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小厮用请示的目光瞅着主人,秦王铁青着脸点点头。不一会儿,八样精致的小菜、一壶滚烫的醇酿摆在二人中间的矮几上。小厮们知趣地退了出去。高勋亲手给客人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看着女里一仰脖把酒倒进喉咙,咯了一下,砸吧着嘴唇伸手夹菜。藏起厌恶的心情,盯着对方的脸问
“你说的是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您我要是骗您,难道不怕您把我给吃了!我的消息绝对可靠。”女里诡诘地朝主人眨眨眼睛,又夹起一大块肥羊肉放进嘴里。伸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咕噜一声喝了进去。
高勋相信他说的是真的。女里至今还当着马群侍中,他手下最多的就是马倌儿。这些人虽然大部分出身低贱,但都有一技之长。在好马重马的契丹,比别人有着更好的晋升捷径。不但各地管马的官儿很多都受过女里的训练推荐或打过交道,还有很多王侯高官府邸里也都有他的人。他又身兼飞龙使管着皇廷马厩,那些帝后身边的驭手骑师里也不乏他的人。所以他的消息来源广泛而准确。在这件重大的事上他绝不敢撒谎。
“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定的?”高勋不吃不喝,只盯着对面那张油乎乎的嘴巴,心里咚咚猛跳。
“您当然不知道。这是今天下午的事。本来皇上,噢,其实是老萧,想提拔韩德让当上京留守,调老韩去南枢密院。这倒也是件皆大欢喜的事。谁知道,有个混蛋悄悄奏本,说您在南京有异志。老家伙顿时一惊就改了主意。他和皇上说您是一个反复无常靠不住的人。把您和老韩调了个个儿。还把姓韩的王号改为燕王。明天先宣布册封燕王。调南京的事稍晚进行,为的是先把您稳住。”女里口沫飞溅,但是说得很清楚明白。
秦王端起酒杯以为是茶一口喝了下去,呛到喉咙,低头大咳起来。咳嗽一阵抬起头来,脸上涨得通红。手里薄如蝉翼的酒杯嘎地被他捏碎。细瓷片攥在手心,一会儿就渗出殷殷鲜血。
女里吓了一跳,叫了两声
“王爷,王爷。快来人。”
两个小厮慌忙跑进来,站在地上看着主子的手发呆。高勋舒开拳头,把破杯子放在桌上斥了声
“下去!”小厮忙收了瓷片用布把桌子擦了擦,倒退着走了出去。高勋拿起小厮细心留下的一块雪白的丝帕捂着手,朝女里瞪了一眼“有什么大惊小怪,那杯子本来就残了。”
“我怕您明天上朝来个措手不及,所以一听说就冒着这么冷的天儿赶了来。您说是不是该好好谢我。”女里面带得色,好像很喜欢看高勋发怒的样子,
“你刚才说有人奏本说我有异志,那人是谁,他凭什么这么说?那老萧真的就相信了?”秦王没理他,还在想刚才的话。
“要是我也相信。您想啊,一个汉官在南京这么多年,这本来就是让人不放心的事。加上您上的那个奏章,有人再添油加醋,老家伙不信才怪。”
“奏章?你说的是……”秦王一下想起了那个关于开田种水稻的事,恍然大悟。千算万算没想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虽然自己不挖别人也会有别的办法,但总好过他自动把头送过去给人家砍。他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说坏话的是林牙耶律昆宣,但我猜这件事根本就是姓韩的做的手脚。现在他们父子一个上京留守,一个南京留守,又和皇后结了亲,他才是最大的收益者。这对父子他贪心了,好不容易煮熟的一锅肉,他们吃肉就算了,连骨头渣子和汤都不给别人留。南院枢密使算什么,您本来就已经是知枢密使事,这可算不上是晋升吧。一个南枢密哪里比得了南京这块宝地。您功劳赫赫却被这样对待,连我都看不过去。”
