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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林冲又喂了王进喝了一口水,王进见这白衣书生气势不凡,就要行礼,只是身上带枷,两手都被囚住,只好微微一握,做抱拳道:“未请教这位好汉大名,怎地与我林冲兄弟在此!”
王伦见状捏住他手,只觉那双手冰寒如铁,自己轻握下去的地方全然无肉,只是一层薄薄的糙皮包着骨头,眼见这等英雄被折磨得没个仁义,王伦心中涌出一股悲戚来,出言道:“小可梁山王伦,见今在济州落草,此番本为救我兄弟妻舅而来,不想在此遇到教头,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此看来,老天爷也不忍见英雄落难!”
“济州?无甚天险,却只有一处水泊安生。不过我大宋北地无甚水军,王头领倒是好眼光!”王进叹道。他被关进来三年有余,外面的事情哪里清楚?且说当年他落难之时,梁山这块宝地还无人识得它,王伦这个名字,自然是没听过。
哪知这边是云淡风轻,周遭牢房却是异常安静,等众人回过味来,不禁都是一阵惊呼,便听有人叹道:“我朝百年光景就未闻有敢劫这沙门寨之人,我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此处搅虎须,不想却是梁山上的白衣秀士王首领,如此倒也劫得,劫得!”
这人话一出口,便有那机灵的暗拍脑门,直在心中怨自己怎地忘了借这好机会讨好这位绿林中的翘楚?没了他的相助,自己怎么脱得了身?毕竟这沙门岛孤悬海上,就是出了牢门,还须仰仗这位白衣秀士过海呢!只见此时众人纷纷开口拍起马屁来。
王伦见状,起身吩咐一声,便有亲卫上前打开牢门,将这附近的犯人都请到里面,被他们听到自己三人谈话倒是不妥。
王进见说望了那边一眼,一阵默然,方才回头对林冲道:“兄弟,你如今也落草了?”
林冲闻言点点头,王进叹了口气,想说些甚么,终究没有说出口,这时林冲道:“兄长如今落了难,且请往小寨歇马,待将息好了身子,再去报仇不迟!”
王进见说心中大惑,这位林教头的为人,他最是了解!想此人出身军官世家,对国家忠贞不渝不说,对家族名誉也是甚为看重的,理应属这个朝廷最为坚定的者了,无论如何他也不该死心塌地的落草为寇,而更难以让他相信的事实是,林冲不但落了草,怎地此时反倒还劝起自己来?
想到这里王进心中一窒,却见林冲目光坚定,毫无一丝悔意,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望向王伦,道:“蒙头领搭救,小人万死难报,只是王进世代忠良,死则死耳,万不能落草,坏了祖上名誉。只求头领看在林教头份上,容我苟且偷生数月,恢复一丝元气,再去东京找高俅老贼寻仇,也好替国家除了这一害!只是这一去九死一生,实无法报答头领大恩,去东京之前,王进隐姓埋名,头领但有吩咐,王进愿供驱使,绝无推诿!”
王伦见说叹了口气,想这样的国家栋梁,被奸臣害到这般惨状,仍坚持着自己的底线,殊为难得。王伦想到这里,苦笑一声,和林冲对视一眼,随即拔出宝剑,一剑劈开王进脚上的铁链,林冲见状,扶住铁枷,王伦又是一剑,将那铁锁劈开。随即两人将不明其意的王进身上枷锁取开,丢在一边。
王进心中忐忑,也不知这绿林首领对自己这番言语是中意还是不中意,只是疑惑的望着王伦,王伦叹道:“王教头但在我山寨养病无妨,只是不敢驱使阁下!”却听这时林冲叹了口气,道:“兄长欲要去东京找高俅拼命,小弟不敢阻拦,只是兄长孤母日后靠谁赡养?”
王进见说滴下两滴浊泪,心酸道:“我当日遭人出卖,母亲生生目睹我叫人带走,离此三年有余,我投那人既然将我出首,定不会收留于她,也不知她老人家……”说到这里,王进猛的站起,只见他此时整具身躯颤颤不已,却恨不得咬碎牙齿道:“是以我才要誓杀高俅老贼,叫他偿命!”
林冲叹了口气,对王进道:“令堂大人现在便在济州梁山上,小弟的岳父岳母和她居于一处,兄长孤身犯险,莫非要叫令堂大人再受一次丧子之痛?”
