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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看着与她一般打扮的薛宝琴,董明月也笑了笑。
她知道,贾环倒不是因为喜欢薛宝琴,而是很喜欢这样的打扮。
一路上,没少稀罕她……
薛宝琴被贾环看的俏脸微霞,抿嘴笑道:“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只好如此,董姐姐不也如此么?”
贾环正色道:“你董姐姐不一样,她与我一般,都是江湖儿女,我们不拘小节。我与她在江湖上被人称之黑白双煞,熊猫侠侣……”
话没说完,原本还有些拘谨的薛宝琴就已经笑的抿不住嘴,露出芳唇内白的耀眼的牙齿。
董明月又白了贾环一眼。
气氛随和后,贾环才笑道:“琴姐姐该回京了吧?出来的日子不短了……对了,琴姐姐尽放心,我宝二哥已经说了亲,江南甄家的二小姐,不碍事了。”
薛宝琴闻言,俏脸一红,垂下头去。
董明月轻轻拉了拉贾环的胳膊,示意他说话时动动脑子,别让人下不来台。
贾环反应过来后,才想起方才之言不妥,忙补救道:“琴姐姐,在外一路可还妥当?可有人为难?”
薛宝琴摇头笑道:“挺好的,这一路都是当年随先父走过的,算是旧地重游,并没什么人为难我呢。
记得当年父亲行商过路时,还需要打点一二,遇到事,也要找些关系。如今却没什么人敢拦,有些人,还护送一程……”
董明月好笑道:“人家看你打着贾家的牌子,哪里还敢拦你生事?
就算地方上有不开眼的衙内纨绔,也当知道你打的牌子家里,有一个他们的纨绔祖宗!
说不得,人家还要跟你卖个好,巴结巴结呢!”
薛宝琴闻言,咯咯乐出声,连连点头。
还别说,真相和这个差不多。
薛宝琴一路西行千里,过城无数。
西北之地荒芜贫瘠,异族杂居,民风彪悍,治政与关中及江南驻地不同,政官多以辅助军队安民为主。
如此一来,就造成了军方为尊的局面。
似王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国法为何物的衙内,真真不知有多少。
不过说来有趣,凡是西军出身的衙内,虽都眼高于顶,却没有一个不知道贾环的,对贾家云字号商队也大都熟知。
在他们心中,拳打亲王世子,教踩宰相公子,更义气深重,为了救他们西军大将军,孤身潜入敌后千里,取药引,割下可汗人头,还一把火烧了大半龙城,立下盖世奇功的贾环,是他们当之无愧的精神领袖。
谁要再敢在他们面前说他们纨绔是废物,他们能打嘴巴抽人!
而后理直气壮的问:宁国侯贾环是不是纨绔?
谁敢不承认那位爷是大秦最大的纨绔?
可又有哪个敢说他是废物?
因此,一个个都以宁侯门下走狗自称,且以之为傲。
都中往西北路做买卖的商号数不胜数,这些无法无天的衙内们,连镇国公府牛家的商队都敢拦下来勒索,唯有打着贾家的云字号旗帜的商队,他们从不勒索。
而薛宝琴一行人中,虽然薛宝琴女扮男装,可那些衙内们又不是瞎子。
更何况,别说是女扮男装,就是真要是个男的,长成了这般祸国殃民范儿,换个人家,他们也不介意超友谊一把。
可是因为她是贾环的人,他们非但不敢骚扰,反而待之愈发毕恭毕敬,并在心里赞佩不已。
果然,也只他们心中的精神领袖,才配拥有这等人间绝色。
而连这等人间绝色,也只能被动打发出来公干……
不愧是他们纨绔界的祖宗啊!
心怀崇拜之下,这些坐地虎们遇到了薛宝琴一行人,非但不勒索为难,还会主动护送一程。
有敢叨扰的喇咕恶霸,上去就是一通棍棒,打个半死。
只求贾家的人回京后能往贾环处带个话,让他知道在遥远的地方,他还有一干纨绔信徒……
这些都是薛宝琴一路被人敬着后,摸不着头脑,使人打听到的。
此刻听董明月说出,便乐不可支。
贾环讪讪一笑,他并不觉得这有多光荣……
干咳了两声后,道:“琴姐姐,日子不短了,该回京了。再往西,愈发热了,干燥酷热的紧,你宝钗姐姐和姨妈都担心的紧。一会儿大军就要出征了,我打发几个人,护你回京吧?”
