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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是走了正规流程、得亳州司会批准才有的福利,不然会被人诟病宇文温用公帑收买官员,收买人心。
这大半年来,宇文温一直很忙,卫玄等高阶佐官很忙,亳州总管府以及织造司、市舶司的大小官员都很忙,所以待得秋天这一收获季节到来,大获丰收的官署发放“补助”,也是顺应人心之举。
宇文温对郑通做出的政绩很满意,放下资料,看着对方“寡人给你放几日假吧,再这么累下去,铁打的身体都吃不消。”
“多谢大王。”
“咦你不是该说下官为国分忧,无需休息之类的场面话么”宇文温促狭起来,“这样寡人和你才好来个有来有往嘛”
“大王莫要说笑了,下官如今还真是快撑不住,万一弄假成真,那可如何是好”
“莫要惊慌,寡人又不是无良上官,只会把佐官往死里用,你好好休息,陪着妻儿说说话,放松放松。”
“多谢大王。”
郑通没有虚情假意的推辞,他是真的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回回神,虽然家人就在小黄,但这大半年来,他忙着公务,都没怎么和妻儿好好相处。
决定放假之后,先在家蒙头睡上一天一夜再说。
郑通告退,宇文温只来得及喝一口水,便开始继续“接客”,来人是他在市舶司的副手王頍,同样是一脸疲惫。
刚出使陈国归来的王頍,车马劳顿,这大半年来同样四处奔波,和郑通一样,累得有些形销骨立,不过精神不错,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到陈国走了一圈。
王頍之父王僧辩,为萧梁名臣,当年平定侯景之乱后坐镇建康,当魏军西魏攻破梁都江陵、梁元帝遇害后,王僧辩在建康拥立皇子为帝。
后来王僧辩被坐镇京口的大将陈霸先袭杀,陈霸先由此把持朝廷大权,后来建立了陈国。
可以说,王頍和陈国皇室有杀父之仇,如今作为周国使者出使建康,在台城太极殿上面对御座上的陈叔宝,面对陈国百官,那种感觉可不一般。
很刺激的。
宇文温翻看着王頍所写公文,问道“和陈官家谈得如何了”
“大王,下官不过一使臣,何以能和陈国国主商谈事务,更何况,对方沉迷酒色,没那精力。”王頍面色平静的说着,顿了顿再补充
“大王,两国市舶事务已经谈妥,下官已整理成公文,大王阅后如无疑问,还请尽快上奏朝廷,莫要授人以柄。”
“寡人知道,明日奏章就会送往长安你啊,在公众场合,莫要称呼陈官家是陈国国主。”
“是,下官明白。”
王頍和陈国有仇,当年陈霸先杀了他父亲,他就不会称呼陈国皇帝是天子或至尊,因为既然这么称呼了,就意味着对方有天命在手,再推演下去,莫非他父亲遇害是天意活该
但周国和陈国如今关系不错,周国方面不会称呼陈国皇帝为“国主”,王頍若是在公众场合这么说,很容易被人借题发挥。
王頍此出使陈国,是为了和对方协调市舶事务,毕竟周国市舶司如今正在推行海贸,南来北往的海船势必要经过陈国沿海地区,所以需要协调。
而陈国如今因为丢了岭表交广之地,往日输送建康的诸如海外香药等奇珍异宝断了来源,如今也急需周国海船运来这些奇珍异宝,满足巨大的日常需求。
两国关系正常,双方贸易额逐年递增,若能把和陈国的市舶事务办好,对于市舶司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政绩,所以王頍此出使,和陈国方面谈妥了各项事宜,圆满完成任务,宇文温对此很满意。
王頍作为市舶司官员,关注点当然不止陈国,他汇报完毕,顺便打听东海方面的事情“大王,耽罗国那边如何了”
“依计划行事,无论百济和倭国怎么想,耽罗的现状,再也不会变了。”
“大王,那万一打起来呢”
“你作为市舶司官员,就可以领兵出征立军功了,若时机合适,收复汉四郡,不也是大功一件么”
王頍闻言笑而不语,宇文温对未来很乐观,他的特使张鱼,如无意外此时应该早已抵达倭国国都,得倭国权臣苏我马子接见,传达他的意见。
