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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尹洙眉目一动,经不住有些激动。
“当然!”
杨浩信誓旦旦道:“师鲁先生安心,此去邓州也千万叮嘱范公,好好保重身体,大宋……还需要你们。”
尹洙心头一震,如果这话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他只会当作是安慰言辞。
但杨浩说来,但凭直觉,尹洙便有种莫名的信任与期待。
“三郎,当初你是不是早就察觉,新政会是如此结果?”迟疑了半天,尹洙还是问出了这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虽然有些冒昧,但他还是想要问问,否则…也许再就没有机会,他不想临死之时仍旧心存疑虑,留下遗憾。
“这个…”
杨浩略微沉吟,低声道:“其实诸公改革弊政之决心,态度,甚至某些措施都没错,但是……”
听到转折词,尹洙立即提高注意力,静静细听。
“但诸位有些操之过急,而且做法过于激烈……”
杨浩道:“变法改革,当无所畏惧,从中从快,这是古来教训,倒也没错。但并非一成不变,也要根据情况,区别对待。
而今并非秦孝公时,天下纷争,你死我亡之际,大宋也算是朗朗盛世,但骨子里却脆弱的厉害。
正因如此,不可急切,不可下猛药,当徐徐图之。”
尹洙默默点点头,悠悠道:“也许吧,可…哪一项都是不可少的,否则何谈革新?”
“但操之过急,且诸夺条目侵害权贵、士大夫利益,打击面太宽,反对的声音自然一浪高过一浪。”
杨浩道:“兴许有人会说,官家为何不坚持一下,为何要听那些谣言?”
“官家也有难处。”尹洙叹了口气,默然无语。
“是啊,很多人都忘了一件事,官家与百官是一体的,太祖朝开始,皇家便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杨浩道:“操之过急,侵害到一些人的利益,而他们的利益与官家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尹洙何尝不知道,尤其是杨浩细说之后,越发清晰。
“所以,必须温和行事,徐徐图之,否则所谓革新弊政,到最后就会成为动摇社稷……官家岂会支持?”
“可是…无论是雷霆手段,还是徐徐图之,该反对的还是会反对,有何区别?”尹洙有些疑惑,更觉前景黯然。
这个问题不解决,一切都是空话,无论如何,革新似乎都会失败。
难道注定失败?错了吗?
胸怀抱负的革新老臣哪里肯服气?
“有……将欲取之,必先予之。”
杨浩道出那句曾说给赵祯的话,悠悠道:“具体说来话长,不妨请先生拭目以待。”
“好!”
尹洙默默琢磨着杨浩那两句话的意思,虽然好奇,但没有再问下去。
“请先生务必保重身体,范公亦如是。”
杨浩道:“身在地方,如无必要,还请诸公莫要多言朝中事。”
“嗯?”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进亦忧,退亦忧……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三郎也知道此文了?”
“知道!”
杨浩道:“滕子京重修岳阳楼,范公撰写的这篇文章早东京已经流传开了,有不少人心中不安啊!
自然也就有不少人紧盯着诸位,安全起见……”
“明白了。”
尹洙长叹一声,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重重点头。
看来朝中某些人的品性,以及做事风格,尹师鲁心知肚明。
“三郎小小年纪,难得看的如此清楚,老夫代希文谢过,也拭目以待,青山干柴再燃之日。”
杨浩郑重道:“尽量不让先生多等。”
“咳咳!”
尹洙咳嗽几声,旋即笑道:“老夫会尽量保全残躯,等待那一天。”
“嗯!”
“对了,我看三郎你沿河祭奠,可有打算寻访故里村落?”
尹洙道:“前年的洪水之后,虽有不少村落被毁,但如今有不少重见天日,也有流民返回故里。
没准也有三郎亲族,若是想要寻访,老夫尚未离任,倒是可以帮忙。”
“啊…不必了,小子是亲眼见到家人丧生洪流,家园被毁的。伤心之地,小子不想回去了……”
杨浩佯作黯然伤感,连忙拒绝了尹洙的一片好意。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故里,若是因此泄露了根底,那可就不好了。
尹洙笑了笑,也不知是察觉了什么,还是善解人意,只是笑了笑:“也好…听闻三郎是要西去?”
