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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朝中重臣多有往来,奉为座上之宾,此番泄露高俅的机密事,不怕他怪罪?”
那文士见王伦竟然猜出自己身份,很是好奇的盯了王伦看了半晌,忽而一笑,道:“不想竟也有人识得我!?”
王伦莞尔一笑,道:“不知教授记得否,十多年前,有位绰号四足蛇的浪荡子在街头耍把式时,与教授相交,现下他身为上党节度使,逢人便说教授你有孙吴之才调,诸葛之智谋,后生晚学听得多了,是以倒是记得!”
那闻焕章以掌拍头道:“原来是他!”,旋即长叹了一声,“还是贫贱之交不相忘啊!想我在这东京城外居住了十几载,差不多倒忘了这位故人,不想他还记得我!”
见闻焕章语出感慨,王伦倒是能体会得出他话语中的寂寥,想此人身负才学,却一生不得人看重,他本不是东京人,少时也曾流浪江湖,只是近十几年一直在东京城外寄居,没少跟朝中大臣往来,只是被人嫉他大才,当面尊重背后压制,故而十多年依然白身在野,后来高俅发兵梁山泊时,上党节度使徐京才在高俅面前举荐出他,可惜他是个正人,不得高俅看重,兵败后依然归隐山野。
想到这里,王伦心念一动,道:“常言道,树挪死,人挪活,前辈可曾想过换个地方待待?”
闻焕章见说一笑,只盯着王伦眼睛道:“官人莫非要诱我入伙?”
王伦旋即大笑,道:“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闻焕章也笑道:“我少年时也曾流落江湖,倒也见过些人。官人身后那条好汉,不似寻常大户人家请的看家护院,手上只怕溅过血。官人的手段在年轻一辈来说不错了,那徐宁与你素不相识罢,官人不计代价的救他,倒是叫我看得眼热!若再年轻十岁,我说不定还有那份血气追随官人,可惜现下年纪大了,心也淡了!”
王伦笑道:“如此前辈是铁了心留在这东京城外,远远望着那飘渺前程,直蹉跎了岁月?”
闻焕章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酒店窗外随风起舞的落叶,淡淡出神。
注:原来今天又是单rì,照例双更奉上。
。。。
第三十七章 帝都城外送君亭()
长亭外,
古道边,
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
地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
不知为何,王伦望着这送君亭外的别样风景,这曲伤感的旋律就一直在他心中荡漾徘徊。
“官人,那一行四人却不就是徐教师他们!”
青草蛇李四眼尖,一声急报直叫王伦等人都朝这古道大路上望去。只见当头一个汉子头带重夹枷,双手囚在胸前,眉间一股忧思强压住身上那股英气,显得落魄而坎坷。
两个公人没jīng打采的跟在身后,汤隆则远远跟在这三人后,落了几十丈远。
这时汤隆也看到这边情形,急急赶上,这一举动随即引来两个公人的呵斥之声,闻这两人言语,汤隆直皱起眉头,仍是上前轻声附耳在兄长耳边说了几句,说完便退了开去。
那当头汉子见说急忙朝这边望来,脚步不自觉快了些,便又听到身后押送的公人喝道:“徐宁!想你也是禁军里上流人物,怎地这般不晓事?这一路好几百里脚程,岂是由你要快便快,要慢便慢,要停便停的!”
那汤隆在一旁陪着小心道:“两位大哥,前面有些故人,说几句话便走!”
那人只顾骂,却听另一个公人道:“就让他们说几句话,打甚么紧?我俩走了这半rì,早乏了,正好在前面亭子里歇歇!徐教师,只顾去,我等歇歇便是!”
徐宁感激的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往那群人处赶去,两个公人见状对视一眼,也加快了步伐,汤隆自是跟在兄长身边,寸步不离。
看看两拨人相遇了,那对防送公人见亭子里摆满了酒菜,显是接待徐宁的,便不管不顾只上去吃喝。众人见这两人大模大样,甚是不平。王伦只做未见,眼睛直朝徐宁望去,只见这金枪手生得果是一表好人物,六尺五六长身体,团团的一个白脸,三牙细黑髭髯,十分腰围膀阔。未等王伦开言,只听那徐宁远远便道:“多听舍弟说起官人好处,又是各处使钱又是上下奔走,叫徐宁好生感动!只是小人与官人素不相识,何德何能得官人如此厚待!”