王进闻言脸色剧变,此时也不知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量,双手直紧紧抓住林冲道:“兄弟,我知你秉性忠良,素不诓人,你你……你莫不是消遣于我!”
林冲也不挣扎,只是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原本本都道了出来,王进闻言猛一回头,直望向王伦,屈膝拜下,道:“我王进与头领素不相识,不想竟得头领厚爱,闻得小人死讯后依旧奉养小人老母,此恩……此恩……”话还没说完,便见他一头栽倒,不省人事。(。。)
第一四三章 颇具分量的两位头目()
一见王进昏厥过去了,王伦和林冲相顾失色。此时不比他时,想这位禁军总教头被关在这沙门岛大牢里,已有三年光景,早已是油尽灯枯,能硬撑到现在完全可以说是奇迹了。而此时一点闪失,都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好不容易寻到的王进现在有个三长两短,却不是叫跟前这两人悔恨终身?
王伦正在懊恼为何没有带个随军医生前来时,只听这时孙定忽然往犯人堆里喊道:“牟太医,到了这般景象,恁老还不肯出手?这位乃是八十万禁军王教头,怕是寻常小人?我也不扯闲篇搪塞你,想这几位总与你有救命之恩罢?你却只抱着你那誓言不放,难不成要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林冲闻言一惊,见王伦正疑惑的望向自己,忙解释道:“翰林医官局只有一位姓牟的太医,此人名唤牟介,十数年前曾受官家所派,前往高丽替他那国主治病,这人医术高明,在京城颇有清誉,只是小弟遭配之时,他还在东京,不想竟然也被发配到这死地之中!”
“牟介?”王伦见说摇了摇头,这个名在自己脑海中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是眼前救人要紧,此时也顾不得理清头绪,直朝后面的犯人抱拳道:“不知哪位是牟太医,还望太医救救这位将军,小可梁山王伦,日后定当厚报!”
王伦的话在犯人中引起一阵骚动,不管是早就听说过他之名的,还是刚刚听人议论才识得他的,此时都恨不得自己便有那惊天医术,好叫这位绿林中的枭雄高看自己一眼,别说日后厚报了,只解了眼前这燃眉之急也行,将自己带出这阎王殿便感激不尽了。
可惜自己偏偏不懂医术。也不曾姓牟名介,众人只好都眼巴巴的望着正主儿,只见这人四五十岁年纪,满脸木讷,不带一丝表情,这人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叹了口气,道:“不是我见死不救,只是往日我曾立下毒誓,若再行医时。叫我肠穿肚烂而死!”
王伦和林冲一见此人正是和孟二一起获救的那名囚犯,心中极为惊讶。
只是王伦还好,压根没有听说过此人名讳,此时也谈不上有多震动。但是林冲不同,他世居东京,虽然没亲见过此人,但对这位翰林名医还是久闻大名的,见他在此,如逢救星。直道:“牟太医,救人一命,胜吃七年长斋!怎地会有噩运临头?还望太医念在我兄长一生耿直磊落,又为奸臣所害。发发善心,便出手相救则个!”
那牟介也不知在想甚么,只是低了头,沉思半晌。方才朝这边问道:“我不救人,你会不会要我性命?”
众犯人闻之绝倒,都暗想这人还真是个臭脾气。直是宁死不折。这边林冲闻言也是惊愕不已,当场愣住,只见王伦也是一肚子匪夷所思,又见他言语奇特,开口道:“自然不会!只是小可闹不明白,大夫不救人时,却不是糟践了自己一身本事?十数载的寒窗苦读,前半生的悬壶济世,此时全都抛却,可谓前功尽弃,你岂能甘心?”
那牟介见说一脸悲愤,怒道:“我半生救过多少人?诊过多少疑难杂症?有谁记得?现如今落到这种地步,却不是这双手害的?你们何故苦苦相逼,既然不肯要我性命,也毋庸赘言!就是要我性命时,拿去便是,那沙门寨主要杀我时,我何曾说过半句软话?”
听了他这番泄愤的话语,却不想此人竟又是个有故事的男人,王伦叹了口气,十分不解的望向林冲,林冲见状却是摇头,想他被高俅陷害时,这牟介好端端的正在太医局为官,哪里知道底细?
