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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让吴国上下心里很是不平,眼睛都红了,其中眼睛最红的当属孙权。
逍遥津,张八百大破孙十万的耻辱就在眼前呢,张辽、李典之名在东吴能止小儿夜哭!可蜀军竟然光复了关中,汉家故地,这让他孙仲谋的老脸往哪儿搁?
“陛下,卑臣认为不妥,请陛下三思。”孙权话音刚落,位居群臣之首的丞相、平尚书事、醴陵侯顾雍已经出班拜倒在丹墀之下。
顾雍继孙邵为东吴丞相,继任丞相后顾雍仿效汉初的治国方法,选择文臣武将时必选称职的,从不以个人爱好去选择。而一旦派任后,他便会全心全意地委托他们。
为相几年来,多有匡弼辅正之举。
“陛下,公孙渊废叔自立,远在辽东,信义未著,冒然遣使率军士、珍奇异宝到辽东,这无异于羊入虎口,与虎谋皮。”顾雍一大把年纪,白胡子老臣,手举笏板,尽心尽力的劝谏:“臣窃为陛下担心,他们一去不复返矣!”
“丞相言之有理,老臣附议,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班列之中,又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臣出列,却是辅吴将军、娄侯张昭。
张昭知道,作为东吴老臣,自己曾受孙策遗命辅佐弱冠之年的少主孙权,一直是心腹重臣,只因为赤壁之战中力主降曹被主上介怀,这些年不断遭受贬斥,如今挂名辅吴将军,封邑万户,地位在三公之下,已不再握有实权。
但是,虽然遭到主上冷遇,不待见自己,可老臣对于东吴的赤诚热忱没有变化呀。该说该进谏的话还是要讲的呀。
张昭不由自主的抬头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皇帝,反倒是接近天命之年的主上渐渐丧失了继位初期的锐意进取,开始贪慕虚荣,好大喜功起来。
君臣共事二十多年,张昭哪能不明白,皇帝之所以固执,不仅是眼红蜀国北伐得利,想要在江淮之间打开局面,这其中也有他的虚荣心在作祟。主上曾迫于局势接受曹丕册封的吴王,奉曹魏为正朔,如今竟然有藩臣愿意接受东吴燕王的封号,奉偏居江南的吴国为正统,岂不彰显了大吴天命所归、浩浩威德?
“丞相的意见请恕下官不敢苟同!”一道尖细男声响起,中书令孙弘出列拜道:“我大吴应天受命,陛下生于东南,遭值期运,承乾秉戎,合为天子。公孙渊顺应大势,万里来投,理应好加安抚,岂能依丞相之见逐出门外呢!”
见上官孙弘发表意见,光脚不怕穿鞋的,丝毫不忌惮顾雍、张昭重臣的身份,吕壹也出班拜道:“诚如孙中书所说,皇皇大吴,万邦来贺。公孙渊称藩于吴,实乃我大吴强盛,外敌宾服的明证。陛下应该尽快遣使渡辽,彰显我大吴皇帝的浩荡恩德。中书典校郎臣壹顿首顿足、诚惶怖恐,恳请陛下速速发使,宣慰远方!”
吕壹一番言辞激烈诚恳,说完俯身一揖到底,再也不起身,一副恭请圣裁的样子。
虽然只有中书令、中书典校郎这样的内朝秘书官发声赞同自己,没有众意的支持,孙权也决定提前终止这场廷议了,再继续下去等到外朝的九卿、将军们全部出言反对,情况就不妙,骑虎难下了。
“朕意已决,诸卿不必复言!”孙权一锤定音,拿眼神制止住想还要出班陈述己见的少府吾粲、卫尉严畯、左将军朱据、前将军朱桓,拍拍手掌,对近侍道:“宣诏吧。”
皇帝诏命:
朕以不德,肇受元命,夙夜兢兢,不遑假寝。思平世难,救济黎庶,上答神祗,下慰民望。是以眷眷,勤求俊杰,将与戮力,共定海内。苟在同心,与之偕老。今以幽、青二州十七郡百七十县封君为燕王,使持节督幽州领青州牧领辽东太守如故。燕王久胁贼虏,隔在一方,虽乃心于国,其路靡缘。今因天命,远遣二使,款诚显露,章表殷勤,朕之得此,何喜之如!虽汤遇伊尹,周获吕望,世祖未定而得河右,方之今日,岂复是过?普天一统,于是定矣。书不云乎,‘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大赦天下,与之更始,其明下州郡,咸使闻之。特下燕国,奉恩宣诏,令普天率土备闻斯庆。
——黄龙元年冬十月诏
这封诏书由侍中、都乡侯胡综起草,事实上,孙权继承江东后的很多诰文、策封任命文书和致邻国的书函都是出自胡综之手。
这么多年的御用文人生涯,朝夕与共,胡综自然深知自家主上的尿性——喜欢辞藻华丽的诏文,喜欢在外国和臣下面前装逼,无逼不欢。
东汉诸侯王的封国只一郡之地,并且诸侯王只食租税不治民,但在这封册封诏书中,孙权极度“慷慨”的把曹魏统治下的幽州、青州,十七个郡国,总计一百七十个县、侯国全部封为燕国国土——反正不要钱,当然怎么爽怎么封。
并且还恬不知耻的让公孙渊“督幽州领青州牧领辽东太守”,前面七个字权当放屁,唯独后面“领辽东太守”一职还有些含金量,可他丫人家公孙渊本来就是辽东太守呀,连中原魏国的账都不买,还需要你东吴来任命?
