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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月的脸一瞬间有点点阴沉下来。
柴麟却忽然双手一伸,围着王子月打起转来“汪——汪汪——汪汪汪——”
好吧,智商感人,这个反应速度给满分。
柴麟见王子月略略有些怔忡怆然之色,为逗她高兴,从袖中掏出方仲永的《大话西游》,递给她。
王子月略略愣一愣,接过那本书,迎着河岸渺茫的月色,只看到一行明明暗暗的字迹:
“曾经,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我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你的剑在我的咽喉上割下去吧!不用再犹豫了!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那个女孩子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在这份爱上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目光触及此处,王子月的手,如若遇到了炭火,忽的一甩,心中的小火苗,却滋啦一下点燃。这样大胆,这样炽热,这样撩人的东西,莫不是传说中的“邪书”?
再看那江边一天倒影,正是对月成双,瘦影正映秋水,卿怜我兮,我怜卿啊。
柴麟接过,被王子月突然甩出来的书本子,依旧贼兮兮,又大不咧咧道:“这是我和仲永的‘岳文书斋’印制出来的,若是这本不好,我们还有其它类型的,保准有你喜欢的呢。”
王子月却没有答话,只盯着河流中,越飘越远的玫瑰花灯烛,心中那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再度一次浮上心头: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
答曰:他在鬼混。
引荐了欧阳修和方仲永认识之后的王家三郎——王安石同志,今夜可是诗兴大发,酒兴大作。
欧阳修,字永叔,号醉翁,又号六一居士,江南西道人,此时,正因着去年刚刚发生的废后事件中,秉承御史台和知谏院的一贯精神,张口大喷皇帝的种种不是,宰执的虚伪势力,而后被贬出京城,在岳阳任职。
史料考证,在大宋,官员每年带薪休假时间从七十七天到一百三十天不等,于是,过年过节的,这可不,欧阳大官人就回乡来,与小后生一起撩妹了。
方仲永一面陪着大家一起沉醉着********的最后光阴,一面心中刮过即将到来的洪水灾害与宋夏战争,团团阴影。身边的人,纵然都是栋梁人才,但毕竟不是先知,料不到即将到来的天灾**。
然而,方仲永作为穿越者,是妥妥清楚历史往来脉络的,或许,这份沉重,倒显出他颇为不同的气场吧。
此刻,一屋之内,一室之间,衣炔飘飘,环佩叮咚之声不绝于耳。
五六个女孩子,都是各家府上出落得好的婢子,叽叽喳喳,瓜子果仁,漫天乱飞,衣带轻褪,酒盏满香,文人墨客,置身其间,怎能不诗兴大发。
说到底,千言万语只一句,爽。
酒过三巡,方仲永来自后代的各色酒令和饮酒方法都要告罄,而欧阳修同志——不愧醉翁啊,城会玩:什么红、白、黄各印一杯“三盅全会”啊;什么底下一圈泯一口,上面一点带一盏,“百鸟朝凤”啊,什么”江南千里梦啊“,”百子千孙福“啊,总之,人有多大胆,酒有多大量。
更绝的是,后代都没有的取乐法子,都被醉翁大仙人一一教授给方仲永这个萌新鲜肉。
第二十一章 党项字符()
♂
夏竦府上的龅牙家丁,已经在“铁嘴测字馆”旁边的茶楼里,蹲点了一整天。
想到,只因着那小白脸方仲永当时故弄玄虚的与这李铁嘴预言,说这上元灯节时候,测字先生李铁嘴,将先后遇到两位大人物,皆会是未来两府相公。自家老爷就把自己派到这里蹲点,大过年的,不得与家中娇妻团聚。龅牙家丁不由的呸了一声在脚下,吐出两口黄痰。
然而,下一刻,他的眼神就聚光起来——那纱罩丝幔的高头马车上,可不正挂着夏家的标识?
老爷来了?
龅牙家丁赶忙从茶楼中一个鱼跃,提身而出,直直冲到正从马车上缓缓步下的夏竦面前。
夏竦目光微微一撇,带着一种慵懒的不耐烦,挥一挥衣袖,洒脱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架势,不待龅牙家丁汇报,他今天并未见到什么要人前来的话,就径自踏进了“铁嘴测字馆”中。
夏竦年节下刚刚收到吏部的任命,丁忧结束后,即将返京任职,于他而言,美好的极品生活再度开启,凭借着曾为年幼的仁宗授过课的帝师身份,他左思右想,依然觉得或者信一信这个邪,今晚就不去四处游玩了,来着测字馆,测上一卦。
或者,那让人摸不透的方仲永确有天眼,而自己,就是那将来会宰执天下的二人之一呢?
