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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断九州-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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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础只能享受片刻的得意,待呼声稍歇,大声道:“既得诸位推举,我就不再客气。如今外敌当前,我若有不当之处,请事后再论,战时违令者,立斩不赦。”

    “原该如此,请大都督下令。”这种时候,谁也不会与新任统帅争权。

    “鲍敦听命。”

    “属下在。”

    “我命你为护军将军,执掌军法,诸营相争、将领不和,皆由你判决,法不容情,切莫徇私。”

    “属下遵命。”

    “将军孟僧伦、将军宋星裁、将军千斤秤……”徐础一连叫出十个人的名字,分别是七族、小姓、荆州与鲍氏头目,“你们各从本部拣选精兵二百,随我驻扎在城外,择机与官兵一战!”

    徐础又命王颠守卫外城,另一名鲍氏头目守卫内城。

    众人心中或有怯意,或有疑问,当着众人的面,都不敢向新任大都督提出来,各自按命行事。

    徐础要来一杆长槊,在离城三里的地方划出一条线,大致标出十将与其部下的位置,以免各部发生争执。

    两千将士很快就位,这让徐础稍感满意,觉得这支军队并非一无是处。

    这次列阵颇为及时,众人刚刚站好不久,一小队官兵就过来查看情况,见叛军人多势众,扭头就跑,没敢靠得太近。

    官兵的胆怯令吴军拥有更多时间,徐础前后奔驰,布置鹿角栅和城外的营地,进城一次,与鲍敦商议,将随军家眷都送入内城,将士仍留在外城,分片扎营,查点人数,以备后用。

    直到傍晚时分,守城之军才初具模样。

    唐为天自告奋勇,前去查看敌情,第一次骑马,此后全靠双脚,跑来跑去,通报官兵的动向。

    官兵的人数在增加,但是没有进攻迹象,同样在阵线后方安营扎寨,看来是要等大军到齐之后,再做打算。

    徐础真想发动一次突袭,却找不到合适的将领与兵卒,心中恨憾不已。

    入夜不久,徐础终于第一次进到自己的中军帐里——那就是一顶很普通的帐篷,连旗帜都没有,门口插着两杆长槊,以示区别。

    徐础与诸将一同吃饭,商议应敌之策,也借机观察一下这些头目谁堪大用。

    徐础虽是大将军之子,其实并不擅长打仗,他得寻找几名真正的将领。

    千斤秤颇有人望,对两军交战却没什么想法,徐础任命他为中军将军,守卫阵线到城门这一块地方。

    吴国灭亡未久,七族虽然衰落,子弟当中仍有不少人学过兵法,虽说经验不多,在江东与官兵交战时更是败多胜少,但是至少懂得进退之术,徐础任命他们为将校,分管两千精兵。

    至于荆州诸豪,徐础选出两部充当亲兵。

    一连串的任命之后,七族子弟明显占据优势,甚至“夺取”了其他人的部下。

    徐础解释道:“权宜之举,待战后重做划分,将士仍归旧部。”

    没人提出异议。

    徐础知道,肯定有人心怀不满,但是此战胜算不大,没人愿意争抢将校之职。

    “官兵立足未稳,我有意趁夜袭营,诸位以为如何?”徐础问道。

    诸将互视,宋星裁第一个开口:“首战胜败,关乎全军士气,我以为夜袭乃是妙计,愿为前驱。”

    徐础大喜,他需要这样一位勇将。

    一名荆州将领也愿参加夜袭,徐础同意,让两人各去选出一百人,不必区分营属,必要身体强建、胆大敢为者,并许以重赏,分别是全家人的一月口粮,以及过冬衣物。

    徐础送走诸将,单独留下鲍敦,有些话他早就该说,一直等到现在,拱手道:“我知鲍将军心怀疑虑,请问便是。”

    鲍敦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大都督曾说朝廷已将汝南城遗忘,结果却派来官兵,以为我会因此而生疑虑吗?大都督想多了,正因为看到官兵怯战,我更确信天成将亡。”

    徐础心中稍安,“吴军草创,我亦是初次与官兵交战,分派布置有何不足之处,万望鲍将军指点。”

    鲍敦嗯了一声,没有谦让,“守城我还有些想法,至于两军交战,我也没有经验,我看大都督与诸将……皆非带兵之人。”

    “哈哈,让鲍将军言中了。”

    “此战无论胜败,大都督都得找个人来帮忙。”

    “铭记于心,其实我有一个极佳的人选,可惜此人不在这里。”

    宋星裁进帐,他已选好兵卒,随时可以前去夜袭敌营。

    “先去休息,四更出发。”徐础对这次夜袭寄予厚望,恨不得亲自去一趟。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夜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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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础从睡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万分自责,二百名士兵即将冒险去袭击敌营,胜败关乎全军存亡,这种时候自己怎么能够酣然大睡?

