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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至。
“环哥儿,我们到五原了……”
在草原上待过三年的诸葛道,小声对贾环道。
贾环缓缓点点头,又凝眸往北方看去,黑云压城,一片肃煞。
十月的草原,气温已经很低了。
再往北走,就快到了下雪的地方。
奔哥,你还好么……
“吁……驾!!”
心中默念一声后,贾环调转马头,往五原县城方向狂奔而去。
身后数百骑紧跟而上。
……
“止步,来者何人?!”
城门女墙上,守夜士兵发现了南边来的动静后,登时从半瞌睡状态清醒过来,叫醒身边袍泽后,厉声问道。
贾环于城门下勒住了马,抬头看向城门楼上,沉声道:“通报令至,本爵宁国侯,贾环。”
城门楼上一阵骚动后,先前喊话的士卒高声道:“还请宁侯稍待,卑职这就去给大将军传话!”
“速去。”
贾环自不会为难一兵卒,沉声道。
“喏!”
城门楼上传来一应声后,就再次沉寂了下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直到一刻钟后,城门后才再次传来动静。
人数不少,脚步声嘈杂……
“吱……呀……”
厚重城门缓缓被打开,就见一众将校围绕着一卖相颇佳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了出来。
“宁侯!”
“宁侯来了!”
“见过宁侯!”
众人皆面带恭敬,甚至讨好。
长城军团自被肢解以后,三十个营指挥使,四个都指挥使,皆出自荣国一脉武勋。
纵然如今的大将军令至,都出自灞上大营。
若非其女被纳入宫中,成为皇妃,且于去岁诞下龙子,令家气象大盛,几乎独成一脉。
这个长城军团,根本就是荣国一脉几大家族的附庸。
只是,人皆有好强之心,怎甘屈居人后?
原本被分过来的武勋们,并不乏建功立业之心。
且大将军令至明显被都中帝王重视,国丈一般的人物。
待日后七皇子长大成年,多半会被立为皇储。
到那时……
整个长城军团都会因此而受益,说不得,就会变成八大军团中最强大的一个。
风水轮流转,前三十年黄沙军团出尽风头,灞上大营也因为身处京畿要地之故,兴盛之极。
如今,也该轮到长城军团大兴了。
他们这些武勋,未必就会一直为人附庸。
前途真真一片光明。
只可惜……
一场大梦尚未进入高。潮,就被滚滚而来的厄罗斯铁骑,碾压成粉碎。
别说光明的前途,此战一败至斯,损兵折将达七万余人,若是再算上车臣部和土谢图部两倍兵马损失,足有二十多万!
数目之大,骇人听闻!
堪称开国以来最大战损!
莫再说什么光明的前景,能不能保住现在的地位都是两说。
若都中没人帮着说话,就算不治罪,可待击败罗刹鬼后,他们这些人多半也要挪出现在的位置来。
他们现在只盼能给贾环留个好印象,待来日好求情……
贾环坐于马上,眸光清冷的与众人一一颔首后,末了,才与征北大将军,舞阳伯令至,四目相对。
令至面相极好,身上多有儒气,不似武人,若非如此,也生不出一个能让隆正帝都连续招了半月侍寝的女儿。
他面上隐有矜骄之气,或许原以为贾环会先一步免去他的礼数。
毕竟,他的身份不同……
却没想到,贾环连马都没下,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那双平静如渊的眼神,看的令至心里隐隐生寒。
他眼眸微眯,忍住心中不悦,看着马上风尘仆仆的贾环,含笑拱手一礼,道:“本将见过宁侯,不想宁侯来的如此之速,敬佩,敬佩,不愧为名满天下的宁侯。
英雄少年,少年英雄啊……”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确实快。
寻常快马,纵然八百里加急的信使,没有五天都跑不完路程。
一来,他们没有那么多宝马可以肆意挥霍,根本不在意马匹承受力,只是一路狂奔。
二来,寻常信使没有那么坚韧的耐力,可以不眠不休,始终高速前行。
贾环一行人,用了两天一夜,如从天而降出现在五原,显然超出了令至的预料。
贾环眼眸一直静静看着令至,甚至等令至恭维的话音落罢,他仍旧沉默了稍许,居高临下,盯着令至。
直到周围气氛因之尴尬清冷下来后,贾环方缓缓道:“牛奔何在?”