南院枢密使是个可轻可重的位置。契丹官制规定北枢密视兵部、南枢密视吏部,可是契丹最重军事,所有大事包括官吏任免都是军国大事,都要经过北枢密院过问和同意。还有明确规定,所有官员任免都要报捺钵行在,包括所有武官。只有县令以下文官可以由吏部和中书铨选。剩给南枢密院的权力就极其有限了。除非南枢密是因为特殊原因安排的,就可以享有皇帝赋予的更大权力。高勋显然不属于这种情况。
高勋心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可是他不想让女里看透,尽量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的心意本王领了。本王不会忘记你的辛苦。这件事我无所谓,朝廷要是信不过,我还不想干呢。南京不是一个好呆的地方。赵匡胤胃口大得很。一旦他把南方平定了,就会来收拾刘继元,然后就是南京。到时候看姓韩的有什么本事。朝廷不用本王,本王正好不用替它卖命。”
女里看着对方那双冒着寒光的眼睛,知道他说的话全不由衷。高勋这个人他还是多少了解一些的。此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当年在开封,手握军权的晋国大将张彦泽和他结下梁子,带兵到他家假借醉酒杀了他的弟弟和叔叔,他不在家躲过一劫。后来张彦泽也降了契丹,受太宗之命先行进入开封平乱。他乘机劫掠屠杀强暴晋帝嫔妃,激起众怒。太宗为了收买民心,将他锁拿处斩。监刑的恰好是高勋。这位当时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不以仇人的一死为满足。当到了刑场要解开手铐行刑的时候,他竟命刽子手剁去犯人双手解锁。砍头之后,亲手剖取心肝祭奠家人,又让民众破脑取髓脔肉而食。令观者心惊胆颤。今天这件事虽然没有杀他家人,但是南京这块地盘对他有多重要女里是知道的。他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放下筷子,摸了摸肚皮,心满意足地笑道
“王爷当然自有分寸。不过一人难敌四手,说不定会有需要人手的时候。只要王爷一句话,在下义不容辞。”
高勋并不留客,站起身来,拱拱手说“好,一言为定。不过要想帮我,大人先要保护好自己。像现在这样,小心祸从口出。我猜魏王一定希望你闭嘴。”
高勋见女里微微一怔,知道他听懂了。他不想让此人看透自己的心事,并不是不想用他。这个马倌有他的长处,将来只要避其所短还可以用其所长。所以要提醒这个自以为是但是没有脑子的人,别把眼睛只盯住姓韩的,告诉他真正的对手是谁。
保宁二年970年新年过后,捺钵大营离开木叶山向东北行进,来到传统的春水胜地东京道长春州鸭子河今天的嫩江下游。耶律贤第一次以皇帝的身份主持了激动人心的春季狩猎活动。破冰钓鱼、飞鹰取珠、头鹅宴、头珠宴,一个接一个的热闹狂欢把这段春寒料峭的日子渲染得五彩缤纷。
山花烂漫的三月全营起帐,捺钵的队伍蜿蜒向南,辗转千里来到东京辽阳府。这里的医巫闾山是皇帝的父亲和祖父安息的山陵。皇帝登基后第一次来祭奠祖先。告慰远逝的魂灵,经过多年的曲折,他们的后嗣终于坐上了本该属于他们这一支的皇位。
之后大营又折头向北,向着上京东北的兔儿山避暑营地缓缓进发。
麦黄如金的五月,大营走到离上京不远的一座名叫盘道岭的山下。这里依山傍水景色宜人,全营人马准备在这里休息几天。
“女里大人,您这是打算去哪儿呢?”这天午后两位穿着华丽的契丹贵戚看见飞龙使女里带了几个随从路过身边,笑嘻嘻地走过来打招呼。
“国舅大人啊,我正准备进山逛逛。”女里一看,是两位前朝国舅萧海里、萧海只兄弟,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忽又压低声音道“山里有一处景致好的不得了。是好兄弟才告诉你们。怎么样?一起去玩玩?”
“女里大人说好一定就好,不过是什么好玩的?”