    其实他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唐为天。”

    “在。”一向贪睡的唐为天居然一直守在旁边,一叫便应。

    “什么时候了?”

    “不知道。”

    徐础再不多问,起身向外走去。

    “公子不再休息一会?”

    “值此良夜,正该巡营抚问将士。”

    “可别人都睡了啊。”唐为天小声嘀咕道。

    确实,营中将士大都在休息,徐础走在寂静的营地中,小声道:“鼾声四起,说明军心安稳,很好。”

    “呵呵,公子……不对,大都督真想得开。”唐为天笑道,怀里仍然抱着神棒,即便是此前吃饭的时候,他也要将棍棒放在腿上,须臾不离,更不准外人触碰。

    营中没有更鼓,全靠城里传递时间,徐础抬头看天,觉得三更已过。

    前方有人举火把过来,唐为天警惕地问:“来的是谁?”

    “鲍敦。前方是大都督吗?”

    “原来是鲍护军。”徐础迎上去。

    鲍敦带领六名部下也在巡营。

    两人并肩行走,谈论军务,比如斥候有无消息,附近是否有官兵监视,所选向导是否可靠,夜袭之后如何接应……

    没走出多远,又遇见宋星裁,他提前起床,查看干粮与军械,军中马匹太少,待会他们只能步行去偷袭敌营。

    “官兵所惧者,无过于东都失陷,你们从后方袭营,一是放火,二是自称东都降世军……”

    宋星裁笑道:“这些事情大都督已经交待过,我记在心里,我们在营中放火为号,大都督带人赶去支援,我们少与官兵交战,只需让他们惊慌失措、四散逃亡即可,对不对?”

    “正是。”徐础笑了笑,马上收起笑容。

    时候差不多了,宋星裁唤醒兵卒,命他们一刻钟之内准备好,然后出发,路上啃干粮。

    自愿参加偷袭的荆州将领名叫戴破虎,家乡曾发现一处坟茔,他去看热闹,与人打赌,双手举起坟前的一只石虎,掷地破裂,因此得名,在荆州营中以勇力闻名,颇受敬畏。

    不知是没睡好,还是另有想法,戴破虎脸色有些暗淡,见到大都督也只是嗯嗯,不如白天时恭敬。

    徐础越要显得镇定自若,从鲍敦那里要来一身盔甲,由唐为天帮忙,穿在身上。

    将士们看在眼里,戴破虎惊讶地问:“大都督要跟我们一块去?这可不行,全营将士都指望着你呢。”

    “东都已被义军包围,官兵吓破了胆,一击便破,我也要与诸位抢功呢。”

    众人力劝,徐础勉强同意不参加夜袭,但是仍穿着盔甲,做出保证:“敌营火光一起,这边大军立刻出发,诸位小心,无需与官兵多做纠缠,让他们跑就是。”

    宋星裁、戴破虎带人出发,由本地向导领引路,从小径绕行,天亮之前必能从后方袭击敌营。

    接下来的事情就只能等待了。

    营中将士逐渐醒来,前方斥候带回消息,说官兵营中并无异动,徐础稍稍安心,又去查看马匹。

    城中的马也都被调出来,肥瘦不一,总共七十多匹,徐础亲选一批骑兵,时机一到,骑兵先行,步兵随后,加上夜袭者,前后三拨进攻,应该能让官兵大溃。

    徐础相信计划万无一失,心中却没办法真的坦然无畏。

    这是他第一次带兵作战,不能没有一丝焦虑。

    鲍敦劝他回帐中休息,“大都督乃一军之帅,应当稳坐中军帐中,将士见之,自然心安。”

    “鲍护军说得是。”

    徐础回到帐篷中,点燃油灯,端坐在凳子上,让唐为天掀起帘子,他能看到外面来往的人,外面也能看到他。

    孟僧伦不请自入,送来一盘熟肉、一壶浊酒,“天亮前最冷,大都督喝些热酒,驱驱寒吧。”

    “再好不过。”

    唐为天搬来另一张凳子,孟僧伦坐下,将一盘熟肉放在腿上,从怀里取出杯子斟酒,笑道:“杯子是洗过的,大都督别嫌弃。”

    徐础接过酒杯,喝了一口,伸手抓来一块肉,边嚼边道:“酒好、肉好,有什么可挑剔的?”

