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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样子，这些新粮蔬很合八王爷口味。
果然是回光返照！
吃饱喝足之后，赵元俨最后强打起的精神顿时黯然，不过嘴角浮起一抹满足的笑容。
然而真到了撒手人寰的那一刻，没几个人能坦然，尤其是心有牵挂之人。
赵元俨到底放心不下自家子孙，吞吞吐吐恳求皇子侄子，替自己管束荆王府上下，赵祯自然点头应允。
最后时刻，赵元俨的两只手分别抓着赵祯和赵志冲。
可惜没能将兄妹俩的手放在一起，老王爷便闭上了眼睛，溘然长逝。
庆历四年秋八月，荆王赵元俨薨！
……
赵元俨的子孙本就恭敬立在院外，闻听噩耗，同时恸哭落泪，悲声大作。
赵祯也红着眼睛，但碍于君王身份，并未哭出声，亦未落泪。
而是站在病榻前，伫立良久，默默送皇叔最后一程。
卫国长公主平日里悲戚沉郁，这等场合下，却也没有哭。只是站在角落里，默默出神。
仔细说起来，兄妹俩在这方面倒是性情相似。
杨浩默默将余下的半瓶梨花白洒在树下，抬头看着天空，他担心一低头，会有不争气的泪珠滚落。
荆王府上下早就预料到这一天，故而准备妥当。
银安殿上立即搭起灵堂，赵允熙一片落泪，一边命人给父王更换寿衣，装棺入殓。
其他子孙则纷纷开始跪灵举哀，烧纸祭奠，一切井然有序。
赵祯默默看着这一切，许久说不出话来。
荆王府准备的如此妥当，自己竟丝毫不知，可见是皇叔故意隐瞒。
他最后的时间全都为自己谋划，宗室、皇嗣、母亲的名分，兄妹关系……
八叔用尽了生命最后的时光，为自己做了许多事情。
竭诚尽忠，拳拳爱护，为臣为叔，于公于私，赵元俨都做到了极致。
感谢的话太晚，也没有意义。
唯一能做的，便是办好其身后事，并善待荆王府子孙……
追封、丧礼、祭奠，这些必然要很隆重。
不过要等到回宫之后，下达诏书，另做安排。
至于今日，简短的祭奠之后，天色已经不早，该起驾回宫了。
身为皇帝，江山社稷系于一身，轻易不能在皇宫外逗留。
赵祯看了一眼远处的妹妹，今日终究未能达成所愿。
不过能坐下吃顿饭已经不错了，哪能一下子奢求太多？
王守忠悄悄奏报，已经知会杨三郎详情，由其来劝说，兴许会有转机。
但愿吧！
这小子，总是能给人惊喜。
……
赵祯、卫国长公主都准备离开，杨浩自然也不例外。
至于祭奠，过两日再来吧！
只是不知华阴县男的低微身份，能否排的上号。
不过能在老王爷临终前，为他烹调一顿美食，也是欣慰之举，不留遗憾。
不过劝解卫国长公主那桩苦差事，杨浩想想就头大。
偏生王守忠搞道德绑架，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现如今听了那么多的皇家辛秘，若是再不办事，那就真是活腻歪了。
唉！
至于到底怎么办，再想办法吧？
出了王府大门，杨浩瞧见恭送圣驾的赵允熙被打发回去，主持丧仪祭奠。
也不知是出于尊敬，还是礼仪要求，赵祯兄妹都不曾直接乘车轿出院，而是从正门外启程。
赵祯没有立即登上车驾，目光落在恰好走近的妹妹赵志冲身上，嘴唇几动，似乎想说点什么。
然而不等他开口，异变陡生。
两支羽箭毫无征兆地飞了过来，直奔赵祯兄妹所在之处。
刺王杀驾！
杨浩心中第一时间蹦出这个词来。
以前在小说、影视剧中常见，而今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谁也没料到，荆王府大门前，竟然有人突然行刺圣驾……
侍卫们脸色大变，王守忠一颗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护驾！”
王守忠大喊一声，立即伸出双臂，扑上前挡在赵祯身前。
所谓忠仆，不过如此。