想到这里,夏竦看向李铁嘴的神色,略略带了些宽厚仁和的模样。
而李铁嘴那一张黄皮面容,在烛光中丝毫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如常坐着,一脸神秘,按部就班接待道:“先生是测字?还是算命?今日老夫测算的时辰已满,倘若先生要测字,或是算命,还请明日再来。”
夏竦懒得多言,直接从袖筒中掏出一锭官银,啪一声撇到李铁嘴怀中,自己则大马金刀的坐到李铁嘴对面一侧。
“我知道规矩,先生既然是通八卦,知天命之人,自然是天机不可泄露,一日按时辰占卜,但不知,先生可还有何种补数未了?”
李铁嘴却将那锭闪亮亮的官银放在桌面,并不多看,只仍一脸神秘道:“今日卜算已结,但扶乩有余点,只是扶乩废力劳神,需一锭金子的价格。”
一锭金子,对夏竦,倒也不过是拔根毛的事。不过,夏竦仔细打量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铁嘴半仙,心中仍然不免腹诽道:
就这等资质的半仙,不过是求个稳妥的人来买个安心,他竟也敢这般狮子大开口?罢了,不过讨个彩头。何必与他计较,让他看低了去。
说着,大手一挥,又递出一张官交子。
“这足够一锭金子了,老夫出来,随身并未带什么金子,你拿这个,到年下刚开的柴家钱庄去,就能兑出值一锭金子的铜钱。”
那李铁嘴接过夏竦递过来的官交子,故作姿态的左看右看,看了许久,方才一拍脑袋,拿出乩盘,焚香扶乩起来。
那乩文,啧啧,直是走笔龙蛇,和鬼画符一般。终于,停下。
李铁嘴双手合十,遥遥祝拜,十分庄严的抄写下那一大片鬼画符,恭恭敬敬递到夏竦手上,又一拱手道:
“贵人今后必定荣登两府,只是三年之后或有一劫,到时,务必记得将乩文取出参详,定有助益,切记切记。”
随后又一甩拂尘,坐回原位,收拾好乩盘,香案,再不看夏竦一眼。
全套行为似模似样,演技爆表。
夏竦拿着那篇,他真心想丢到茅厕去,不知所云,看似有些字的样子,却又不是字,更加不是画的乩文,又因着这李铁嘴,一番又真又假的忽悠,却也不敢丢弃,只得妥帖收好了乩文,转身而去。
目送夏竦出门的李铁嘴,看着手中官交子的数值,笑的合不拢嘴:这一票买卖发达啊。
依着方仲永给出的鬼画符,给出的剧本提示,略施演技,果然忽悠到了一笔大买卖,待今晚方仲永前来,再付给他二贯钱,其余就是自己个儿的了。
只是不知为何,这方仲永要说他会见到两位大人物呢?那另一位,又是谁呢?这可没有再给剧本提示了啊。
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李铁嘴擦擦额头的汗水,给自己倒上一杯暖暖的枫露茶,静静的等着方仲永,来取他那笔两贯钱的“尾款”。
却不料,这一等,就等到半夜三更天,直到他关铺的时候,方仲永同志也没能及时出现,找他要钱。
李铁嘴自然不知道,方仲永教他画给夏竦的,乃是西夏文字,“取李元昊首级者,赏元昊的老婆,财宝,金银,另赐大宋官封侯爵,永享钱粮。”
前世方仲永的史书中,西夏文字虽然已淹没入历史尘埃,丧失了读音,但是字形,尤其是涉及李元昊和党项人最关注字词的这些高频西夏文字,方仲永却还是记得的笔画的。
这一遭,无论他自己能否及时通过科考,疏通关节,混到要职,改变宋夏战争的节奏。
至少,他能让夏竦在当宋夏战事总指挥时,第一招离间宣传的稿子,能让敌人看明白。
依据历史知识,党项在去年已然全面完成了自己的基础文化普及,对自己的习俗,自己的文字,自己的制度,都做出了由旧石器时代向新石器时代的发展。
尽管,西夏真心是个石器时代的蛮夷,李元昊更是个一招诈降再战没完没了的臭流氓。
