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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人正是在城中巡查的韩世忠,槐树坡时他听王伦说起过索超,也在战场上亲眼见过他,可惜索超却没见过韩世忠,是以撞个当面也不识得。韩世忠见索超被自己说得一阵愕然,又笑了笑,道:
“苦主的婆娘好像是回娘家去了,苦主嘛,若是家的话,大概领粮食去了!你若有耐心,便等罢!只要这死者家属以外的街坊,说我韩世忠杀错了人,你只管来找我!对了,我这两天杀的人可不止他一伙,你若要做青天,只管去找人证,我韩世忠都接着!”
韩世忠这一番平淡中带着傲气的话说完,也不等索超回话,带着亲卫营的弟兄们巡视去了,这些亲卫营中骑士都是韩世忠一手训练出来的,当晚也都在场,见这个新上山的头领居然质疑韩世忠的人品,谁还能给他好脸?
索超顷刻间接了数十双白眼,心中无比郁闷,还难以解释。他从前在大名府豪气爽快,光明磊落,只有他怨别人不够意思的份,何曾被人家指责过自己?正要找始作俑者出气时,发现仇悆已经蹲在尸体旁边,查探着甚么。
索超赶上前指着仇悆骂道:“趁火打劫的泼皮,难道杀不得,都是你这厮,叫我坏了义气!”
见领头的发怒了,索超的随从们都是下马来劝他,这时人群中有个眼尖的道:“麻三,这厮是麻三……”
仇悆见说抬起头来,问那人道:“这麻三是干甚么的?”
这人是大名府本地人氏,见问,开口道:“这厮是个孤儿,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哪知长成之后浑不念街坊好处,反在街市上横行霸道,无事生非,搞得无人不怨他,无人不怕他!”
索超见说,大骂仇悆道:“摆明了泼皮明火执仗,被刚才那韩……韩甚么的镇压了,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做文官的还看不出来!搞得那韩甚么对我有了意见!”索超骂完,这时回头望向随从,问道:“那厮他说他叫韩甚么?很有名么?”
“没听清,好像叫甚么死忠、死忠!”有人回道。
“死忠!?”索超一愣,“甚么意思?谁的死忠?王伦哥哥的死忠?这厮怎么给自己起这么个肉麻的名字?看他一表人才的,原来是个马屁精!”
“韩世忠!这么多人,甚么耳朵!”仇悆擦了擦手,站起身来,叹道:“看来是我急躁了些,梁山泊在外面名声很好,怎么会把无辜者的尸体摆着示众?”
“干,还不都是你惹出来的!”索超骂道。“老子本来是个甚么都不操心的人,结果遇上了你,偶尔多心一回,就得罪了弟兄,你说你这厮是不是晦气!”
仇悆并没有把索超的话听进去,只是望着空空荡荡的郭坊,自言自语道:“这么大一块地方,好几千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都领粮食去了!”索超翻身上马,催促道:“快上马,带你见了哥哥,我就算交差了,你到时候少说两句,我再跟你求个情,放你活着出城,这相识一场的情分就算尽到了!”
仇悆见说,觉得这索超直率得可爱,身处敌营的那种孤独感略减了些,当下回身上马,沉吟半晌,方对索超道:“和你同来的林冲看起来在梁山地位不低,只要你不得罪王伦,其他人的怨恨,他应该都能给你化解!”
“得了罢,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跟我出主意!实话跟你说,我当时都是快死的人了,硬是被他们拉了转来……”索超叹道:“这个恩情,得还!”
仇悆见说,也叹了口气,道:“索牌军,咱们认识有两年了,总共见过不超过三次面,你为甚么这么帮我?”
“你是不是不被王万苍待见?是不是不被梁中书待见?是不是上司见你笑嘻嘻,脏活累活少不了你,还不忘背后给你捅刀子?”索超很是认真的望着仇悆道。
仇悆无奈一笑,道:“这跟你有甚么关系?”
“因为他们也是这样对我的!我看见你沦为笑柄,就没来由的想起我自己的处境来!”索超长叹一声道,“咱们大名府,一文一武两个笑柄,非你我莫属了!”
仇悆放声大笑,良久才道:“我是给朝廷当县丞,给大名百姓当县丞,不是给梁中书,王知府,马知县做县丞!我从不觉得这样做是错的,我问心无愧!”