第一百四十二章 曹洪初败()
在给公孙渊“裂土分茅、封建国家”后,孙权可能感觉意犹未尽。紧接着又在诏书中把自己大吹特吹,比喻成商汤、周文王、汉世祖刘秀般的圣主明君,挟远自重的地方蟊贼公孙渊倒成了他,像伊尹、姜子牙、窦融一样的国士知己。
最后,孙权在诏书中用欢乐的语气写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朕要大赦天下,让天下人都来感受大吴拥有了一位燕王的快乐。
殿上,听完诏书,顾雍、张昭、吾粲、朱据、朱桓诸人面面相睽,一脸便秘之色,尴尬症都犯了;车骑将军、右护军、当阳侯朱然,卫将军、右护军、徐州牧、钱唐侯全琮这些心腹大将听完也是频频摇头。
孙权却很享受这个过程,带着满意,往殿下的文武大臣中扫视一翻,问道:“太常、执金吾今天到了吗?”
“臣在。”
“微臣在。”
太常张弥、执金吾许晏不敢怠慢,赶忙出列,拜于阶下。
孙权:“你们贵为九卿,平时享受着高官厚禄,坐拥着显赫的爵位,现在正是替朕分忧的时候,这次辽东之行,二位跑一趟吧!”
“这,这……”张弥、许晏相顾无语,他们堂堂九卿两千石、中二千石的高官大员,竟然被派去册封一个远在天边,身处北方苦寒之地莫名其妙的燕王。
玉阶上,孙权又问:“山阴侯贺达?贺达也来了吗?”
武官队列中转出一员身高八尺、英气逼人的年轻武将,拱手拜道:“臣贺达在此!”
贺达是故后将军、山阴侯贺齐的长子,才二十出头,气血方刚,七尺身高,轮廓分明的脸庞使他平添了不少英武之气。
孙权很欣赏他,想考验考验:“卿父亲是朕麾下的大将,讨平无数山越,后来在江淮之间也屡立战功,深受朕器重。现在朕有一件艰巨的任务交给你,朕问你,敢是不敢?”
“臣父子深受国恩,陛下但有所命,臣万死不辞!没有什么不敢的!”贺达音坚如铁,可穿金石。
“好!超海之势,气盖三军。朕看你呀,有股子霍去病的气势。”孙权狠狠击节,点头赞赏:“这样,朕任命卿为将军,率军一万人护送太常、执金吾携带奇珍异宝、九锡舆服乘海去辽东,册封公孙渊,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朕的心意,让他和朕两面同时出击,南北夹击魏贼!”
“臣领命,臣一定将陛下的圣意传达给燕王!”贺达躬身一拜,夷然无畏。
贺达答应得轻松硬气,张弥和许晏则在心里暗自跳脚骂娘,江东远去辽东万里之遥,海上风浪大,坐船颠簸的时间又长,这去辽东一趟真的是九死一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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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坂津
东岸,曹洪正在河畔边紧张地等待许仪的消息,当对岸响起三声长两声短的号角声时,曹洪面色大变。
临心前他和许仪约定,三长两短,情况有变!