杨浩恍然,庞籍似乎也是倾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参与庆历新政的大臣。
只是他运气比较好,一直在西北,并未在朝中中枢,故而并未受到风波的直接影响。
加之在西北抵御西夏,和谈有功,从而回朝担任枢密副使,是为数不多逆流而上,逆势上扬的革新老臣。
想来他们平日有书信来往,尹洙直接或间接从庞籍口中得到自己的行踪,去向,甚至是部分目的都不奇怪。
“没错,去镇戎军担任榷场使。”
杨浩很爽快地承认了,时至此刻,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何况是对尹洙这样的人。
“也好,那是你的提议,你又是经营商贸的好手,亲自前去打理也是一件好事。”
尹洙笑道:“不过要提醒你的是,西北局势复杂,且临近西夏蛮荒之地,与东京无法相比,一切当需小心行事。”
“多谢先生提醒,小子明白。”
杨浩叹了口气,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每个人都这么说,少不得让人越发有些紧张了。
“兴许你除了榷场贸易还有旁的事情,就得更加小心了。不过你是聪慧伶俐之人,想来都游刃有余。”
到底是老臣,目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杨浩身负使命,可能另有差事。
唉!
一想到此事,想起正旦那日在皇宫之中,赵祯单独宣召之时的那番话,杨浩就有些头大了。
虽然已经立志,有心帮大宋做些事情,甚至改变这个时代,成就一段大宋好时光。
可是……
一上手就来这等棘手之事,压力当真有点大,赵官家与庞相公对自己还真是另眼相看,信心满满。
尹洙续道:“镇戎军距离庆州不远,万一有什么紧急之事,可以向庆州求援,韩稚圭在那里。
好歹有旧日交情,你也算有恩于他,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好歹!”
杨浩点点头,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但愿不麻烦韩琦。
一旦真的劳动韩知州,想必肯定是棘手的麻烦事,杨浩由衷希望,那一天不要到来,不要出现那般糟糕的局面。
“好了,一切小心,一路顺风。”
尹洙笑了笑:“老夫也该启程前去邓州了,希望来日还有机会再见。”
“一定有。”
杨浩抱拳拱手道:“先生一路平安,千万保重,等着那一天。”
第一二六章 范仲淹的“遗产”()
杨浩一路向西,经过京兆府,长安城。
这座十三朝古都,在历经唐末战乱之后,已经残破不堪,早已没了隋唐时期的恢弘。
尽管满怀记忆,但相隔千年,杨浩不曾在这里停留,继续前行。
沿着泾河,一路向西北方向。
平原渐渐淡出视野,西北绵延的山脉开始出现在眼前。
萧关!
关中西北门户,大宋西北关隘要塞。
西夏一旦突破此处,整个关中都岌岌可危。
而镇戎军的驻守之地固原,正好在萧关之外,西北最前线。
直到此时,杨浩才真正意识到凶险。
硬着头皮出了萧关,冷风扑面而来,一丝微弱的初春气息瞬间荡然无存。
且不说春风不度玉门关,至少二月里春风过不了萧关是真的。
满眼看到的尽数是荒芜的山野,以及依地势建造的堡寨。
这是范仲淹早年驻守西北时的提议,漫漫西北防线,可以守卫的城池不多。
西夏人经常可以通过山野隘口长驱直入,为祸关中,甚至是袭扰宋军的补给线。
故而范仲淹提议,在各地修建堡寨,驻守兵马,形成一条完整严密的边防线。
除非西夏大军攻克堡寨,否则难以入侵大宋腹地,陕西四路的百姓才能安稳度日。
不得不说,范仲淹的眼光和策略,无论在内政还是军事上都颇有见地与能耐,是正经的干臣。
可惜……
但愿尹洙到了邓州,能够劝慰范仲淹,好好保重身体,等待青山干柴再燃之日。
杨浩到了,迎接他的是判永兴军的杨怀仁。
杨文广之子,杨怀玉的兄长。
以前听评书,总以为自杨延昭之后,杨家是一脉单传,事实上并非如此。
杨文广是杨延昭的第三子,其本人也有四个儿子。
倘若真的几代单传,子嗣凋零,杨家如何在大宋军中站稳脚跟,成为将门世家之一呢?