索超笑了一声,摇摇头不再说话,只顾往前赶路,仇悆也不再说话,直到他们经过下一个郭坊,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推着满载粮食的小车从前面过来,仇悆坐不住了,跳下马来,拉住一人问道:“劳驾,恁这车上粮食哪里买的?”
那人见他是个官儿,倒是吃了一惊,忽又看到他身边十几位骑士,这才放心,骂道:“我车上粮食从哪里来,干你们这些贪官污吏甚么事?”这人说完推着车子就要走,仇悆想拦他,但是伸出去的手连自己都感觉到它的乏力。他虽一心想作个有所作为的官员,却也拦不住身边同僚们一心作个捞钱的篓子。
见仇悆满脸落寞,索超叫住那人,道:“老哥,你不回他,他一宿都睡不稳的!”
那人见说一愣,道:“既然山上大王要我说,我便实话与你说,这粮食是大王们按郭防、按户头发下来的!每户都有!”
“每户发了多少?你这一车?”仇悆急问道。
“一车?看清楚,我们这里四车才是一户人家的!”那中年激动人道:“大王仁义,破城之后秋毫无犯,不坏良民,反而还一户发给我们十石粮食,这样的事情,咱们祖祖辈辈哪里遇到过?我要不是有妻小拖累,直恨不得跟他上山干去!”
仇悆一听,顿时一股无力感蔓延全身,王……王伦这是在挖官家的根基啊!这时只听“噗通”一声,通宵过后又受刺激的他实在坚持不住,摔倒在地。
第三二七章 敢问寨主之志;如黄巢否?()
“若我还在江湖上乱撞时,东投人不纳,西投人不接,哪里看得到这般景致!”焦挺趴在满是灰尘的护墙之上凭栏远望,抒发着胸中感叹,“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能站在这大名府的宫城上!”
“你望前面”王伦一笑。
焦挺使劲的瞪着眼,却发现前面除了巍峨壮丽的宫城,只剩一片薄薄的雾气,却连个人影也见不到。
“四百里外,便是东京开封府!你今天能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屹立在大名府的城头,说不定多少年后,你就能同样站在开封府的宫门之上!”王伦叹道。
“哥哥,咱们不是在海外有了基业,将来还会回来跟昏君决一雌雄么?”焦挺不解道。萧嘉穗见状也望向王伦,他也很想知道这位山寨领头人心中对未来的规划。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王伦慨然一叹。
一年多以前他还在为自己的生存而挣扎,转眼间目标已经变成了给身边这七八十个兄弟,六七万士卒与依附的百姓谋前程。再过不了几年,金人的铁蹄即将南下,到时候生灵涂炭,国难当头,自己又会处于一个甚么位置呢?
见焦挺此时懵懵懂懂,而萧嘉穗若有所思,王伦把目光转向刚刚被索超送来,此时仍昏迷不醒的仇悆,因为此人名字比较独特的原因,王伦对他倒是有些印象,记得此人绝对属于百姓眼中的“好官”一类,而且还在宋史中还专门有他的传记。
不过王伦毕竟不是专攻宋史之人,对仇悆的事迹只记得个大概,却不知详细。
王伦所不知道的是,仇悆一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地方上作亲民官。他每到一地,都深受当地百姓爱戴。古时百姓对离任官员表达敬意,大多送万民伞之类的物事表达自己的心意,可是这仇悆离任之时,曾被旧地万余百姓强行截至县廨。纷纷表达想要他留任的意思。可见其为官之难得。
在两宋之际的战乱动荡中,地方官少不得在军事上有所的表现。仇悆不但勤政爱民,在守土卫国上,也颇有建树,并且还和当时军界两位名人有过接触。
第一个名人便是“中兴四将”中水分很大的长腿将军刘光世,当时仇悆一步步熬上庐州知州,兼淮西宣抚使,当时伪齐犯境,上司官刘光世几次叫他焚烧积聚,放弃庐州合肥。他拒绝执行这种乱命。刘光世大怒。派部将张琦带领几千兵士赶到庐州城。欲以武力叫他屈服,一同逃跑,仇悆大义凛然道:“若辈无守土责你们不负责保家卫国,吾当以死殉国!寇未至而逃。人何赖焉!”张琦叫他镇住,怏怏而回。随后仇悆召集溃兵和民兵,几次打退敌人进犯。