薛宝琴闻言,咬了咬朱唇,然后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满是期盼的看着贾环,道:“环哥儿,我还不想回京……我想,我想同你……们,一起去战场上看看。”
贾环闻言一怔,随即好笑道:“琴姐姐,你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战场!尸山血海的,看了保管做噩梦。”
薛宝琴盈盈的看着贾环,轻声道:“我并不怕呢,前些年,我随家父去过垓下,去过官渡,还去过赤壁古战场……听家父讲过四面楚歌之战,曹袁官渡之战和周郎赤壁之战。
看着古地,遥想当年,总盼着有生之年,能亲眼目睹一番真正的大战,方不负那些见闻。
还请三弟成全!”
说着,屈膝福下。
其实,她不是不懂事。
若只她一个女子,她再怎样想去见识一下,也绝不会开这个口,让贾环为难。
可是,如今不还有一个董明月吗?
纵然明白这点,贾环还是颇为头疼,道:“琴姐姐,这军中没有车轿训骡,也不能有这些。你这……”
薛宝琴抿嘴笑道:“环哥儿,我也会骑马的。一路西行,有些隘口险地,车马骡轿难进,我便与众人骑马而行。”
董明月在一旁开口道:“会骑马就行,正好能同我做个伴。”
董明月虽从未与薛宝琴单独照过面,可也见过一两次。
往日里对这个颜色极佳的女孩子还没什么印象,可这会儿,却多了几分好感。
世道礼法,女子本当足不出户。
别说是骑马,就连出远门时,都要老老实实的在车马骡轿中待好,窗帘封闭,不能让人看了去。
像薛宝琴这般,自幼起便三山五岳,四海五湖的到处游走的,可称为另类了。
这一点,倒和她们东府的几个女子相似……
再加上薛宝琴落落大方,毫无忸怩作态之举,又对她亲近,不以妾室姨娘相轻,张口便称董姐姐,更让董明月喜欢。
再者,行军途中,她不能陪在贾环身边,只能落在辎重车马之行,好不无趣。
她总不能去和他爹的小相好白佳人聊天。
对于此女,董明月心里始终都有怨意……
如今能有一个开朗的姑娘作伴,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董明月如今是虱子多了不怕咬。
真要吃起醋来,别说一坛,就是一大海缸都不够吃。
她也从未奢望过,贾环就守着她一个。
董明月自得之处在于,由于她掌着青隼,所以,总能随时见到贾环,甚至大多时候都能待在一起。
如此,就够了。
听董明月之言,贾环还在装腔作态,愁眉不展的犹豫着……
薛宝琴忽然想起了薛宝钗曾对她“埋怨”过,这位爷喜欢撒娇,也不知怎地,鬼使神差的就开口道:“好不好嘛,环哥儿?”
那语气中的甜蜜糯软,别说贾环和董明月,连薛宝琴自己都惊呆了。
然后她就见贾环一本正经,义正言辞的摆手道:“琴姐姐,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的,不过……好吧!”
“呸!”
二女一起啐了口。
……
宁国府,后宅,药室庭院。
晴雯诧异的看着袭人,道:“你怎么来了?”
袭人笑道:“那些天不见,怪想你的,就来看看……如今看来,你在这里过的还好?”
语气中,隐隐有些异样。
原因无它,晴雯一身的梳妆打扮,愈发精美了。
晴雯颜色本就生的极好,之前在怡红院的众女儿里,也属头一份。
袭人有自知之明,在相貌上,她是远不及晴雯的。
可如今看起来,晴雯竟更好看了几分。
一身大红裙裳,衬的她愈发娇美水灵。
这倒也罢了,关键是她身上的穿戴用度,哪里还是丫鬟们配穿戴的?