不过王都知并未因舍己救驾而呜呼哀哉，有个飞快地身影，挡开了羽箭。
张隐歌！
杨浩都没看清楚这个小太监的移动轨迹，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跃起，挡开了两支羽箭。
落地之时，护在了卫国长公主身前，忠仆品质，彰显无疑。
趁着这个空档，一众禁卫军扑了上来，护着官家与长公主。
赵祯有些惊诧，但到底是经历过风浪的九五之尊，还算淡定。
顺势抓住妹妹的手腕，拉住花容失色的赵志冲，在侍卫的掩护下，退向王府大门。
羽箭还在射来，并有一群蒙面武士持刀冲了上来，显然不打算放弃。
天知道刺客还有什么手段，此时此刻，回荆王府是最安全的选择。
杨浩出了王府大门，见状顺势躲在墙角，亲眼目睹了刺客与禁卫军短兵相接的过程。
赵祯今日来探病，事出仓促，本身准备有限，护驾的兵马相比于平时略少。
更不像平时，提前有捧日军、皇城司的人探查路线，排查隐患。
今日被突然袭击，禁军仓促应战。
刺客似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竟丝毫不落下风。
但也没什么暖用，赵祯兄妹已经被护送到荆王府门口，王府侍卫也已闻讯出动。
只要进了王府大门，刺客必然铩羽而归。
不过这些刺客像是不怕死一般，飞蛾扑火般朝赵祯兄妹冲来，禁卫军将士竟难以抵挡。
还是张隐歌出手，才让两名刺客停下脚步。
靠！
小太监不会练过葵花宝典吧？身手之猛，非同一般啊！
难怪王守忠放心让自己见长公主，旁边一直有保护，倘若自己有半分不轨之举，可能……
只是想想，杨浩便不寒而栗。
荆王府门前，因为张隐歌成功阻敌，赵祯兄妹越发靠近大门。
数名侍卫上千，凑到皇帝和公主身边，贴身护驾，眼看着马上就要安全了。
杨浩瞧在眼里，长出一口气。
不想一眨眼，瞧见一名侍卫竟然拔出了随身佩刀。
目标却不是横冲直撞的刺客，而是赵祯兄妹疏于防备的后背……
第一〇〇章 唯一的伤员（）
宫廷禁卫中竟然有混有刺客？
出乎意料，猝不及防。
其他侍卫根本没料到袍泽会向官家出手，赵祯本人也始料未及。
不过也许是本能反应，或是皇帝气运，仿佛后脑勺张了眼睛，在刀锋到来之前，竟有所察觉。
躲开致命一击，眼见刀锋朝卫国长公主后心而去，赵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出乎意料，也不合身份的举动。
万乘之尊，系江山社稷于一身的帝王，竟然冲上去将妹妹扑倒在地，从而躲开了明晃晃的刀剑。
这个举动很危险，赵祯护住了妹妹，自己却暴露在刀锋之下，而侍卫们刚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不过好在，有个人最先看到这名禁卫中的刺客。
杨浩！
他比赵祯兄妹等人稍晚一点出大门，又在王府侍卫出动之前，恰好目睹。
眼见赵祯兄妹处于危险，哪能无动于衷？
所以他冲了上来，手无寸铁，但从后面突然抱住了刺客的胳膊，挣扎之下，两人一起跌倒在地。
也就是这个空档，侍卫回过神来，迅速上前将刺客制住。
王守忠红着眼睛，跑上前将赵祯扶起，官家若是受伤或者……
那就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万死难辞其咎。
万幸！
赵祯只是有些轻微的跌擦，卫国长公主也安然无恙。
反倒是杨三郎，胳膊被刀锋划破……
不敢有丝毫迁延，趁着王府侍卫赶来，立即护送赵祯兄妹回到王府。
警训已经传出，捧日军和皇城司的高手正闻讯赶来……
赵允熙刚进门，又匆匆跑了回来，脸色煞白，双腿下意识有些颤抖。
官家探望父亲，结果在自家门前遭遇行刺，似乎责任不小……
当此之时，压根没功夫说什么请罪的言辞。
连忙安排房舍让官家休息，让随行的御医检查身体。
