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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太平王-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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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隆一口应承:“我亲自嘱咐人去办。”

    杨柯在灯下一封封拆开张昌送来的那几封书信,这些书信虽然一直放在案头多日了,但戎马倥偬,军务繁忙,他根本来不及拆看。明天就要深入虎穴,杨柯才想起这些信来。

    太后杨芷的书信前半段写公事,后半段写家事,并无什么大事,只是流水账一般,足以见得留下来辅佐她的一干心腹十分得力,将国事处置得四平八稳,没有出乱子。在最后只说了张昌寻访了很多名医来给父亲治病,父亲的身子已经略有好转了,家里一切安好,勿念等等。

    张华的信却是洋洋洒洒数千字,而且看得出来,他是将文鸯等等一干人的军务、政务事择则其大要,做了一些说明,和杨柯的猜测一样,也是平安无事。只是在最后,他轻描淡写留下了一段话,似乎是在规劝杨柯,身为贵戚,在幕后总揽政务,已经让满朝文物侧目,不可轻易再去掌军,否则,会如同自己的长辈“三杨”那样,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会授人以柄,最好的办法是功成身退之后,不领军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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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酒后真言() 
杨柯在“三杨”这一段重重的画了一个圈,凭他对张华的了解,这是晋朝少数几个真君子之一,从不在背后论人是非,更是严守儒家教诲,替人隐恶扬善,但他绝不是一个迂腐的儒生,不会生搬硬套圣人之言,在杨柯的记忆力,还是第一次提及不要揽权,尤其是不要揽军权,而自己志不在朝堂又是张华所深知的,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突然千里修书来规劝自己?杨柯心事重重的放下了笔,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难道张先生只是平素不彰显文人气,其实骨子里还是承袭了文人的风骨?”

    一想到文人这个概念,杨柯脑子里突然电光火石般想起来了一个清代的典故,讲的是文人刀笔的故事。

    曾有一省的巡抚与藩司不和,巡抚必欲去之而后快,苦于那藩司既清廉又能干,找不着他的错处。后来找到一个机会,文庙丁祭,那藩司正好重伤风,行礼的时候,咳个不停,巡抚抓住他这个错,跟幕友商量,那幕友顺从东家的意思,舞文弄墨,大张旗鼓,奏劾那藩司失仪不敬。

    凡有弹劾,朝廷通常总要查了再说,情节重大则由京里特派钦差,驰驿查办。类此事件,往往交“将军”或者“学政”查报。那一省没有驻防的将军,但学政是每一省都有的,这位学政文庙丁祭也在场,知道藩司的失仪,情非得已。就算真的失仪,至多事后教训一顿,又何至于毛举细故,专折参劾?

    由于这一份不满的心情,那学政不但要帮藩司的忙,还要给巡抚吃点苦头。但是他不便公然指摘巡抚,让朝延疑心他有意袒护藩司,所以措词甚难。这位学政想了半天,从巡抚原奏的“亲见”二字中,欣然有悟,随即提笔复奏,他说他丁祭那天,虽也在场,但无法复查这一案,因为他“位列前班,理无后顾”,不知道藩司失仪了没有?

    就这轻描淡写八个字,军机大臣一看便知道,是巡抚有意找藩司的麻烦,因为行礼时巡抚也是跪在藩司前面,如何知道后面的藩司失仪?照此说来,是巡抚抚失仪往后面看了,才发现藩司失仪。结果两个人都有处分。

    原被告各打五十板,自然是原告失面子,被告虽受罚,心里是痛快的。

    联想到这里,杨柯心中突然雪亮,自己在行前为杨芷安排朝局,定人分工的时候,给众人安排的都是很扎实的实事,唯独对叔父杨济,没有给予实职,而且杨济一直以来朝议和口碑都相当好,不像父亲杨骏,惹得天下物议纷纷,那么张华信中又何来以“三杨”为戒这一说呢?并且矛头是针对自己,而不是直指他人。看来,张华不仅仅不糊涂,相反是深谙“疏不间亲”的至理,这和那个典故中的学政一手好刀笔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

    他拆开了第三封张蕊写来的信,信中开篇是叮嘱他注意安全,不要亲临阵前之类的话,后边的内容就颇有点耐人寻味了,却是在提醒他朝局大体上平静,但有些人不是太安分,隐隐然出现了结党的征兆,要他密切关注身边的人。但具体的内容就语焉不详了。

