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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探春颇有神采的眼睛看了小吉祥一眼,然后叹息一声,对众人道:“老爷因为昨日之事,被老太太……教训了,夜里发起烧来。郎中说是心疾,起心火所致,当用心药医。
我就陪姨娘去寻了环哥儿,想让他去跟老爷说几句软话。
结果……”
贾探春苦笑了声,道:“被他给教训了通。”
这话就有点重了,教训生母和胞姐,不顾生父病体……
连贾迎春都皱了皱眉,轻声道:“环弟最重亲情,再不会这样做。”
贾探春闻言,轻轻一笑,却也不愿多说。
贾迎春见状,眼神一黯。
其她姑娘见了,却也不好多说。
林黛玉又看向小吉祥,小吉祥有些不乐意的看了贾探春一眼后,道:“三爷说,昨夜的事真的好凶险的,外面那些人,都想置三爷于死地。
平日里三爷根本不怕他们,他们也奈何不得三爷。
可老爷一封奏折,却连皇帝老子都压不住了。
若不是发生了件巧事,三爷可就惨了。
所以,三爷给奶奶说,以后外面的事内宅再不要过问。
奶奶后来觉得也有道理呢。”
言下之意,那可不算是教训。
贾探春又看了过来,道:“我也没说没道理。”
“那你……”
小吉祥下意识的就想反驳,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不过话没出口,就被林黛玉瞪住了,林黛玉捏了捏她的脸蛋,教训道:“玩儿疯了是吧,跟谁顶嘴?”
小吉祥闻言,顿时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林黛玉又揉了揉她脑袋,道:“好了,去和猫熊顽去吧。也是个没长性的,练武练了两天就热乎过去了……”
小吉祥一边往外走,一边嘟囔道:“哪有,今儿早课已经做完了呢。一会儿还要再去的……”
待小吉祥出去后,林黛玉笑着对贾探春道:“三丫头,你还和她闹?”
贾探春苦笑了声,道:“林姐姐,我和她一个淘气丫鬟闹什么?
只是,现在心里也乱的很……
今天才想起来,环哥儿如今是东府的人啊……”
史湘云嗤笑了声,道:“你这话最傻不过了,他是哪边府的人有什么区别?还不是一样的!”
薛宝钗眼中闪过一抹光泽,轻轻一笑,道:“云丫头,你才糊涂呢。
论情分,自然没什么不同。
可论礼论规矩,却是不一样的。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是小家小户。
分个家就是锅碗瓢盆分一分,再分二亩田。
那么大的家口,不区别清楚,日后的乱子才多哩!
别的不说,凤丫头那样厉害,她能管到东府的人吗?”
薛宝钗说完,众人静了静。
各种心思都有,除了林黛玉似笑非笑的看了薛宝钗一眼外,就属贾探春的心思最复杂……
倒是贾惜春,一双大眼睛眨啊眨,竟忽然忍不住乐出声。
众人齐看向她,却见她面色忍不住的得意。
林黛玉心思转的最快,明白过来后,咯咯笑道:“好啊,原来咱们这儿还有一个东府的大小姐哩!”
众人闻言一笑,也反应过来。
史湘云双手扯住笑的更得意的贾惜春的脸蛋,道:“你三哥现在指不定多伤心呢,好好一个国公就这样没了,你还在这笑!”
贾惜春闻言,果然不笑了,脑海里想着贾环哭鼻子的场景,大泪花便浮起在眼中,就要瘪嘴流泪。
林黛玉忙拉过来,嗔了史湘云一眼后,哄道:“别听你云姐姐瞎说,你三哥什么样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
没大事的,国公虽然贵重,却比不得家人重。
他不会伤心的,他那么大的能为,真想要甚劳什子国公,用不了多久就又有机会呢。
可他要是知道你哭鼻子,才会不高兴哩!”
贾惜春闻言,便不哭了,见史湘云在一旁嘲笑她,嘴硬道:“我才没有哭鼻子呢,我……我就是想三哥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怎样……”
此言一出,连林黛玉笑的都有些勉强了,出了这么一件事,又怎会不担心呢?