如果事情顺利,倭国会作为调解人,居中斡旋,帮助周国和百济“达成谅解”,让百济承认耽罗的现状,然后,东海贸易新秩序也就能初步建立了。
有了规矩,买卖就好做,初步打通贸易航线的市舶司,会给国库带来稳定财源,这样的政绩,能让宇文温的“人气”更旺。
王頍告退,在下一位客人进来之前,宇文温抓紧时间闭目养神。
他对现状颇为满意,如今是秋天,自己作为市舶使,政绩算是有了,在朝廷那里能有底气十足的交代。
接下来,就看事态发展如何,毕竟人生的际遇,变幻无穷。
哎呀,你说我一个管理海贸的市舶使,怎么就变成了开租界的帝国主义急先锋呢
第三十五章 转正()
秋风吹拂,树叶飘落,公廨厢房内,端坐不动的刘二,看着窗外落叶,随后拿起茶杯,因为太过于紧张,以至于茶杯晃动,他不由得双手捧着茶杯,才成功喝下这杯茶。
熟悉的味道,让刘二想起了西阳,这壶“西阳春”,泡得刚刚好,不仅润了喉咙,还让他的心情稍微放松下来。
人生的际遇变幻无常,只有抓住了,才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刘二直到现在,还无法忘记那一晚,“漱芳斋主”对他说的话。
“组织已经决定了,让你到日兴昌做驵主。”
“可。。。。可是。。。小的从未放过贷,就怕做不好啊。。。”
“这是组织的决定,如果你觉得有难处,可以不去,但我觉得你不去试一试的话,太可惜了,总不能一辈子就做帮闲吧?”
那一晚过后,做帮闲做得风声水起的刘二,便被日兴昌柜坊聘用,到亳州分号做了驵主,负责放青苗贷,开始了另一个人生。
而这一切,在刘二刚开始做帮闲时,是绝对不会想到的。
那年,刘二在黄州拉起一支队伍,专门带着外地客商在黄州吃喝玩乐,由此练就一身本领,精于察言观色,又会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
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组织”看中,吸收为暗探,时不时为“组织”打听各色消息,或者传播各种消息。
或者说,是给“那一位”打听消息。
出身卑微的刘二,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机会给“那一位”做事,于是干劲十足,表现出色,而正是因为如此,“组织”才做出决定,让他有机会进入门槛极高的日兴昌柜坊做事。
日兴昌柜坊,实力雄厚,不要说最大的东家,就是其他东家,个个都是腰缠万贯,日兴昌的大小掌柜和驵主,在别人面前腰骨都能平白硬几分。
能入日兴昌柜坊做事,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但却没那么容易。
刘二没想到自己会被“组织”认可,更进一步为“组织”效命,而当了日兴昌柜坊的驵主后,只要“业绩”出色,收入那可是不成问题的。
但要做好可不容易,因为在河南州郡,日兴昌柜坊没有根基,一上来就大规模开展放贷业务,放的还是断人财路的青苗贷,可想而知阻力会有多大。
刘二自己,就经历未遂暗杀十五次,有五次被箭矢射中胸膛,要不是胸口有铁板挡着,他就已经死了。
这还没完,暗杀是暗杀,袭击是袭击,他经历袭击三十六次,其中三次被袭击者近距离攻击,亏得护卫们奋力反击,才让他接连逃过大劫。
日兴昌在河南的掌柜、驵主,从春天到秋天,伤亡过半,可以说是用生命撑起了日兴昌在河南的“业务”,而面对疯狂挣扎的各地豪强,日兴昌的反击同样犀利。
袭击者,基本上都被日兴昌用各种手段灭全家,甚至灭族,以血还血、以牙还牙,刘二就亲自确定了几个目标,看着对方死全家。
如此刺激的经历,让先前只会带着人寻欢作乐的西阳城帮闲刘二,蜕变为谈笑间杀人的日兴昌驵主,两种感觉,完全不同。
而他因为表现出色,业绩排名前列,被柜坊表彰、重赏之余,还和其他几位表现出色的掌柜、驵主一起,到总管府署等候亳州总管的接见,以此殊荣作为鼓励。