    杨柯沉吟良久,给三个人分别都写了回信,最后,他摊开纸,给张昌写了一封信,内容只有短短一句话:“祸如起萧蔷之内,望兄探明究竟,无论亲疏,皆在此议之列。”

    写完这四封书信,杨柯站起身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锤了锤有些发麻的腿,踱步出了大帐,迎头撞上匆匆而来的唐彬,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盘中一盘肉干,一盘青蔬,还有一壶酒。

    杨柯笑道:“儒宗兄,你也睡不着?正好,我们寒夜对酌,一抒胸臆。”

    二人一起进了大帐,唐彬将托盘置于案头,斟满了两杯酒,一杯递给了杨柯,一杯自己端了起来:“公子,明日你就要身如敌巢,我心里委实放心不下。。。。。。。”

    杨柯饮尽了杯中酒,用手虚按了一下,止住了唐彬的话头:“儒宗兄,如果我说自己有五成把握劝降刘渊,万一不成,有十成把握从容脱身,你信不信?”

    唐彬面带愁容:“如果是平时,我自然信,但事关你的安危,我怎能不为你捏把汗。你肩上的担子太重,不仅仅关系到许多人的安危祸福,更关系到得之不易的太平朝局有倾覆之灾,当年我之所以获罪,就是因为不满权臣误国,党争为祸,和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去,被人构陷下狱,多亏了杨大人搭救,才躲过一劫,经此大难,我彻底灰了心,也性情大变,只想归隐田园,从此了却残生。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也许就终老林泉了。”

    “小弟幸何如之,世间由此少了一个刘伶醉,多了一个朝廷柱石,儒宗兄,假以时日,你不仅仅是将才,更是帅才。”杨柯笑道。

    “什么将才帅才的我可没想过,我这辈子只想干好两件事,好好带兵,好好打仗,至于功过是非,留给他人评说吧,反正我自己说了也不算。”唐彬咂了一大口酒,缓缓说道。

    杨柯不禁心中莞尔,这个世上总有一些人是很纯粹的性格,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和爱好之中,乐此不疲,唐彬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天生就喜欢军伍,就是一个标准的职业军人,但对于功名利禄、朝堂内斗,完全没有一点兴趣和野心。历史上很多赫赫有名的战将就是这种人,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一涉及到政治,和菜鸟小白没什么区别。

    “儒宗兄,我一直有句话想问你,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

    “你说,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唐彬十分坦诚的看着杨柯。

    杨柯略略迟疑了片刻,开口问道:“你是怎么看我二叔的?”

    唐彬沉吟了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外宽内忌。”

    杨柯点点头:“儒宗兄,你是真性情之人。子平兄在这一点上不如你啊,他有着太多的顾虑,分了他的心,所以,往往会刻意回避一些事。”

    唐彬既不追问,也不替张昌解释,只是说道:“公子天纵英才,识人断事从未失过手,有些事,我帮不了你,其他人也帮不了你,只有公子你自己去解决。”

    “是啊,有些事别人无法代劳,自己也不能回避,除了动手解决麻烦之外,没有其他办法。”杨柯为二人的杯中斟满了酒,然后举杯相敬:“儒宗兄放心,事情来了,我不会怕,也不会躲,总之一件一件来办。办完一件事就少一个麻烦,总有解决完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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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惺惺相惜() 
往日的边陲重镇离石城中往来商贾络绎不绝,人流攒动,因为地处中原和塞外的要冲,此处的民生和官制更多的承袭了晋朝的基因,所以不像草原上的部落那样自结自足,以游牧为主,而是三教九流,百业兴旺,街市井然。然而战端一起,一切都变了。街道实行了宵静,四门紧闭,商旅断绝,贸易采取了管制,尤其是粮食被集中调配,按人头分发,有钱也买不到。所有的铺面基本上处于关门歇业的状态。