薛宝钗忽然站起身来,淡淡的道:“我先回去了,外面送进来上个季度的账册,要尽快算清楚。”
说罢,和众人点了点头后,就转身而去。
史湘云也觉得没精神,原本打算和乌仁哈沁一起去学马,也不愿去了,回了云来阁。
贾探春、贾迎春、贾惜春也各自离去。
待众人呼啦啦都走尽了后,留下林黛玉一人守在屋里,看着地面上婆娑的竹林阴影,静的可以听到外面风吹竹叶声,不知怎地,有些孤寂的林黛玉,真的很想流泪。
只是,泪光点点刚浮现在眼中,脑海中,忽然蹦出个黑乎乎的小人儿来,一张脸笑的跟太阳花似的,竖起一根大拇指,嘴里还溜溜的道:“哟!林姐姐,您是这个……”
“噗嗤!”
眼中的泪花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流出。
林黛玉顺势坐在软竹椅上半躺着,轻轻的摇荡起来,顺着月洞窗看向外面。
之前显得有些阴森孤寒的竹林,几缕灿烂的阳光透射进来,蕴出一片翠绿色的绿荫来。
一只蜻蜓在竹林间翩翩飞舞,似在追逐着缕缕阳光。
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
一缕阳光透过竹林照了进来,阳光落在林黛玉的脸上,暖洋洋的。
没一会儿,在摇椅上躺着的林黛玉,就静静的睡着了,嘴角还弯起一抹静谧的微笑……
他一定会好好的!
……
神京城郊,铁槛寺。
相比于前日送殡时的场面,今日的动静堪称浩大。
凡是在京的武勋将门,每一家每一户,全都来此了。
高大的祭棚林立,从铁槛寺往外延伸足有二三里地。
哀乐阵阵。
只各个府上跟随而来的彪悍亲兵,就一直站满到官道上。
人人右臂挂白,面色凝肃。
马匹、轿子、车马更是不计其数。
本来贾环让李万机请了六十四名僧人,六十四名道士来做法事。
但后来的牛继宗和温严正等人,又各自带来了六十四名。
秦风也带来了六十四名,是他母亲张氏吩咐的。
其他的各个府邸,也八名、十六名的带来不少。
最后汇集在一起,足足有五百名和尚,五百名道士,大设道场,齐做法事。
法鼓金铙,幢幡宝盖。
声势浩大,十分惊人。
在铁槛寺东南角之首,三座高坟矗立。
坟前,各立着一块墓碑,分别刻着贾源、贾演以及贾代善三人的名字。
墓碑前,堆积着高高的纸钱,熊熊燃烧着。
祭桌上,香鼎内烟气滚滚。
今日前来之人,凡是有点地位的,都来上了一柱香。
贾环做孝子,跪在最前面的侧位,每来人上香,他都要拜一拜,面色肃然,悲痛……
原本牛继宗还想集合荣国一脉,一起鞠个躬,自责一番。
这个主意被贾环劝住了,那实在太打眼了些……
即使如此,声势已经足够了。
到后来,皇太孙身边的近身太监高玉,及隆正帝身边的苏培盛也来了。
最后,军机大臣,镇国将军赢祥,居然也出现了。
他的到来,引起了一阵侧目。
看着他眼神不善的人大有人在。
太上皇之子又如何,大秦的亲王都不值钱,更何况区区一个镇国将军?
不过,当赢祥在祭桌前恭敬的上了一柱香,又深深三鞠躬后。
众人对他的敌意,似乎小了些。
上完香行完礼后,赢祥顿了顿,然后才当着一群勋贵的面,对贾环道:“上次之事,我很抱歉……”
贾环刚给他还完礼,闻言面色不变,淡淡的道:“那件事已经揭过了,镇国将军不用再提。”
赢祥闻言,咳嗽了两声,眼中闪过一抹哀色,点点头,又看向不远处站着,木头人一样的刑部尚书方卓和大理寺卿邓悌,沉声道:“昨夜之事,下作卑劣之极,不能容忍。还望两位大人尽心,早日破案。”
方卓和邓悌闻言,嘴角一起抽了抽。
以两人的身份,其实可以不鸟赢祥的。
只是却不知为何,看着赢祥的眼睛,敷衍客套话却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迟疑了下,两人还是忍着心里强烈的不适应,躬身道:“是。”
说罢,二人的面色却陡然涨红,抬头怒视起赢祥来。
可赢祥却已经转身离去了,背影落寞,但腰背如山。
……
“慢着!”