    孟僧伦又斟一杯,向唐为天道:“小唐虽瘦,力气却大,胆气也足,敢随主深入险地,来,我敬你一杯。”

    唐为天很是受用,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伸手一抓,小半盘肉没了,“酒好喝,但我更爱吃肉。”

    “哈哈。”孟僧伦这才给自己斟酒,慢慢地喝,陪徐础聊天,说些吴国风土人情。

    徐础听得津津有味,问道:“孟将军原来曾是吴国禁军将领,失敬。”

    “嘿,我靠祖荫在禁军里混日子,担着将军之名,其实不懂带兵,更不懂打仗,但是与其他七族子弟相比,能撑起一身重甲,算是相貌堂堂,因此得到先皇看重,赐我一个将军名号。实话实说,我也算‘以色事人’。”

    徐础大笑,“便是现在,孟将军依然威风不减。”

    孟僧伦摇头,“年轻时是绣花枕头,年老之后连外面那层‘绣花’也快磨光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心怀愧疚,恼恨自己当年无能,令先皇自杀殉国,令公主落难异乡。”

    “吴国之亡,非将军之罪。”

    孟僧伦挤出笑容,举杯喝光酒,神情又变得振奋,“听说万物帝遇刺,我的心事少了一半,待听说刺驾者乃是公主之子,另一半心事也烟消云散。公主有子如此,九泉之下也当含笑,痛快,痛快!”

    “将军……当年如何认得公主?”

    孟僧伦借着斟酒的机会,沉默了一会,然后道:“我被先皇指为驸马,若非国破,一个月之后本该与公主成婚。”

    徐础也沉默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孟僧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明知苦涩,却要涓滴不剩,“请大都督谅解,这些话我藏在心中太久,无人可以言说,今天本来也不是时候,但是……我只希望大都督明白:当年我没能保护公主,遗恨至今,苍天可怜,令公主有子,我没别的本事,但凡有一口气在,必要守在大都督身前。”

    徐础将酒杯和肉盘都递给唐为天,起身向孟僧伦深揖,“请孟将军受我一拜。”

    孟僧伦忙起身搀扶,“大都督……”

    千斤秤在门外道:“差不多了,大都督可以上马了。”

    徐础向孟僧伦点下头,这是他第一次切实感到,吴国与自己的丝丝联系是真实的,也是有用的。

    五十几名骑兵上马,徐础不顾众将反对,坚持要亲自带队,这种时候,他必须身先士卒。

    步兵也做好准备,所有人都望向远方。

    官兵营地离此不远,但是有一片山阻挡,除非火光冲天,这边看不到什么,还是要靠斥候的消息。

    可所有人还是保持凝望姿态。

    天亮前的寒意最重,多厚的衣物也阻挡不住冷意的侵袭,徐础握住缰绳,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以缓和气氛。

    “无论谁抓住官兵将领,能不杀就不杀,带到我面前来,我得好好感谢他送来的这份大礼。”

    徐础说得有些生硬,周围的人还是笑了,你一句我一句,气氛为之一变,不那么紧绷。

    千斤秤指向远方,“好像有火光!”

    徐础也看到了,抬手示意众人止声,没过多久,有一阵锣声传来。

    这是前方斥候发来的讯号,敌营中确实着火。

    徐础拍马前行,骑兵随后,步兵再后。

    刚出营地,就有斥候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声道:“着了!”

    吴军加速。

    还没到拐弯处,官兵营中的火势已清晰可见,营中的惊慌叫喊声声可闻。

    徐础拔刀,学宁抱关等人的样子,发出嗥叫,身后声音汇成一片,冲向敌营。

    徐础的坐骑是匹好马,他却不是第一等的骑士,离敌营还有一箭之地,被其他人超过。

    官兵以车辆环营,只留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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