    地处东街的酒馆是远道而来的一对父女所开办,他们本是匈奴人,但自祖上内迁到汉地,听说是受到当地豪强欺压,实在活不下去了,便举家又回了原籍,在离石城中开了这么个小买卖,因为老头勤快厚道,手艺不错,价钱也公道,所以很快就生意兴隆。他的女儿没在店里帮忙,但偶尔忙的时候也在前台管管帐什么的。长得如花似玉,又是待字闺中,也有不开眼的登徒子想借故占点便宜甚至闹事什么的,但自从被单于亲自派来的亲兵将闹事的人一顿暴打之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这对父女显然来头不小,有个天大的靠山在背后护着他们。从此以后,再没人敢打他们父女的主意了。但这对父女对客人和街坊四邻依然是笑脸迎人,多结善缘,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可惜的是老头不知道得了什么病,一夜之间便撒手人寰,酒店也就此关了张,大门紧闭就再没有开过。深夜时分,关闭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两拨气度不凡,看起来非富即贵的人一前一后被迎接了进去。街坊中也有起夜的好事之徒隔着远远的看着这些进进出出的人,心中猜度,难道这店子又要重新开张了?没道理啊,这兵荒马乱的,哪有客人啊。

    玉儿可不知道街坊们的猜测,她正满心欢喜的将精心烹制的菜肴送进了正房,此刻正房之中端坐的是声名显赫,手握生杀大权的两个人,也是对玉儿的人生起到绝大影响和关键作用的两个人。一个救他们父女脱离了苦海,另一个帮助他们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安居乐业,不再受人欺凌。玉儿布好了菜,斟满了酒,一一敬放到两人的面前:“单于,公子,你们好久没见了,今儿正好开怀畅饮,叙叙旧。”

    刘渊笑道:“还是玉儿明白我的心事,兄弟,一别经年,为兄十分牵挂你,咱们满饮此杯。”

    杨柯也含笑举杯:“大哥你清减了不少,今日重逢,我们弟兄都是托了玉儿的福啊,我敬大哥,也敬玉儿一杯。”

    刘渊道:“是啊,玉儿,你也别见外了,都说客随主便,我们倒是喧宾夺主了,来来来,你也坐下,咱们边吃边聊。”

    玉儿微微一笑,也不推辞,略带腼腆的在下首坐下相陪。

    “大哥,初见之时,你是朝廷质子,我是官府要犯,现在,你是单于,我是监军,人生际遇真如白云苍狗,可是,再没有你我兄弟围着篝火,吃着烤羊,大碗喝酒,纵论天下风云的那份畅快淋漓了,人是否就是这样,位置坐得越高,就越不自由。”杨柯的话语里带着一丝无奈。

    刘渊点点头:“记得兄弟你曾经问我,志向几何,我的回答是志在天下,如今才感到真是路漫漫其修远兮。这一路走来,不自在的时候比自在的时候要多得多,我也常常问自己,做英雄有他娘的什么好,人前显贵,背后受罪,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在草原上做个牧民,来得更逍遥快活。”

    杨柯少有的哈哈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大哥,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痛快的一句话,人前显贵,背后受罪,做英雄有他娘的什么好,有他娘的什么好?”一边说,一边斟满了一大杯酒:“大哥,为你这句掏心窝子的真话,我们干了这杯。”

    刘渊也哈哈大笑:“你也是人前显贵,背后受罪?要不怎么叫兄弟,咱们是一对难兄难弟,来,干了这杯。”

    玉儿在一边不停的给他们斟酒,夹菜,离石城中,简陋的小酒店,两个手握千万人生杀大权的男人,既是曾经的兄弟,又是一对你死我活的死敌,在一盏灯下,就着几个小菜,通篇没有一个字谈及军务和政务,你一杯,我一杯,开怀畅饮,指天骂地。她从来没有见过杨柯像今天这个样子忘乎所以,也想不到统领千军万马的单于有着这么多的不如意。按照玉儿事先的想法,他们本应该要来这里秘密谈判的,结果这两个人今天像两个孩子一样,聊着一些天马行空,鸡毛蒜皮的话题还不亦乐乎,最后醉得一塌糊涂。

    当杨柯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嗓子眼干得要冒烟,他挣扎着正想起身,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公子是口渴了吧?”玉儿恰到时机的递上了一杯温水。杨柯一口气连着喝了三大杯,擦了擦嘴角,又力不从心的躺在了床上:“玉儿,单于什么时候走的?”

    “单于后半夜就走了,也喝醉了,不过还能走路,只是要侍卫扶着走。”玉儿说道。

    杨柯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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