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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心急如焚,暗道这厮莫不是田虎派来说许贯忠的说客?
……
且说卞祥来到许贯忠家前,敲了半天门,无人响应,他便坐在门口相候,哪知左等右等人不回来,这时倦意涌上,靠在门口便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忽感觉一个人在拍自己,旋即惊醒,下意识就去拿朴刀,只是在瞧清此人面孔后,起身喜道:“小官人,可还记得小弟?”
许贯忠一见他那高大身板,惊喜道:“飞云山下见过的卞祥兄弟不是?”
卞祥大笑,道:“亏得小官人还记得我!”
“怎不记得?你这副身板,常人见了谁能忘记?快快请进!”许贯忠笑道,上前开了门卞祥进去,于路问道:“兄弟多时不见,一向在哪里营生?”
“自那年被小官人救下后,只在江湖上游荡,见今……”卞祥话还没说完,便被许贯忠打断道:“甚么救下,那点事情还提他作甚?”
卞祥一听,连连摆手道:“不能这般说!那日要不是小官人先识破那家店子乃是黑店,我糊里糊涂撞进去,还不成了馒头馅儿?小官人与我的救命之恩,卞祥铭记在心,实不敢忘!”
许贯忠摇头道:“说远了,说远了!对了兄弟,刚才说到你在哪里营生?”
“小弟不久前投了田虎大王,替他在江湖上收罗好汉。这不刚到博州,想起小官人就住在大名府,此番特来拜访一番,若是小官人有兴,咱们同去山寨享福却不甚好?”卞祥笑道。
许贯忠见说,略想了想,道:“兄弟此来,是田虎发了话,还是兄弟的好意?”
卞祥有些赧颜道:“却只是我自己的意思。不过田虎大王胸襟甚广,有小弟的引荐,小官人只管放心前去,大王这个面子怕还是要给我的!”
许贯忠从卞祥话里听出些东西来,看来此人还不是很得田虎信赖,连田虎几次三番想请自己做军师的事情都未闻之,当即问道:“兄弟何时投的田虎?”
卞祥把许贯忠看作恩人,有些在外面面前不便说的话便也直说了,“不瞒小官人,我实未见田虎大王,只是投到二大王田豹手下,他们一个山寨,是以小弟暂时还没见过田虎大王!”
许贯忠见说有些哭笑不得,卞祥这样的镇山猛将,田豹就随随便便叫他出来网罗小鱼小虾,还真是眼力非凡!
许贯忠摇了摇头卞祥入内坐定,亲自沏了茶,端至他面前,卞祥连忙起身,许贯忠请他坐了,道:“不瞒兄弟说,之前不知哪位朋友在田虎面前提起小名,直叫他三番两次前来招我去做军师,都被我拒绝了!”
卞祥一听大惊,暗道自己这回真是献丑,原想请恩人前去享福,哪知人家早就不甚稀罕,明言拒绝过,当即黑脸微红,颇为局促。许贯忠见状道:“兄弟不问问我为何不去田虎那里?”
卞祥一怔,道:“却是为何?”
“此人志大才疏,言过其实,好高骛远,却不自知,虽有谋反之野心,却无谋反之实力,更无做大事之人应有的胸襟和眼光,将来败亡,指日可待。常言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你说小弟去他哪里作甚!”
卞祥闻言,愣了半响,方才道:“小官人素有见识,早知我便来问问小官人!现在已经投了他,若是走时,好没义气!”
许贯忠见卞祥意兴阑珊,想了想,开口道:“小弟明日要办件大事!还望兄弟助我一臂之力!”
卞祥果然大喜,问道:“小官人要做甚么事?”
许贯忠便把自己明日的谋划跟这条直爽汉子说了,只听卞祥骂道:“这鸟知府可恶,我手上若有一两千人马时,便打破这鸟城池,杀了这戳鸟知府,给受冤的人出口气!现在只好先杀了那两个公人出气!”骂完之后又关切道:“怎不见老夫人?此时却在哪里?”
“我已经在城外安顿好了,叫几个小厮照顾着,小弟刚才便是由城外归来,却叫兄弟一阵好等!”许贯忠起身,道:“兄弟还没用饭罢,我去街边酒店点些酒肉回来,咱们边吃边聊!”