但,人家有文字了,大宋却自认为天朝上国,浑然不觉。看来,懂得一招半式刚刚兴起的党项字符,也成了方仲永的一项技能点。
方仲永很明白那天的突然离席,以夏竦的多疑,必然派人查探,而与李铁嘴的这一番玄虚,也确实并不只是敲夏竦宰执天下野心和虚荣心的竹杠,更是期待他那点儿小流氓招数,能在面对大流氓李元昊时,有所助益。
……
柴麟和王子月等人前往方仲永为其订好的雅座时,方仲永和王家兄弟,已经被隔壁间的醉翁同志灌得七零八落。
醉翁同志此时也是年富力强的而立之年,酒力正在人生巅峰上,技能点居高不下,实在是大杀四方。
整个场景,可以形容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西兰花,吃龙虾米不就饼,喝断肠了仍天涯啊。”
王子月和柴麟对着这醉倒一屋子的酒囊饭袋,简直成了负责专职护送各位回家的车夫。
好好一个灯会之夜,就这么让酒给搅合了。柴麟心中无比晦气。
而王子月关注的,则是那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婢子。尤其是那位发长三尺,光可鉴物的夏家茶老师,苍姑娘。
那位苍老师,一面扶着方仲永的脑袋,为他轻轻敷上一只润湿的帕子在额头上,一面抬手冲茶,扶着他的脑袋为他醒酒。
举手投足间,那一种天生的媚骨风流,直让王子月看得有些不太舒服。
她转头看向同样醉的一塌糊涂的,哥哥和弟弟——王安石,王安世两人,对着已经微醺的欧阳修大官人行了礼,这才让人将他们一一挪上马车。
回程的路,王子月一直一言不发,柴麟则因着陪伴王子月直逛了两条街,太过疲惫的缘故,很快也睡倒在醉倒的几人中。
明亮的月色渐渐蒙上雾霭,冬去春来,三更的天气却依然那般寒冷。
第二十二章 寒门贵子()
♂
砚侬提着一只大铜壶,将冒着热气的水,缓缓倒入旁边的水盆里。
王子月看一眼砚侬,又看一眼身前的三哥王安石,轻声道:“可以了,你先下去吧。”
砚侬领命乖巧退出去。
王子月却直直提了那开水壶,走到王安石身侧,轻声道:“没人了,别装了,不然,我要玩死猪怕不怕开水烫了。”
睡得齁声如放哨的王安石,一瞬间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跳而起。
他以含笑半步颠的姿态,跳到书桌旁边,远离王子月那壶开水的地方,这才坐下:“有话好好说嘛,老妹。时辰也这么晚了,想休息一下,也是正常的嘛。”
王子月却依旧拎着那壶开水,稳当当走到王安石面前,不怒不喜,只用一双大眼睛盯着他。
王安石与王子月目光轻触,见王子月丝毫不退,只得站起身来,走过去,用双手先接过王子月手上的开水壶,轻拿轻放放回桌,又拉过一只椅子,将王子月推到椅子中坐定了。
这才将自己的椅子,转向和王子月相对的方向,收敛嬉皮笑脸,正襟正色道:“我知道,你怪我拉着五弟和仲永一同,去陪醉翁饮酒,但哥哥做事,自有自己的计较,你女孩子家家的,不懂。”
王子月神色微微缓和,那种含嗔薄怒的样子,越发显得她容颜绝色。她微微叹了口气,这才对上王安石的目光:“若非因为我心中相信,三哥你做事,必有自己的计较,我还会配合你演完今晚的一切么?”
说着,微微蹙一蹙眉,继续缓缓说道:“我想知道三哥这样安排的原因。若是哥哥不肯说,我不介意去告诉父亲。”
王安石微微沉吟,一拍大腿,干脆道:“告诉个什么劲啊。父亲也懂的。这也没什么别的,不过是,今年乡试,我们江南西道的主考官,估计**不离十是欧阳大官人。”
“估计?”王子月面露不屑,嘲讽道:“所以,你就安排了陪他喝酒,这样的马屁功夫?月儿不明白,以三哥的才华,何须还要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