“徐教师大名在这东京城里谁人不识,我兄长林冲也没少在我面前说起教师英雄,此番撞上教师落难,怎能袖手旁观?”王伦拱手道。
徐宁闻言两眼红肿,失惊道:“林教头!?”
王伦点点头,笑而不语。却听徐宁喃喃自语道:“林教头遭配那rì我正在陛下面前伏侍,没能相送,多有失礼,想不到今rì……唉!”说完想向王伦赔礼,却不觉两手只被囚住,待回过神来,不禁英雄落魄的长叹了一声。
王伦见状,朝亭上两个正大吃大喝的公人拱手道:“还请两位上下行个方便!”
那两人只顾吃,哪里正眼朝王伦看一眼,王伦呵呵一笑,又重复道:“还请两位上下行个方便!”
这时终于有一人抬起头来,冷晒道:“哪里来的蛮子,国家法度你……”
还没说完便见张三赶上,狠狠一耳光扇去,只听清脆一声响,那人整个身子跌坐在地上。旁边公人看到,惊得呆了,嘴中咬着的半个鸡骨头还没吐掉,下意识就要去取腰刀。忽见旁边十几个汉子笑嘻嘻的围了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眼带挑衅,生怕他不拔刀似的。
那人脸sè急变,瞬间堆起笑来,朝同伴道:“我说你,开一开便打什么紧,徐教师是最尊法纪的,难道就走?”
却听汤隆在一旁愤愤道:“我和兄长便是走了,看你两个狗头如何交差!”
那人面sè一窘,不敢回话,急忙就来给徐宁开枷,徐宁好言道:“我兄弟跟两位差官开玩笑的,两位切莫要见怪!”
那人忙赔笑道:“不敢不敢,徐教师但请叙旧无妨!”
却见亭中被张三一巴掌扇到地上的那个公人挣扎着爬了起来,虽不敢说话,但两眼透着戾气,只顾朝着徐宁望去,心中显是算计着什么。
张三一见他这个模样,请示般的朝王伦望去。只见王伦微微点头,那张三嘿嘿一笑,对那公人道:“上下还没吃饱罢?兄弟们,咱们来给这位开封府的大官人加个餐!”
话音落地,十几个汉子大喊着“荣幸之至”,便一拥而上,把那公人复又推翻在地上,拳头雨点一般下到他身上,众人打了一回,觉得弯腰太累,又都直起腰板,只顾把那脚掌往那地上公人身上送去。徐宁身边这公人见了,吓得瞠目结舌,哪里还敢说话,只是两股战战,躲在徐宁身后如筛糠一般的抖。
众人打了一回,一个个扶腰揉脚,唉声叹气,直道辛苦,青草蛇李四见状骂道:“你们这些不成器的,打个人都如此费劲,且看我的!”说完作着示范,跳起一脚踩到那地上公人身上,边踩边道:“看嘛,这样才不累!”
徐宁看看有些不忍,走到王伦跟前,求情道:“官人,且饶他们一回罢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王伦见他出言,笑着点点头,喝叫张三他们一伙人住了。并走到那躺在地上哀告不已的公人身边,蹲下身子,说道:“说起来,你两位的身价还真有些昂贵。却才我问过了,开封府里买你两个公人刺配流放的罪过,得需钱千贯。你两个替我省省钱罢,我也不是钱多得非要往你们上官手上送的!”
那躺在地上的公人哼哼唧唧,哪里还说得出话来,躲在徐宁身后那人闻言,心中大骇,急忙大声道:“不敢叫官人使钱,小人两个定会一路服侍得徐教师周全,绝不敢怠慢!”
王伦笑着点点头,对地上人道:“我闻但凡押送公人,都有分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你这厮真不成气候,偏偏抢着要唱白脸!那董超、薛霸是好学的?回去之后商量着换副嘴脸罢,也好少吃一回打!”说完起身,对外面那公人喊道:“把这厮拖出去,我要与徐教师说说话!”