待赢祥离去后,方卓和邓悌二人也上前,想要给贾家先祖敬一柱香。
却被一声爆喝给拦住了。
两人转头看去,却是定城侯府世袭二等男谢琼。
看到是这位滚刀肉,两位朝廷大员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均心生不妙。
果不其然,谢琼冷笑的看着他二人,道:“方才过来时,贾家坟地的情况两位都看到了?”
方卓沉声道:“业已看到,着实可恨!”
谢琼却不吃这一套,再冷笑一声,道:“看到了还不去办差?跑这来作甚?”
方卓脸色一下阴沉如水。
邓悌亦是如此。
现实情况就是这样,像方卓、邓悌这般,依靠科举,一步步爬到朝廷大员的大佬们,对谢琼之流武勋,是持鄙夷态度的。
因为他们只靠祖荫,就能官居高位。
但这鄙夷之中,若说没有一抹艳羡,连他们自己都不信。
这就是世袭贵族和寒门之子的区别。
世袭贵族,就算没有能为,也能落一个富贵无忧的爵位在身。
一代没出息不要紧,两代没出息也不要紧,家门依旧不会倒。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
但只要五世之内,后辈子孙中有一个子孙有出息,那么家门便会再次振兴。
但寒门就不同了,一代人读书有成,科举成功,能够做官了。
熬上几十年,官居一品,也快死了。
可若是子孙不成器,家族基本上就会在短时间内迅速衰败下去。
想要再复兴,又要靠子孙中能出一个了得的人才,通过科举苦熬出头,但这何其难也!
因此,在世袭勋贵眼中,这种科举传家之途,不过是穷酸人家为了当官谋出路而穷钻罢了。
除非能做到李光地那种当世名臣,否则,谁会将他们看在眼里?
谢琼言中之意,便是如此。
方卓、邓悌之辈,是没资格给贾家先祖上香的。
这话虽然显得有些激进,让人难堪,可是,勋贵里却没人开口说什么,连个打圆场的都没有。
甚至连施世纶这样的清正之人,都淡然处之,恍若未闻。
朝堂之上的这些蝇营狗苟之辈,他早就看之厌恶了。
感受到被整个勋贵一脉的排斥和鄙夷,方卓和邓悌两人哪里还站的住,连句场面话都没说,就屈辱的匆匆离去。
同时,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将那些具黑衣人尸体带了回去。
待“外人”走后,牛继宗对跪在那里的贾环道:“环哥儿,你二叔怎么办?”
其他人也看向了贾环。
这件事,放在普通勋贵门里,亦是了不得的大事。
心思狠厉些的,用点手段病故了“反骨祸害”都是常有的事。
只是……
贾环苦笑了声,道:“牛伯伯,那是我爹!”
牛继宗闻言,细细打量了番贾环的眼睛,然后和温严正、施世纶二人对视了眼后,三人都点头笑了笑。
温严正道:“还行……”
贾环莫名其妙,不解其意。
施世纶道:“你之前那般热心,和准葛尔谈判时,又咄咄逼人,锋芒毕露,名利心之重,很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担心。
你爹坏了你的大事,害的你丢了国公之位,我们还以为你会大闹一场。
嗯,如今看来,到底还没让名利遮住了你的双眼。”
贾环闻言,面色一红,有些惭愧道:“牛伯伯,温叔叔,施叔叔,小侄之前是有些……对不起,让你们失望了。”
“这算什么?”
谢琼嚷嚷道:“环哥儿有上进心,是好事!再说,西域本来就是他拿下来的……”
牛继宗沉声喝道:“环哥儿今年才十五不到,就封了国公,以后怎么办?”
谢琼不服,还想争辩,温严正头疼道:“老谢,你消停消停,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闹的?”
谢琼这才不再叫嚷。
施世纶也道:“环哥儿年纪太幼,顶着一个一等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