而今杨家在军中之人不少,杨怀玉在东京担任捧日军都虞候,杨文广则是坐镇京兆府,杨怀仁在镇戎军对阵西夏最前线。
由此可见,杨家在军中实力不可小觑;换句话说,杨家满门忠烈倒也并非虚言。
“下官拜见杨通判!”
杨怀仁一拍杨浩肩膀,笑道:“三郎是吧?别客气,怀玉来信曾提起过你。”
“是吗?”
“既然你与怀玉是老相识,你我之间也就不必生分。”
“是!”
“而且你我同是姓杨,不必客气,平日里可兄弟相称。”
杨浩全然没想到,杨怀玉平日里稳重沉默,不多言语,其兄长倒是为人热情,还有些自来熟。
也不知是他性情如此,还是有什么旁的缘故?
不管怎么着,往后要在西北榷场混,与此间主将搞好关系十分必要。
“怀仁兄,小弟有礼了。”
杨怀仁抹了一把颌下短须,笑道:“听闻你家梨花白甚是醇烈,乃东京第一名酒,不知……”
“小弟西来,随行携有,请怀仁兄品尝。”
杨浩本就准备了酒水,用来作为打点镇戎军将官的敲门砖,西北苦寒之地,没有比这更好的礼物了。
没想到一见面,杨怀仁先主动开口了,倒是正好派上用场。
二话不说,杨浩便被杨怀仁扯着进了堡寨。
杨浩一眼瞧过去,见堡寨以夯土木栅为主体,宛如一个小城池,其中驻军,西夏兵马来去便没有那么自由了。
虽说并非攻取不了,定川寨的惨败便是例子,但西夏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要投入不少兵马。
当整个边境线上堡寨绵延之时,西夏想要一一拔出,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想而知。
就如同宋辽边境白沟河人造的水塘湖沼一样,生生在无险可守之处,造出一条防线。
边境不宁是大宋不幸,但有一群干臣出谋划策,勤勤恳恳,则是大宋之幸!
杨怀仁的中军营是一所土坯房,与中原州府衙门相比,实在有些寒酸。
但在西北,杨怀玉没有半分怨言,反而笑道:“来此处是为朝廷守边的,自当与将士同甘共苦。”
“怀仁兄高义,令人钦佩。”
杨浩跟随杨怀仁入室,里面空间相对大些,也颇为整洁干净,像那么回事。
真正让杨浩意外的是土炕,前年冬天才由赵元俨推广,西北军中竟已开始流行……
“三郎,西北军中将士,都记着你的好呢!”
“哪里,举手之劳而已。”杨浩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过谦,我也是辗转打听才知道,此物是你之巧思。”
杨怀仁道:“小小一张土炕,看似不起眼,却暖了无数北地农户之家,也让西北兵卒得益不少。
你可知,自从用上火炕,去岁冬天,镇戎军几无一个将士冻死,冻伤之人也不多。
而往年,寒冬会要了上百将士的性命,因寒冷染病之人也不在少数,非战之损不在少数。”
杨浩也有些意外,当初画出火炕图样可谓是顺手而为,压根没想到会有如此功效。
不经意间竟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甚至是降低了大宋边军的折损,实在意外。
杨怀仁对自己如此热情,难道是因为这个缘故?
庞籍力主让自己前来镇戎军,也有这个因素在内吗?
“三郎,单凭此一事,镇戎军上下便记着你的好,往后在此行事,定当竭力相助。”
“先谢过怀仁兄了。”
“客气!”
杨怀仁道:“听怀玉说,你在东京颇有名气,还曾得过扶摇子点拨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