语气,以上问下。
没有丝毫对等的寒暄之意。
令至闻言,一张脸登时涨红,眼中闪过一抹恼意。
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这二三年来,他身居八大军团长之位,堂堂征北大将军,官居一品。
更为皇妃之父,未来太子之外祖,纵然牛继宗与他书信往来,都客气了许多。
风光无限!
贾环,一竖子尔,焉敢如此待他?
令至正想冷淡对待,却忽地发现,周围原本簇拥在他周围的将校们,不知何时,竟全部出现在了贾环身边……
这等变故,不禁让令至又惊又怒。
岂有此理!
可等到忽然而至的一阵过门夜风拂过,冰冷刺骨的秋风,让令至瞬时冷静下来。
心里迅速认清了眼前的局势。
这些将校武勋,原本就是荣国一脉出身,靠着荣国一脉的大树,立功升爵。
之前之所以愿意跟他,听命于他,不是因为他令至有多了不起,而是人家看重他的前程,看重宫里的皇妃和皇子。
以为,有利可图。
可是,如今长城军团与厄罗斯一仗惨败至斯,整个军团都被打残了。
往日里幻想的诸多前程基本上成了水中花,梦中月。
那么,再跟着令至,显然就不明智了。
相反,身为荣国亲孙,宁国传人,在都中权势滔天,圣眷隆重的贾环,手里还握着银行那样一个聚宝盆。
远比他这个没了前途的国丈更值得靠拢。
身为世袭武勋,趋利避害几乎为本能……
世态炎凉啊!
令至心里怒怨一声后,又冷笑不已。
这些人怕是下注下的太早了些……
令至面色变得沉重起来,声音隐含悲痛,道:“宁侯,牛小将军,如今在罗刹鬼子手中……
他们派来信使,说让宁侯亲至,去巴彦敖包,换回小将军。”
周围人面色微微一变,不过,显然没人相信,贾环会行此举。
贾环微侧头,问诸葛道:“五原距离巴彦敖包,有多远?”
诸葛道回道:“三百余里。以咱们的速度,半日即到。”
贾环点点头,对令至道:“让人准备热水食物和战马,两个时辰后,本侯前往巴彦敖包。”
令至闻言,甚至都顾不上贾环的语气了,惊的张大眼睛,道:“现……现在就去?”
贾环缓缓点头,道:“对,我要去救出奔哥。”
令至闻言,面色古怪,看向贾环,以为失心疯了……
却见贾环眼神清冷的盯着他,登时回过神,忙道:“快快,快去准备热水、烤肉和战马粮草!
来人,给宁侯领路。”
贾环闻言,方收回眼神,驾马往前走了两步,前面挡道的人匆忙让路,齐齐行注目礼……
走了两步,贾环忽然又勒住马缰,回头看向令至,道:“令将军,本侯得闻,牛奔原本所在营地苏赫巴托,位于丘陵之上,居高临下,东西两侧又有大河为屏障。若有大敌至,纵然不敌,也可及早发现,提前而退。
却不知,他是因何被俘?”
令至一直能保持正常的脸色,听闻此言后,霍然一变,眼神中闪过一抹惊慌,之后,才又恢复沉痛之色,道:“宁侯不知……末将派往苏赫巴托,通知牛小将军返京的信使,根本没见到他。
留在营地的人说,牛小将军带人去额仑打猎去了。
额仑地势三面环大河,每年秋时,都有大雁自北往南飞,在此处落脚。
想来,正是因此,牛小将军才……”
贾环闻言,眸光愈发明亮,最后看了令至一眼后,轻轻点头笑了笑,道:“好,我知道了。”
这样清寒的初晨,令至脑门上隐隐见汗。
被贾环的笑看的局促不安。
忽地,他目光落在了一些人身后的木箱上,忙岔开话题道:“快来人,帮宁侯家将抬这些……”
说着,令至顿住了,有些好奇的看向这些木箱。
贾环淡淡道:“不必了,这些木箱,是待我等战死,为我们收容尸骨用的。”
此言一出,令至直直打了个寒战,呆呆的看着贾环。
贾环却没有再理会他的心思,回过头,一抖马缰,驾驭着战马前行。
心里却充满愤怒:牛伯伯等人当真糊涂!