“一处清潭,千年神水,甘甜无比,最妙的是喝了滋阴壮阳、返老还童。”
大国舅萧海只“呸”了一声笑道“我才不信,真有千年的水还不早都臭了。有点水就是神水,是不是要用银子买?还是能漂铜钱的?骗人的把戏罢了”
“不信算了。还不想带你们呢。你说水是假的,那人也是假的不成?那清潭旁边有个清潭庵,那里的尼姑们长年喝这潭里的水,个个都跟人间仙子似的。没时间和你们废话,**一刻值千金。我可要走了。”女里仰着脖子说完,抬腿就走。
两位国舅都是急色之徒,听到尼姑庵三个字就跟被人点了穴似的,跟在女里的屁股后面笑道
“真的假的?咱们跟你去验证验证。”
;
第二十四章 清潭池畔()
这座山不高,但是幽深林密,苍翠蔽天。山间小路曲折盘旋,随处都是柳暗花明的景致,因此而得盘道岭的山名。
两个国舅是亲兄弟,前朝穆宗皇帝的皇后萧氏是他们的亲姐姐。穆宗坐朝十八年,乾纲独断,威风八面。可是不喜欢女色。皇后独守空闱幽怨深宫,不到三十岁就死了,身后没有一儿半女。皇后如此受冷落,这一门本该最显赫的外戚也没有什么威风好作威作福。他们的父亲国丈大人官职不过內供奉翰林承旨,兄弟俩年届三十都没有坐过什么像样的官。这辈子就是靠着花不完的银子吃喝玩乐,倒也算得上是成事不足也不去败事。脾气好得像稀泥,落了个老大的好人缘。
五月的天气像个火炉,山里虽然巨树参天遮阳蔽日,可是暑气蒸腾好像蒸锅。三个人在随从的扈拥下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地势略平的半山腰。两个国舅满头大汗,脱了葛纱夏袍的袖子系在腰上,光着脊梁,头上的纱帽也甩给了随从们端着。大国舅萧海只虎背熊腰,两只膀子冒着油光,胸口上的黑毛好像落汤鸡毛。剃得发光的头顶上梳了最时髦的五彩小花辫儿,用金银彩线混编而成,这时六根散开了三根。用手背抹了把脑门上的汗甩了甩,喘着粗气骂道
“王八蛋,你们不能慢点,要老子的命啊。”
“王八蛋,你骂谁呢?谁叫你来的,你滚回去啊。”女里身轻体健,要不是等这一对笨蛋他早就上来了。
“怎么敢骂您,我骂这山呢。我说祖宗,到了没到?”
女里伸手一指“那不是。”
两人伸头巡视,侧面黑幽幽的一片松林里确实好像有一汪水。抬脚奔过去,只见碧蓝蓝一个天然池塘,周围大约十余丈,深不见底,凉气森森。
二国舅萧海里比大哥瘦些,也早光了膀子,大汗淋漓。一见这水,便匍匐到地上趴到潭边,伸手捧了一抔水连洗脸带喝地灌了下去,长长地出了口气摇头晃脑道
“咳,好水,真的很甜。”然后又捧了一抔浇到头顶。清水和着汗泥变成浑浊水滴哒哒地落到地上和潭里。
女里抬脚踢了下他的屁股,笑骂道“王八蛋,这是神水,叫人看见打死你。”
“不过山泉罢了,再说又没有人。”
海里说着又往前爬了一步,一捧一捧地往身上撩了起来。女里身上又热又黏,一屁股坐到潭边,弯下腰连头带身子一起擦洗起来,朝着随从一伸手,马上有人拿了条汗巾过来替他擦拭,擦了一遍蹲到潭边投了投又擦第二遍。海只爬起来坐在他的身边,手向后背一指道
“嗨,给这里也擦擦。”
“呸,擦你个头!”女里捧水朝他没头没脑撩过去。
三个人正在嘻笑,就听背后“咣”地两声脆响。一起回头,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尼姑手里拿着一根扁担正柳眉倒竖地瞪着他们。
小尼姑一身青衫青帽,身材窈窕面似桃花。三个人呆呆地看着她。两个国舅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女里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身一个劲作揖,嬉皮笑脸道
“小师傅,我们只喝了两口水,你可别打。”
海只兄弟站起身,顾不得水迹未干就把漂亮的葛袍往身上套,眼睛直勾勾不离小尼姑的脸,傻呵呵地一个劲点头,不知道是附和女里还是在赔礼道歉。
“哪里来的臭男人,滚开!”小尼姑挥了挥扁担。
女里低头猫腰抢上一步,从地上捡起两只水桶,回来给了国舅兄弟一人一只,骂道
“臭男人,还不帮小师傅把水打上来。去那边!别打你们碰过的脏水。”又转过脸笑嘻嘻地说
“小师傅,你不认识我了?我是昨天来过的施主,你叫慧心对不对。你们主持对我客气着呢。这不今天我又带了两位贵人施主来。你带我们去庵里烧香,好不好?”
慧心瞪了他一眼,好像想起来了。板着脸也不理他,扭头就走,手里拿着两头空空的一条扁担。
海只兄弟各人手里提着只哩哩啦啦滴着水的桶,追上来和女里并肩而行。海里口中啧啧道
“这庵里没有男人吗?怎么让个女孩子来担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