见这两位救命恩人蒙在鼓里,却听这时孙定叹道:“王头领勿怪这位太医脾气古怪,想他便是救了不该救的人,才落得今日的下场。唉,也不是不该救,只是他救过的人转眼就把他忘了,怨他救人之人却始终惦记着他,直寻事将他发配到这沙门岛来,是以这位太医立下毒誓,再也不肯出手救人。这里沙门寨的寨主见他是位太医,存了总有用到他的心思,初时还要留他一条性命,哪知他软硬不吃,死不出手,那寨主没了耐心,今晚便叫人将他带了出去,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不想正好给王头领和林教头带人救下了,天幸,天幸!”
孙定在一旁听王伦三人说话久矣,是以知道了王伦的身份,这孙定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在经过初时的惊讶后,很快镇定下来。此人于己有救命大恩,为人又甚随和,他心中也不怕,反而生出一股亲近感来。
王伦见孙定说得模糊隐晦,甚么救一人而得罪另一人,联想到当事人又是大内医官身份,只是出言问道:“宫闱秘事?”
孙定见说连连点头,道:“宫闱秘事!”说完也不再言语,嘴巴闭得天紧。
王伦见是这般故事,直叹了口气,对那牟介道:“牟太医,小可本无意强人所难,只是这位王教头身负大仇,和你正好一般,将心比心,你既有救他之能,却怎忍心见他如此?若因为救人被害而不行医,那么将军干脆都解甲归田,书生都将文史烧了,总好过战死疆场又或屡试不中!”
王伦简单几句话,直叫那牟介良心受着,却又因身上仇恨太过铭肌镂骨,便把心一横,任凭之后林冲和孙定再怎么相劝,都是死不接口。这时连那些囚人都看不过眼了,纷纷开口相劝,这里众口一词,直把牟介逆反心激起,当下咬紧牙关,不发一言。
这时扶着孙定的焦挺忍耐不住了,喝道:“你这老儿,只当自己有多大本事!我山寨神医安道全能医天下奇病,也没见他似你这般无情!若他在此时,要我哥哥与你费甚话!还肠穿肚烂,你就是真招了报应,我寨子里的神医也医得你活!”
那牟介见焦挺一介莽汉,冷哼了一声。也不回话,只是暗暗腹诽不已。
焦挺见他不信,怒道:“我范得着蒙你?那济州郓州数十万百姓谁人不知,我家神医能开腹取肠,将那烂肠取出,缝合好后,病人二三日便能下地,恢复如常,你这老儿自己孤陋寡闻,别怨他人信口开河!”被焦挺扶着的孙定见王伦身边一个跟班的莽汉。都能出口成章,心中甚是惊诧。他却不知焦挺跟随王伦时日多了,耳濡目染,嘴中自然也能时不时拽出两句词来。
那牟介听这个莽汉居然跟自己讲医术,顿时觉得受了侮辱,也是怒道:“无稽之谈,甚么开肠破肚,我行医数十年,何曾听闻有这般奇人。你只当那神医华佗满地都是!?”
此时焦挺和他卯上了,大叫道:“若我说谎,也是肠穿肚烂,死无怨言。只你先将此人救活,再随我去见识见识当世华佗,叫你心服口服,如若不然。便是心虚!”
这时牟介气得胡须都卷了起来,顿时弯腰在地上寻了一个烂石子,疾步走了过来。直抢进牢房中,先搭了搭王进的脉搏,随即取出石子,拿那尖头在王进身上戳了几下,旋即只听王进呛了一声,却没有醒来,这时牟介再无动作,只是拿怒眼盯着焦挺,焦挺这近一年来跟着王伦甚有面目,江湖上谁不称他一声焦爷?又何曾给人瞪过,此时见这大夫瞪着自己,焦挺骂道:“你这老儿,救人也不救醒,算甚么本事!”
牟介怒道:“救醒作甚,要他苦耗元气?待他休息不好?”
王伦见牟介说出这话来,暗暗放心,直和林冲对视一眼,都是暗叹,对这种牛脾气的人还真是请将不如激将,不想焦挺久不开言,一开口竟将这人治住,一想到此,两人都不禁摇头苦笑。
这时大事已了,众人都放下心来,这时裴宣走上前来,一言不发便跪倒在地,那孟大孟二也是要跪,林冲知王伦不喜这套,连忙将他俩拦住,王伦也是将裴宣扶起,道:“都是自己兄弟,裴兄过了!”
那裴宣一抹眼泪,重重点头,此时想起王伦的嘱咐还未完成,开口便要去文书房清点文案,那孙定见状叹了口气,道:“王头领,林教头,小人没甚本事,只是在官府里作了多年孔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