而情况有什么变化,肯定是蜀军援军出乎意料,快速赶到了。
“快!传我将令:全军即刻渡河,牟乡侯需要支援!”曹洪迅速转身,对身边亲兵吩咐。
很快,命令逐级下达。
留在河水东岸的万余魏军们推着牛皮筏、竹筏和小船驶入河中,士卒们用力划桨,一排排筏影飞速前进,千帆竞渡。
曹洪率领亲兵也登上一条牛皮筏,面对茫茫江面,曹洪竟有霎那间失神,许仪,但愿你要撑住啊……
不停催促麾下将士加快速度,可当曹洪的船筏抵近河水西岸时,却发现整个河滩上一边沉寂,河边无数搁浅的各种皮筏,绑着大翁的竹筏,还有小船。河滩上横七竖八倒着魏蜀两军士卒的尸体,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了。
“怎么回事?许仪呢?三千死士呢?”曹洪心中诧异,目光飞速在河滩上搜索,终于,他惊住了,他发现了许仪那具独特似铁塔的身躯。
许仪被斩掉了头颅,他握着那把环首刀倒在了地上,像一座山,像一道岭。在他身躯的方圆十步之内,是无数倒在他脚下的蜀军将士,密密麻麻的尸体,担怕有上百人之多。
“后将军,快看,是蜀军!”尚震惊在许仪的战死中,耳畔突然响起亲兵惊恐的呼声,曹洪回过神来,骇然发现……远处河岸上,忽地一声号响,大批蜀军弩手们高擎手中机弩,排列成队,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出现在了魏军船筏队伍的面前。弩手之后,又是紧跟着无穷无尽的弓箭手,观弓弩总人数恐怕有数千人之多。
接着岸边鼓声大振,无数蜀军步卒冲出在河滩上,虎视眈眈。
“曹子廉,魏延恭候你多时了!”魏延在诸将众心拱月下出现在阵中,朝河上嚣张喊话。
“许褚的爵位区区乡侯,七百户根本入不了本将军的眼。”魏延吊着许仪的印绶,面带冷笑,朝曹洪挑衅:“曹洪,你不要跑,让本将军看看你乐成侯食邑一千户的印绶如何?”
“可恨,可恶!可耻!!!”曹洪脸色青一阵紫一阵,连连顿足道:“嘿,想老夫行伍多年,凭生破敌无数,没想临老还受你这贼子的羞辱!这可真是终日打雁,临了却反被雁给啄了眼。魏延,老夫记住你了,等着瞧!”
“撤!撤回蒲坂津。”曹洪根本不上魏延的当,虽然损失惨重,折损了副将许仪,曹洪却一点强攻的想法也没有。他已经过了那个年少冲动、破釜沉舟的年纪了,稳打稳扎才是他信奉的军略。
听到撤退的命令,正在飞速靠近西岸的魏军船筏立刻止住,前锋改殿后,慌忙朝来路划去。
瞧见魏军后撤,魏延森然一笑:“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拉满弦,放!”随着魏延一声喝令,弓弩齐发,数以千计的箭矢腾空而起,船筏上,魏军士卒在飞蝗般的箭簇的呼啸下成片倒下,不断有人中箭掉落水中。
有零星的箭矢射到曹洪所在的皮筏,亲兵慌忙举盾替他遮挡,厚实的盾牌后边,曹洪神色凝重的审视着河水西岸上那个越来越小的黑点:“记住这人人吧,他已经成长为大魏军队的心腹大患了,比诸葛亮还要难缠的祸患……”
第一百四十三章 腹背受敌,诸方不利(一)()
时间很快转入十一月
冬季的早晨,魏兴郡郡治,西城城池外,弥漫着遮天大雾,雾中突然鱼贯走出一支打着魏军旗号的军队。
西城城墙上,一士卒:“你看!那是什么?”
他的袍泽踮起脚尖仔细看了看:“怕是新城太守孟达的军队吧,前些日子孟达不是说奉朝廷之命进攻蜀国,要借道咱们魏兴,顺便让申仪将军提供补给吗?”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去禀报将军呀!”士卒拍了拍袍泽,二人匆匆下了城墙。
原野之上,静静屹立在浓雾中的西城像大陆上的净土,格外安详,美丽。雾霭中,不断有军士渐次走出,一支看不清人数的军队由雾中行至城下。
孟达带着胡济、邓贤和李辅打马到城下,不禁勃然大怒。只见吊桥升起,城门紧闭,门楼上也比较冷清,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军士,根本没有出城劳军的迹象。
这时,城墙上有守备的军士探出头断喝:“干什么的?!”
“本将是建武将军、新城太守孟达,正率军去讨伐蜀贼,让申仪出来回话!”孟达铁青着脸。
“等着!”军士冷冷留下两个字,脑袋又缩了回去。
在西城城下,孟达和他的军队就这样被晾了小半个时辰。
胡济忍不住上前:“孟达将军,是不是情况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