而亳州总管,就是“那一位”。
想到这里,刘二再次激动起来,看看厢房里的挂钟,时针指到十四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就该轮到他了。
刚来官署时,刘二就得吏员提醒,说总管接见属下、客人时,因为要见的人很多,所以每见一个人,都严格按照规定时间开始和结束,不早不晚,基本上不会延时,免得影响接见后面的人。
所以,一会见到总管,不光要有问必答,还得长话短说。
刘二谨记于心,眼见着自己入见的时间就要到了,愈发紧张起来。
敲门声起,一名吏员推门而入,带着他出去,走在回廊上,拐了几拐,来到一处小院,见着院内站着几名正在低声交谈的官员,又有侍卫按刀而立,刘二愈发紧张起来。
吏员让他在檐下等候,入房禀报,随后带他入内。
见着书案后那名身着官服的年轻人,得吏员告知这位就是亳州总管,刘二激动万分,在吏员的示意下行礼——他没有一官半职,是白身平民,见官可是要行大礼的。
吏员退出,关上房门,房内就剩刘二和亳州总管、豳王宇文温。
宇文温看着面前的男子,抬手示意:“坐。”
刘二抑制着心中激动,赶紧拱手:“多谢大王,草民不敢坐。”
宇文温笑了笑,没有纠结这种事,开口问:“刘驵主?”
“草民在。”
“你的表现不错,寡人很满意,来年有信心继续完成放贷么?”
“回总管。。。大王,草民有的!”
宇文温看着刘二,继续问:“这么有信心,是因为和各地豪强打好关系了么?”
“回大王,那不是一回事,日兴昌在河南放贷,明摆着断了许多豪强的财路,人家面上笑嘻嘻的,心里不知道有多恨,靠这些人,靠不住。”
一说到放贷、豪强,刘二就来了精神,也没那么紧张了。
宇文温对此很满意,这个刘二的心里应该对现状很清楚,行事时不会盲目乐观,不然迟早会被人算计。
日兴昌和某些地头蛇,可是有“杀父之仇”,日兴昌的展柜和驵主们明面上和对方谈笑风生没问题,但若是暗地里不提防,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寡人听说了,你历经未遂暗杀十五次,袭击三十六次,死里逃生,命很硬。”宇文温缓缓说着,日兴昌提交的‘报告’,他已经熟记于心,所以对于这位刘驵主的经历很熟悉。
“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你不一定每次都那么好运气,恐怕。。。。”
刘二闻言哈哈一笑:“大王,草民烂命一条,得日兴昌抬举,做个体面人,已经心满意足,真要有那么一天,那都是命,没什么好抱怨的。”
“好,很好。”
宇文温说完,再次抬手示意:“坐,刘探员。”
“刘探员”三个字,让刘二如遭五雷轰顶,随即泪流满面,跪地向宇文温行礼:“草。。。属下拜见大王!”
宇文温看着磕头的刘二,点了点头:“漱芳斋主的报告,寡人看了,刘探员的表现不错,故而如今可以转正,恭喜了,刘探员。”
“是。是。。。属下愿肝脑涂地,为大王出生入死!”
“好了,平身。”
“是。。是。。。”
刘二激动万分,长久以来的一个疑虑,今日终于得到答案,他一直担心,担心所谓的“组织”,可能和“那一位”没关系,万一是有人打着王府的名头骗他,那就不妙了。
刘二,是“漱芳斋主”发展的“探员”,一直处于“试用期”,他和对方是单线联系,无法求证对方所说是否是真的。
所以刘二一直都在担心,自己可能是被人蒙骗,但他这样的机会却很难得,所以虽然心中有疑虑,却一直兢兢业业的做事,完成“漱芳斋主”下达的命令。
如今,他得“那一位”亲自召见,而对方亲口点明了他的身份,事情已经很明显:漱芳斋主没有骗他。
高高在上的豳王,借着接见日兴昌柜坊掌柜、驵主的机会,顺便接见他这个“刘探员”,并且亲自对他说,可以“转正”了,这怎么不让刘二激动。
“刘探员,你既然已经转正,那么权限也会增加,具体事宜,漱芳斋主会和你联系,然后详细说明。”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