没过多久,攻打庐州伪齐金国所立加大进犯力度,完颜兀术又亲自率金军为后继,就在仇悆要实现以死殉国的诺言之时,猛人牛皋出现了,仇悆大喜过望,连忙联络过境的牛皋。牛皋不比刘光世,欣然允诺,当时阵前发飙,高呼“我牛皋也,尝四败兀术。可来决死!”带头冲锋,最终打退敌军。事后,仇悆因功加徽猷阁待制。诏回朝廷,军民泣相送。
尽管对仇悆未来人生的细节并不甚了解,但这样一个好官坯子,此时还这般年轻,正巧撞到王伦手里,怎叫他不动心?只是听唐斌、林冲连连报来的消息,王伦一时陷入沉思。
“哥哥,多亏了卢员外和燕小乙,筹集大车之事妥了!此时全城可以套上牲口的大车,全叫咱们拿粮食溢价赎买下来,另外又在城内定做了四、五百辆大车,赶赶工期,在后天大早之前,可以交货。以备咱们在路上轮换使用!”匆匆赶来的许贯忠三步并作两步,满脸是笑的上前报着喜讯。
王伦一听大喜,道:“连牲口都买下了罢?”这一回梁山军虽然在大名府夺了上万匹马匹,但是这些牲口之前从没有拉过车,磨合尚需要时间,而此时王伦最缺的就是时间,还是把用熟了的牲口买下为好,反正用粮食付账。这些牲口到了梁山,仍有用处不说,且又是一笔财富。
“都买下了,少时便由卢员外和小乙送到粮仓去!”许贯忠拱手道。
“好好好!做得好!”王伦夸奖道,“如此便按咱们之前说定的,把这些大车,分十队装满粮食,运送下面十个县里面去,最好直接下到村坊。那三万河工,每队三千人,往来运输,再叫杨志、唐斌、张清各三、四队,保障沿途安全,并作宣传,但遇要上我梁山的百姓,无论单人投靠,还是举家相投,只管收来!”
萧嘉穗点头道:“招兵还是要下到村坊为家,佃户子弟能吃苦,知尊卑!踏实,可谓我山寨未来精兵的基石!”
许贯忠哈哈一笑,道:“萧老哥此言略有些片面了,咱们城里汉子哪里差了?好像哥哥身边的韩世忠便是市井出身,我观他外粗内细,有大将之风,哥哥命他巡视街市,百姓皆有美言,可谓井井有条!”
见萧嘉穗和许贯忠说起城市兵和农村兵的优缺点来,王伦笑道:“市井长大的汉子见识广,心眼灵活;佃户子弟从小苦到大,心志坚韧,执行力强!依我看,是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优势,还是搭配着来!我敢说,只要到了我梁山一年以上,包管他们各个都是好兵坯子!”兵只要有了“魂”,便不是寻常对手可以战胜的,而因为王伦的到来,梁山泊有了一大先天优势,便是能为普通一卒塑造兵魂。所以无论城市兵,还是农村兵,只要上了梁山,王伦都有信心将他们锻炼为合格的战士。
见王伦和起稀泥来,许贯忠和萧嘉穗摇头大笑,王伦也是笑了一阵才停了下来,对萧嘉穗道:“下县的河工和派粮食招兵及百姓的事情,就交给萧大官人了,杨志、唐斌、张清三营随你调遣。不过要注意时间,明日黄昏之前,无论如何要把愿意随我军回山寨的河工以及百姓都带回来!”
“哥哥放心,小弟一定竭尽所能,丝毫不敢怠慢!”萧嘉穗抱拳道。
王伦十分放心的朝他点点头,又对许贯忠道:“城外交给萧大官人了,城内便要拜托贯忠了。有三万河工出城往县里运粮,还剩五千多人,便全部交给你了!这两日里,你要把甲仗库里的军器,抄来的库银、赃银、家私,库藏的生丝、绫绢、绸缎,还有这宫城内有价值的物件,全部打包好,等萧大官人把大车送回来,你便带人装车!后日一早,的缴获和投山的百姓便要随着步军提前开拔回山!林教头的磐石营,随你调遣!”
“没有问题!都交给小弟罢!”许贯忠信心满满道。
事情都布置完了,唯一剩下的问题便是粮仓中的如山一般的粮草了。说实话,王伦也不愿意放弃这多达二百七十多万石的粮食,可惜这些粮食换算成后世的单位,总重达十六万多吨,这表示起码需要一万辆载重量在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