直到御医确认，赵祯确无大碍，些许跌擦无关紧要后，众人才松了口气。
“给皇妹瞧瞧。”
赵祯面色低沉，但相当镇定，叮嘱御医为妹妹诊察。
兴许是赵祯适才冒险相救之举，让卫国长公主有所感动，她并未抗拒。
“官家放心，长公主只是轻微受惊，并无大碍。”
如此一来，除了侍卫，受伤的只有杨三郎。
鉴于是护驾之功，御医立即上前诊治，包扎伤口。
“郎君放心，皮肉伤，并未伤到筋骨。”
“哦！”杨浩松了口气，若为护驾落下残疾，那就不值了。
“有毒吗？”
结果进门的王守忠问了一嘴，杨浩的心立即又悬了起来。
御医肯定道：“并无中毒征兆。”
谢天谢地！
王守忠也松了口气：“万幸，这名刺客隐匿禁卫中，兵刃来不及涂毒……外面受箭伤刀伤的侍卫，全都毒发身亡了。”
“啊？”
杨浩张了张嘴巴，太尼玛危险了。
到底是什么人？这是存心要置赵祯于死地的节凑啊！
何人行刺？
这是所有人的疑惑，赵祯也不例外。
王守忠摇了摇头：“死士，除了几个逃走的，没有活口。”
被擒被围的十几名刺客，包括那名“禁卫”，全都咬碎了槽牙里的毒囊，自尽了。
死士！
传说中的一种职业，今日总算开眼界了。
“哼！”赵祯冷哼一声：“立即查。”
“是！”王守忠比谁都着急，立即转身前去安排。
赵允熙则扑通一下跪伏在地，泣道：“官家，臣护驾不周，罪该万死。”
“王兄请起。”
赵祯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轻声道：“刺客凶残，始料未及，王兄何罪之有？”
“终究是在臣府门前，也是臣请官家前来探望父王…”
“王兄言重了，此事非你之过，倒是王府侍卫护驾有功，你安心打理八叔的丧礼便是。”
“遵旨！”赵允熙松了口气，告退离去。
……
皇帝遇刺，事情太大。
不消片刻，天武捧日四厢指挥使高继宣、都虞候杨怀玉、权知开封府蔡襄匆匆赶来，跪地请罪。
大宋臣子面君通常无须行跪拜之礼，但今日情况特殊，累天子遭遇行刺之险，实乃重大过失。
他们分别负责东京防御，城中治安，却让刺客潜入城中，公然行刺皇帝。
这是重大失职！
赵祯的脸色很冷，却平静道：“先去抓刺客，完了再来请罪。”
“遵旨！”
三人心里明白，官家此刻必然龙颜大怒，没有当场爆发，已经算给面子了。
不出意外，头顶的乌纱肯定保不住了，不过在此之前，还需尽好本分。
“臣与蔡府尹已封锁东京各门，追捕逃走的刺客，清查闲杂可疑人等，加强巡逻。”
高继宣道：“官家，让怀玉护送您回宫吧！”
“嗯！”
赵祯起身准备离开，旋即停下脚步，转身道：“城门封锁，皇妹暂时回不了玉津园了，不若……”
皇帝的本意大概是想请妹妹一同回宫，不过见卫国长公主无甚反应，表情冷淡，转而道：“皇妹暂去会灵观安置吧！”
会灵观，一所皇家道观。
时而举行一些祈雨祈福活动，正好契合卫国长公主的道姑身份。
王守忠道：“老奴这就派人前去打点。”
“嗯！”
赵祯点点头，避开高继宣等人，回头说道：“杨三郎，你的伤势如何？不打紧的话，护送皇妹去会灵观。”
“啊…臣无碍，这就去护送长公主。”
君命难违，杨浩很无奈，虽说伤势不要紧，但护送的事情不该交由禁军吗？
不过瞧见卫国长公主的神情，杨浩心下了然，赵祯是拳拳爱护之心，担心妹妹受到惊吓，让自己护送安慰……
“你今日…护驾有功，很好。”
赵祯撂下一句话，便在杨怀玉等人的护卫下，赶回皇宫。
杨浩这边则与张隐歌，以及大队禁军一起，护送卫国长公主前往会灵观。
当此之时，夕阳西下，夜幕初降。
本该是东京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但今日…街头寂寂无人，商铺全都提前挂们。
除了不时往来的大队兵马，百姓早已被勒令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