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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避免箭伤恶化,就得尽快拔箭、止血、剔除伤口里的污垢,军中虽然有军医,但并不是每个中箭者都能得到及时医治,最后要么因为失血过多或破伤风发作而死。
战场负伤,常见的还有刀斧伤,一般的皮肉伤倒还好,可若是被砍断手脚,即便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也会让伤者疼痛难熬,若伤口处理不当还会化脓进而导致溃烂,让人生不如死。
除了刀斧伤还有枪矛伤,虽然不至于断手断脚,但若是被捅伤了内脏一样活不长,比起被锐器所伤,被铁锏、铁锤等钝器砸中同样也不好受。
即便身上穿着铠甲、头上戴着兜鍪,被钝器砸了那么一下,人看去是好的,实际上却受了内伤,很可能觉得头痛、胸闷,没几日就死了。
除此之外,还有烧伤,这也是让人痛苦的伤,一个人若是被火烧了,身上皮肤大面积溃烂,那是即便神医华佗在世都未必能治好的伤。
身上大半张皮都烧焦,和被扒皮没区别,这种疼痛光是想想都让人觉得难受,而许多伤者是被敌军投掷的火油罐所烧,全身大面积烧伤,活着就是痛苦。
又有一种伤,以往很少见,那就是被生石灰灼伤,这种伤和烧伤沾点边,但伤口基本都是在口、鼻和眼睛。
生石灰遇水会发烫,而因为误吸生石灰导致喉咙烧坏、因为被生石灰沾上眼睛导致失明或者视力严重下降的伤兵也有很多。
昨夜敌军袭营,投掷大量生石灰,导致官军将士许多人因此受伤,被生石灰沾了眼睛或者呼入口中而被灼伤,这样的伤不至于丧命,却能让人痛苦不已。
此时此刻,在军营里呻吟的人,就是战场上侥幸未死却生不如死的伤者,虽然有许多军医来给伤者疗伤,但锥心刺骨的疼痛,让许多人痛不欲生。
相对而言,那些被俘的士兵和青壮却幸运得多,一开始他们心中惴惴害怕被对方杀掉,结果敌军长篇大论了一番后,将大家都放了。
奋勇杀敌的人,非死即伤,伤者之中还有人生不如死,而那些见势不妙就投降的人,什么事都没有。
如此强烈的反差,让大家有些错愕,也不知道谁对谁错,那些正在忙着搭建营寨的士兵和青壮,听着不远处伤者的呻吟声,心中不是滋味。
玩命杀敌,值得么?
。。。。。。
悬瓠城一隅,一个院子里,一名伤兵正在接受“手术”,他的右手手掌已经没了,是昨夜作战时被敌兵所砍断的,而此时正在做手术的医生,在为他包扎伤口。
战场上断手断脚的情况很常见,伤者能否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苦熬,而这名伤兵倒是果断,被砍断手后不顾飙血,拿出“急救包扎带”把手腕勒起来止血。
然后用火把烧伤口烧焦。
自己烧自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而正是这样看上去残忍的举动,让他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当场毙命,撤回城后再经过处理,等候军医安排“手术”。
此时此刻,伤兵仰面躺在“手术床”上,眼睛蒙着纱布,口中咬着布团,双臂、双腿都被固定着,几名身着白袍的军医正围着他忙碌。
经过高温蒸煮消毒的“手术刀”、“手术剪”、“手术钳”、线、绷带,整整齐齐的摆着,旁边还有装着药的瓶瓶罐罐,虽然散发出药味,却为更浓烈的酒味所冲淡。
军医所用并不是酒而是用特制“蒸馏器”反复蒸馏所得“酒精”,用途自然不是用来喝,而是用来“消毒”。
先将伤兵的创口用酒精擦一遍,然后找到创口已经结痂的血管,小心翼翼用消过毒的线将其扎起来,免得一不小心结痂崩裂导致大出血。