哪知这一聊,却聊到红日初升,其道大光,直叫来日的梁山泊里又聚一条蛟龙,聚义厅上再添一条好汉。
第三零一章 乱坟岗上添新坟()
“一大早的真他娘晦气,昨日还有人请在翠云楼喝酒,今日却叫我们往广南去,此来去不知几千里,真不知是这厮倒霉,还是你我倒霉!”薛霸望着大枷下的马大夫,愤愤骂道。
董超在一旁见了,摇了摇头,这回还真不是他俩约定好的一个场红脸一个唱白脸,实在是薛霸没有在犯人家眷那里刮到油水,正准备骂犯人一顿,出口气哩。只是这位老兄也太看不开了,马大夫的老妻一看就是那种老实巴交的妇人,哪里懂这些套路?
再说自己们也不是真便送他去广南,出发之前,知府大人曾有过暗示,闲聊一般的问过自己两人懂不懂甚么叫“医不自医”?又问押送时,犯人染病的情况多不多见……
自己两人是哪里来的?那可是天子脚下出来的公人,怎会听不懂知府话里的意思!
想当年自己两人因没有害到林冲,叫高俅寻事发配至此,虽得留守相公梁中书看重,但好歹名义上还在王知府手下当差,这个直接上司的脸面,是不能不给的。
唯独感觉这王知府也忒抠门了,空口一句话,屁表示都没有,就是当年高俅要害林冲,还晓得出三十两金子哩,虽然事情败了,分文没有落入口袋,但人家起码尊重这个规则!哪像这一毛不拔的王万苍,只管他娘的放句空话,便算完了,此人到底是地方上的知府,凭他那点见识,可见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怕到死也混不成京官儿。
董超脑海中异常活跃的同时,薛霸已经把马大夫骂得抬不起头来,董超唱红脸唱惯了,有些装好人上瘾,劝薛霸道:“省些力气罢。此去广南路途还远,刚开始就这般,日后还怎么走做一路?”说完又望着马大夫道:“你且宽心,他就这个脾气!”
薛霸这才罢休,上前拍了董超一下,便往前大步走去,董超见他有话说,也赶上前去,两人倒是不担心犯人逃跑,毕竟马大夫一个文弱大夫。又上了年纪,能跑到哪里去?
“咱们也不消往南走了,只在这城外乱坟岗上送这厮一程罢了!”薛霸压低声音道。
董超一听,忙道:“咱们刚出来便转去,知府相公定要怨我们做得不真切!他是个记仇不记好的人,你不闻这大夫于他家还有救命之恩哩!咱们可别叫他惦记上了!”
“你傻了不是,做了他又不用立马便回去!咱们便在附近休息些时日,再回去不好?”薛霸不耐道。
“依你,依你!你是大爷!”董超一拱手。往回走了几步,笑望着马大夫道:“不急,慢慢来,你的路还长哩!”
马大夫半世行医。这辈子哪里遇上这等愁事,此时在逆境中遇上董超这样的好人,叫他感慨万千,嘴中不住的道谢。
董超一笑。道:“我们还要送你一程,你若老这么客气,叫我们怎好消受?”
“老董。怎么感觉背后老有人跟着咱们似得?”薛霸这时凑上前道。他年纪虽然不大,好歹也干了二十多年的公人,此时职业感作怪,叫他浑身都不自在。
董超回头一望,大惊失色道:“兀那不是花和尚鲁智深!?”
薛霸第一反应竟是吓得跳起,朝董超指着的方向猛看,此时哪里有那恶和尚的影子,突然听到董超捧腹大笑的声音,薛霸恼羞成怒,扑上去抓住搭档的衣领,怒道:“当年就我挨打,你没挨打是吧!?说好此事绝不再提,逼我翻脸是不?”
董超哈哈大笑,拿些花言巧语来浸薛霸,两人押着犯人迤逦往前而去,再也没注意有没人跟踪的问题。
三人走到乱坟岗边,董超朝薛霸使了个眼色,开口道:“昨晚没睡好,不如且去林子里歇歇!”
薛霸惊道:“乱坟岗你也敢去?”
“叫是叫乱坟岗,却哪里有坟?再说光天化日的,怕他作怪!”董超道。
薛霸悻悻道:“罢了,我也走乏了,进去歇歇脚再说!”
马大夫见他们一个要去,一个不去,哪知是计?当下懵懵懂懂的跟着他们上去了,寻了一处地,便靠在树上休息,哪知这时董超和薛霸上前来把他叫醒,道:“我两个正要睡一睡,这里又无关锁,只怕你走了,我们放心不下,以此睡不稳,还须将你缚一缚!”