身上的绫罗绸缎,根本不似丫鬟们寻常穿的,那分明是内造的金丝锦缎,寻常官宦人家都没有。
袭人自己身上的藕色裙裳,本就与寻常丫鬟们不同,是去年王夫人还在时,特意赏赐给她的。
其中的寓意,让她很荣耀。
虽然只是旧衣裳,她也素来以之为荣。
可现下再比起来,王夫人曾经穿的衣裳,竟还不如晴雯身上的这件好……
再往上看头面,虽不是珠翠满头,三千青丝只簪着一钗,却是掐丝嵌宝的珠钗,极为考究,名贵非常,看起来,好似也是宫里的模式。
说起来,怡红院里众丫鬟们的吃穿用度已经是极拔尖儿的了,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比不上。
可晴雯此刻的穿戴,就是大户人家的贵小姐都比不上。
相比之下,这让素来有争荣夸耀之心的袭人,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素来以为,她才是贾府丫鬟里的第一人……
晴雯性子虽有些大咧咧,可心思却极敏锐,哪有听不出袭人情绪的?
不过她刚烈归刚烈,可也是心软的。
得意时也不会高调,更何况,她也不觉得自己得意……
东府里人,好似都不在乎这些东西。
时间长了,晴雯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了……
只是,到底也是心比天高的心思,能让素来压她一头的袭人羡嫉,她还是颇为受用的,轻声哼了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不就这样?”
可是,她轻轻弯起的唇角,却瞒不过袭人。
袭人笑骂道:“你就不会扯谎,还能瞒得过我?看你的气色,倒是比在园子里还好些。”
听到园子二字,晴雯本来露出的些许笑容,又没了。
尽管已经过去了好久,可当日被赶出园子的屈辱,却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唉,你还生气呢?这又是何苦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那位爷的性子,他并没坏心,只是当时和你吵急了,才会那般气恼。
过后,他就悔的不行,常常一个人流泪,长吁短叹的……
你若在,他一定给你赔不是!”
袭人娓娓劝道。
晴雯心中难受,刚一软,却又想起当日的情形。
贾宝玉见她被贾母老太太赶走,一点挽留之意都无,甚至竟想用她去换香菱。
念及此,她心里那丝柔软顿时不翼而飞,冷笑一声,道:“他是后悔没换成香菱吧?”
袭人闻言面色一滞,道:“你知道,他当日只是说说罢了。昨儿他还同我说,你在这里必然住不惯。三爷虽然待家里姊妹们极好,可待下严苛。听说还经常喝骂于你……二爷心里不忍,想着去老太太那里磨一磨,再求了你去。到时候,咱们又可一班在一起了……”
晴雯沉默了稍许,道:“最好免了,让他也别自寻不自在。
如今我是东府的人,就是老太太也没道理再把我赶进园子,三爷也定不会放人。
更何况,三爷虽不惯我,但也只是因为我差事没做好,才教训两句。
除此之外,并不曾真的为难我。
姨娘还教我医术,她不惯穿金戴银,只把那些首饰安我身上,我都存了一匣子了……
看我和她身量一般,就将她不爱穿的衣裳都送给我,让我穿。
虽都不温柔,却也都是极好的心,家里再没甚勾心斗角、阴私算计的事。
换做别处,怕还不如这里……”
袭人闻言,面色陡然涨红,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在一起时,难道谁曾为难过你?
谁家丫鬟能和主子吵架?
吃的穿的又差过你半点?
谁又有什么勾心斗角,阴私算计?”
听袭人一迭声的质问,晴雯不愿分辩什么,叹了声后,又笑了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到我屋里去吧。总要给你倒杯茶……”
……
皇城东,十王街。
一座幽深的庭院中,绿木高深。
正房内,四面门窗皆被厚厚的帷帐遮掩,四下屋檐角下,皆放有冰鉴。
烛光下,一身着王袍冕服的中年人,细眉细眼,面色苍白。
他静静的坐在高台正座上,怔怔出神。
只是,苍白的面容,时而狂热,似就要迎来大光明,又时而狰狞,眸光猩红,满是不甘,似功亏一篑。
到最后,只有满目的阴冷怨毒。
他冷冷的看着堂下下跪的一名大汉,森冷道:“这口气,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