然后用锋利的手术刀将黑乎乎的腐肉剔去,再用酒精擦拭一遍后,敷上特制的疗伤药,最后用消过毒的纱布将伤口包扎起来,手术才算大功告成。
整个过程中,有军医守着几个架子,时刻注意调整上面的玻璃镜,以便将阳光反射到伤口处,方便操刀的军医做手术,又有几名军医担任助手,为操刀军医打下手。
还为操刀军医和接受手术的伤兵擦汗。
因为没有麻醉药,那名伤兵直接承受着每一刀所带来的痛苦,但他死死咬着口中布团,即便满头大汗也不发一言,待得手术完成,为他擦汗的手巾已经用了数条。
伤兵被人扶着起身,慢慢向外走去,几名军医脱去口罩、小帽,坐在一旁凉棚里喝水休息,作为黄州的军医,他们通过无数次活体解剖和实习,已经练出了本事。
一旁围观的宇文温,没有打扰这些接连做了许多次手术的医生,带着随从悄悄离开。
战场医学,是降低士兵伤亡率的必要科技,外科手术,是必不可少的医学技术,然而在这个没有抗生素和输血技术的时代,想要挽救受了箭伤、烧伤、刀伤的士兵,即便有了较为科学的外科手术,手术成功率依旧不高。
没有抗生素,对抗不了伤口细菌感染;没有靠谱的麻醉药,甚至没法进行有效的外科手术:如果接受手术的伤者熬不住剧痛,会导致手术失败。
但这不是宇文温放弃的理由,没有抗生素,至少要想办法减低伤口细菌污染的几率;没有现成麻醉药,那就不停的试各种配方,不能全麻,好歹能把痛苦减轻一些。
三国时的华佗据说研制出了麻药“麻沸散”,他不信自己拼命烧钱都试不出来类似配方。
而为了锻炼军医的手术能力,宇文温甚至开展了活人手术这一禁忌医学实验,死囚不够用,那就用从捕奴队手中买来的奴隶作为实验对象。
以现代的伦理道德观来看,这样的行为是灭绝人性,值得么?
值得,只要能推进外科手术的发展,推动战场医学的进步,背上些许恶名,他不在乎,杀一人救百人,这样做值得。
而他不是无谓的牺牲人命,该有的基本医疗器械,都有了。
有了显微镜,细菌感染的概念渐渐被军医接受,也接受了“消毒”的概念,而如何防止细菌感染,因为没有抗生素,实际上没太好的办法,只能依靠酒精和水煮来对器械、用品消毒,
经过无数次“实习”,黄州的军医已经能够开展让人觉得十分惊悚的外科手术,对于箭伤、烧伤、刀伤的治疗,成功率有了明显进步。
甚至连截肢手术都有了不小的成功率。
虽然以后世的医学水平来做对比,黄州这种山寨版的外科手术成功率依旧很低,但已经明显超越了同时代其他地方的医疗水平。
代价是耗资无数,培养出来的军医,还不能收人家“培训费”,大部分开支,由宇文温自己承担。
而在军中,为受伤将士做手术疗伤,是免费的,宇文温没办法借此敛财,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战斗力,为了活下去。
一边想,一边拾阶而上,宇文温来到城头,看着城外渐渐上涨的水位,又看看城外那一圈宛若长城的长围,叹了口气。
敌军经过昨日两场大败,看来想明白急攻不现实,改用长期围困的办法来耗,此时下游堰坝应该已经关上水门,所以汝水水位上涨,这样下去再过一两日,悬瓠城外就要化作一片汪洋。
城外都是水,他和麾下兵马就真的被困在城里,每天除了消耗粮食,什么也做不了。
这样的情况,他在山南和兄长宇文明做战略规划时就已经料到了,也做好了敌军围城打援的心理准备,所以,悬瓠不会有援兵,短期不会有。
偷袭悬瓠所要达成的终极战略目标,就是宇文温用自己和悬瓠做诱饵,吸引敌军主力钉在悬瓠附近,为山南争取时间,集中兵力于某个方向来个全力突破。
为此,他做好了长期困守悬瓠的准备,仅以粮食准备来说,足够城中军民一年之需。
代价,是以身犯险,形如困兽,若局面迟迟未能打开,他就会像当年守颍川的西魏大将王思政一般,熬了一年等不到援兵,粮尽投降。
王思政投降东魏还能受重用,而他,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做值得么?
