军可以示弱,让对方觉得有机可乘。
如何示弱?方法有很多,可以使出诈降之计,引得对方来偷袭州城,然后让其得手,距离悬瓠更近,愈发舍得投入兵力。
接下来该如何围城打援?具体策略可以商议,崔子枢苦口婆心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劝尉迟惇及时应变,不要为了一个悬瓠而偏执得不知变通。
他认为宇文亮父子不可能放弃据守悬瓠的宇文温,所以要对这一点加以利用,以歼灭宇文氏主力军队为目标,待得对方再无兵力野战,届时悬瓠就如同熟透的苹果,轻易可以摘取。
不光悬瓠,就连方城、上宛、襄阳,也都是如此,没有兵,光有坚城没有用。
“丞相,外无援军,孤城不可守,宇文温如今困守城中,除了时不时搞偷袭,根本无法伤及官军将士皮毛,何必为这座迟早投降的城池,平白无故消耗兵力?”
尉迟惇沉吟着,用手敲着半截书案,崔子枢说得有道理,他是有些急,所以陷入了“速下悬瓠”的牛角尖,若变换一下思路,其实根本就不会觉得拿对方没办法。
“既要围城打援,有何良策?”
“丞相,请再次回水灌城,让官军将士休息一段时间,顺便养伤。”
“又灌城?冬天一到,河水结冰,敌军可以在冰面上行走,依旧能趁夜偷袭。”
“那正好。”崔子枢笑了笑,“被河水长期浸泡的夯土城墙,墙体潮湿不堪,一旦冻结,必然爆裂。。。。。。。”
第二百四十四章 值得么?()
悬瓠城西,长围外,被焚毁大半的西大营正在重建,土坡上大批士兵正在警戒,而一旁临时搭建的帐篷里,许多伤兵正在呻吟、哀嚎。
上战场,一不留神就会死,而那些受伤却活下来的人并不都是幸运儿,因为有人在苦熬,伤势无好转的迹象,只是为了渺茫的生存希望而在苦苦熬着。
战场上到处都是流矢,一不留神被射中,当场死去倒也罢了,被射中要害却没死的就有得熬,因为箭伤可不是闹着玩的。
射中胸膛伤着了肺,喘一口气就吐一口血,熬不了多久就死了;伤着了内脏,人看上还好,但就是疼,快则过一夜,迟则数日也就断了气。
这个过程对于伤者来说很痛苦,伤口一阵阵的疼,然后就是发烧,烧得神志不清,浑身哆嗦,生不如死。
即便没被流矢射中要害,四肢被射中的话,箭伤如果处理不好,人一样会死,绝大部分的箭镞都是锈迹斑斑,或者沾着污垢,被这样的箭射中,容易触发破伤风。
要避免箭伤恶化,就得尽快拔箭、止血、剔除伤口里的污垢,军中虽然有军医,但并不是每个中箭者都能得到及时医治,最后要么因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