瓜分长城兵团,纵然是一场盛宴,可总也要调派些精兵强将来领率大军。
却不想,竟分配了这样一些……官油子气息浓重的勋贵,焉能打胜仗?
真当长城军团是安排人养老做官的地方吗?
这个令至,除了一副好卖相,巧言令色外,还有哪一点可取之处?
贾环想不通,怎会让这样一个人来当大秦的八大军团长?
果然如隆正帝所言,大秦武勋,也开始腐烂了……
……
第一千三百二十八章 故人……()
五原城虽名为县城,治理一方牧民。
可自建城之日起,便规划其为一座兵营,坚城。
牢牢的钉在内外蒙之间,南束内蒙诸王,北望喀尔喀三部,以作悬梁之剑。
五原城池虽不广阔,但皆以巨石建制,牢不可破。
除非北方来敌只是打打草谷,绕过此城。
否则,若是想大举南侵,就必先破此城。
不然的话,有这样一城兵马留在后方,如钉子般刺在后路上,谁也不会放心。
这也是长城军团残部,死守五原的缘故。
外蒙暂时丢失不要紧,荒无人烟的千里大草原,暂时被占,敌人也无法立足。
等调集兵马再抢回来就是。
可若五原城丢了,令至就算再生两个女儿嫁给隆正帝,都保不住他的脑袋。
“环哥儿,那个令至,怕是有问题……”
等到了空置营房内休息时,秦风面色肃穆,小声对贾环道。
贾环轻轻点点头,道:“先忍着吧,等救出奔哥,回头再算账。
打猎……
呵呵,真亏他狗娘能想的出来。”
诸葛道在一旁也沉着脸道:“镇国公府牛家治军之言,众所周知。奔哥儿虽然平日里与咱们爱顽闹,可一进军营,完全是两个人,和牛大将军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般,怎么可能丢下兵营,从苏赫巴托跑到几百里外的额仑去打猎?
真是胡扯!”
涂成脾气最爆,咬牙道:“环哥儿,咱们干掉他,接管五原城,带兵去救奔哥儿!”
贾环忍不住笑了声,伸手朝他头上来了下,笑骂道:“一看你就知道没少和上官干仗!”
涂成瓮声笑了笑,道:“有的将军根本都不算个兵,就是个当官儿的,不理我也就罢,偏还指手画脚,说和我爹认识……
我管他和谁认识,连个兵法也不识,瞎指挥,当场就是一拳!
打了就打了,武勋门儿里都知道我和你们交好,他敢把我怎么样?”
“看把你能的!”
众人呵呵一笑后,诸葛道喝了声。
涂成抓了抓脑袋,嘿嘿笑了起来。
贾环道:“战争不是儿戏,当初在嘉峪关,我敢直接拿下岳钟琪,是因为战争有必胜的把握。
但现在……还不好说。
五原城失不得,否则战略上就会失了一招先手。
等战事结束吧,等战事结束后,咱们再和令至好好算算帐。”
正说着,忽地一人进了营帐内。
温博见之,黑眉一扬,道:“苏武,你有事?”
苏武干笑了声,道:“世子,宁侯……我就想问问,咱们几时带大军去救人啊?”
温博脸黑了下来,喝道:“你耳朵里塞驴毛了?没听环哥儿说,就咱们这些人去送死吗?这会儿子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苏武脸色一阵青白,咬牙道:“哪个怕了?孙子才怕呢!世子和宁侯都不怕死,你们命比我贵重,我怕个卵子!”
“那你再这胡扯什么?”
温博脸色好看了些,道。
苏武道:“我又不是为我,是那许崇……在哭呢!”
贾环等人闻言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