在山南时,宇文温时不时问自己这个问题,但直到现在,他都不后悔。
长舒一口气,他望向西南方向,望向遥远的山南地区,喃喃自语:“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们的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值得么?(续)()
安陆,行宫,天子宇文乾铿正在用膳,食案上摆满菜肴,一个个精致的黄州瓷器,白底金边,又有漂亮的底纹,盛放着可口的美味。
筷子、调羹都是银制,而食物则是安陆最有名的厨师所烹制,虽然山南的食材与河北不同,却有“炒”这种烹饪技巧,所以初来山南的宇文乾铿,吃起佳肴是津津有味。
当然,最主要是他心情极好,不然也不会胃口大开,在邺城时,宫中御膳花样百出,也有名厨精心烹饪,但宇文乾铿心情抑郁,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天子用膳,有人作陪,作陪的自然身份不低:山南道大行台尚书令宇文明及其嫡长子宇文理在座。
父子二人做为天子的宗亲,当然有资格列席陪着天子用膳,室内只有三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边吃边谈,场面十分融洽。
宇文乾铿从悬瓠出发,经申州平阳翻越桐柏山,前往桐柏山南麓的安州总管府地界,一行人刚出山,宇文明率领文武官员早已恭候多时。
现场官员、军民万余人一起山呼“万岁”,声浪如潮,宇文乾铿激动不已,登上新制的御辇,排开仪仗浩浩荡荡向安陆前进,每到一处都有大量百姓夹道欢呼,场面十分隆重,一直持续到进入安陆。
这是天子出行本来就该有的荣耀,只是在邺城时,形如傀儡的宇文乾铿久居深宫,难得出宫一趟,出宫后也由不得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那些仪仗队伍对他来说,更像是监视者。
如今来到山南,那种前后相拥的感觉,让宇文乾铿感受到真正的天子威严,虽然没有衣着华丽的禁军六率、没有文武百官簇拥,但看着路边男女老少欢呼雀跃的模样,他是真的很激动。
抵达安陆,下榻行宫,次日便有各地州郡官员或其属下陆续赶到安陆等候他的召见,宇文乾铿接连十余日都在接见这些官员,虽然有些累,却很高兴。
他历经千辛万苦逃出邺城,曾经想过一个问题:这样做值得么?
前车之鉴数不胜数,宇文乾铿知道自己即便逃到山南,也极有可能再次沦为傀儡,一如当年西逃关中的魏帝一样,脱离了高欢的控制,却被宇文乾铿祖父宇文泰当做傀儡。
杞王宇文亮,会不会走上他叔叔晋王宇文护的旧路?
这种事情不是不可能发生,但宇文乾铿别无选择,他不甘心就此隐姓埋名,消失在世间,无论如何都要逃到关中,奋力一搏。
而自从抵达悬瓠遇到西阳王宇文温之后,一直到他移驾安陆,宇文乾铿觉得宗亲的表现,比预想的要好很多,其他且不论,宇文明大张旗鼓迎他入安陆,搞得众人皆知,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对方至少没想着“隔绝中外”。
宇文乾铿在安陆,能够接见任何一名求见的官员,而且这些官员来行宫门外求见,是由他的人来登记、传召,而不是宇文明一手操办,随后才告知某某某求见。
这只是细节,但宇文乾铿从这一细节可以看出,至少宇文明没有把他当成傀儡,来个隔绝中外,外面的消息,要预先过滤一遍才传到他的耳朵里。
求见天子的官员络绎不绝,宇文乾铿与这些官员闲谈,从只言片语中发现,山南各地情况和往日里宇文明在奏章里所述内容差不多。
如果有官员在面见他之前,已经和宇文明对好了说词,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但要说所有官员都对了说词才来见他,这种情况基本不可能出现。
因为参与的人越多,谎言穿帮的几率就越大。
杞王父子这些年经营山南,奏章写了不知多少,宇文乾铿可是对奏章里所述山南情况记得清清楚楚,如果面见他的这些官员说法不一,他有信心察觉出来。
一个谎言,要用几个谎言来遮掩,而这几个谎言,需要用更多的谎言来遮掩,所以,一个人若是说谎,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欺骗所有人,但没办法永远欺骗所有人。
这是宇文乾铿自己悟出来的道理,而通过连日接见许多官员,他梳理出一条重要的信息,那就是杞王父子的言行一致,没有特意骗他。
至少截至目前为止,宗室对天子都是善意,所以宇文乾铿觉得自己冒险南逃,值得。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那就走一步看一步,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