马大夫一路还要跟他们打交道,哪里敢逆他们意思,只好靠在树上叫他们绑缚,董超和薛霸对视一眼,上前将马大夫连手带脚和枷紧紧的绑在树上。这两个绑完,跳将起来,转过身来,取了水火棍,看着马大夫,道:“你自得罪了王知府,心中应该有数。他吩咐下来要我们结果你的性命,休得要怨我弟兄两个!”
马大夫泪如雨下,挣扎着望着北边道:“王万苍,你这狗官,我瞎了狗眼,去你家看病,如此恩将仇报之事,亏你身披官衣之人做得出来!我……我……我就是成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董超和薛霸见着马大夫歇斯底里的模样,也不吃惊,死在他们手下的犯人多了去了,甚么样的都有,自是见怪不怪了,此时等马大夫骂完,两人举起水火棍,望着犯人脑袋上劈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的棍子正要落下时,只见松树背后雷鸣也似的一声,一柄混铁朴刀砸来,董超见状吓得肝胆俱裂,哪里还顾得伤人?只见他使尽吃奶的力气往边上一闪,却陷了一旁的薛霸。
刚才被董超挡住视线,此时豁然开朗,却已经来不及做出反应了!只听一声闷响,那刀齐齐砍在他的胸膛之上,因刀身甚重,还在往下扩大着伤口,薛霸一手扶刀,不让它下滑,另一只手却极为愤怒的指着董超,刚想张嘴开骂,忽然一口血便从喉中呛出。看样子快不行了。果然见他没坚持多久,还没吐出心中的遗言,便栽倒在地,一命呜呼。
董超双脚发软,只如筛糠一般的抖,那投刀的巨汉在董超身上取了刀,便往董超走去,这时许贯忠从另一面走出,道:“兄弟,先救大夫!”
卞祥见说。弃了瘫软在地的董超,一刀斩断树上索子,又劈开木枷上的铁索,替死里逃生的马大夫去了束缚,马大夫半天起不来身,本来今天的经历就够恐怖了,哪知眨眼间眼前又死了一个人,直靠在树上,大口喘着粗气。
许贯忠蹲下道:“马叔。闲话小侄也不多说,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你接了家眷远走高飞,从此离了大名府。躲躲藏藏、隐姓埋名过一辈子。第二条是随小侄一起上梁山,虽不敢便说是阳光大道,但起码能活得像个人!”
“哪……哪个梁山?”马大夫唉声叹气道。
“便是神医安道全落草的梁山泊,就在东南方向济州辖下!”许贯忠回道。
“罢罢罢。神医且都落了草,我此时落难了,不去投他。却往何处?”马大夫眼中含泪,望北骂道:“王万苍,你这厮逼我有家难奔,一定会有报应的!”
许贯忠见了马大夫落魄的模样,长叹了一声,见卞祥立在一旁暗暗发呆,许贯忠望着他道:“兄弟,跟我一起上山罢!”
经过昨晚的一番谈话,卞祥心中松动了许多,只是乍然听许贯忠提出来,还是有些不适应,皱眉道:“我和他山寨里的时迁、杨林有些过节,怕是……”
“那是!你万万不能去梁山,若是去了梁山,我和时迁还不把你给灌死!”这时上岗之处传来一个声音道。
许贯忠毫不惊讶,刚才他就发现有几个人尾随押送公人而来,只是他们一直没有露面,许贯忠也没点破。此时听到他们言语中有自称梁山人马的意思,又喜又惊。
谁知卞祥一听这个声音,顿时大怒,朝来人喝道:“杨林!你和那甚么时迁装神弄鬼,半夜放个冬瓜在老爷床头是甚么意思!”
此时从卞祥嘴里说出实情,杨林这才知道时迁恶作剧的,不禁摇头笑道:“卞祥,你关我一回,我吓你一回,多么公平的事儿,何须动怒!”
卞祥闻言,闷闷不语,许贯忠见状笑道:“原来是梁山大寨的锦豹子杨林,有礼了,小可许贯忠!”
“上次随哥哥来大名府时,不曾拜会小官人,甚憾!此时哥哥若要闻得小官人来投,还不知多开心呢!”杨林拱手还礼道,说完又朝卞祥道:“”好汉,咱们是不打不相识,你不会那么小气罢,还记我仇?”
许贯忠呵呵一笑,望着卞祥道:“怎么样?与你有过节的都这般豪爽,何况其他素未谋面的头领?兄弟,去不去?”
卞祥一叹,道:“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