外面那个押送公人狗似的忙赶过来,死命将地上同僚拖了出去,张三等人笑咪咪的跟了过去,笑道:“你叫薛五,家住西鸡儿巷,你叫马六,家住赵十万宅路……”
且不管张三等人正炮制这两个公人,王伦便邀徐宁和汤隆进亭小坐,只听汤隆边走边道:“解气!官人,此遭真叫我解气!这两个直娘贼,收了我好处还不让我陪在兄长身边,好说歹说才让我远远跟着,要不是兄长执意不肯,我一拳直打杀他娘!”
汤隆骂完,王伦见徐宁面带忧sè,呵呵笑了一声,开言道:“教师勿忧,开封府里公人,都是属狗的!这两个吃了这一回教训,定不敢反水,一路上教师要行便行,要歇便歇,直把身上这身棒疮养好再说!”
徐宁见说颇为动颜,又朝王伦拜谢,王伦上前将他扶起了。见他这个样子,王伦心中料定了徐宁此番是不愿跟自己上山了,是以根本没有提起聚义话头,只道:“今rì教师案卷发下,当堂定了押送公人,我就叫人跟着这两条狗,自他们下堂回家收拾行李,到回衙复命,一路上都没人跟他们接头,想是那高俅遂了心愿,没有再害教师之意,教师大可放心!只是此去三百里路途,教师一路保重,等到了那孟州,切记托人捎来书信,以慰我心!”
闻言,徐宁垂泪道,“想徐宁命运多舛,遭小人陷害,幸得遇到贵人,救我出了苦海!此恩难报,若有再见之时,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官人!”
王伦见说,温言相劝,携了他手,只是劝他喝酒。又见汤隆在一旁唏嘘不已,笑着朝他谢道:“前rì那两千斤西域jīng铁,还多得了兄弟,今rì且共饮一杯水酒,聊表谢意!”
汤隆见说,忙道不敢不敢,举杯道:“还是听过街老鼠张三说道,小人才知官人yù买好jīng铁,不然那rì相遇时便请官人一起过去了,现下那店家已卖出几百斤,小人心中甚是过意不去!”
王伦摆摆手,道:“有那两千多斤,足够用了!只不敢再起那得陇望蜀之心!”
汤隆起身施礼道:“待护送我兄长在孟州安顿好了,便去京城取了嫂嫂,等兄长一家团聚,rì后定到济州拜会官人,将那jīng铁一一锻造成兵器,以报官人厚恩!
。。。
第三十八章 但愿有来生,还会与君逢()
汴梁的夜晚,叫人沉醉,也容易勾起思恋。
但听那宅门外从酒楼、茶馆伎艺人指下口中传来的作乐声,丝竹管弦之调,畅怀痛饮之音,喜迎chūn节的欢笑声,张氏那颗饱受煎熬的心,渐渐在这喧哗繁闹中死去。
只见她此时眼眶中含着泪,在院中拿了盆,又费力的提了一桶热汤,步履蹒跚的移到屋内,请父母高堂坐了,便把那两个盆放到父母脚下。动手替双亲脱着鞋袜,那张教头见状,苦叹了一声,道:“儿啊!别忙了,今宵除夕夜,陪我们在此守夜罢!”
父亲的这一声叫唤,直让张氏的泪水无声的从眼眶中滑落下来,滴滴落在木盆之中,泛起了涟漪。
母亲李氏见了女儿这番模样,心中酸楚不过,急忙伸手拉了张教头一把,却听张教头又是一声叹息,默默的望着孝顺的女儿渐渐出神。
洗了一会儿,张氏用毛巾替父母擦干净脚,又默默的将水倒回桶里,提出去倒了。收拾完后,喊过站在一旁掩泪的女使锦儿,两人一起进了房里。张氏轻轻将门锁上。锦儿望着娘子还是这个样子,只想开口相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实是这半年来,相劝的言语早已使尽。自打官人林冲遭发配了,就没见过自家小姐开过口,便如失声了一般。
此时只见张氏在床边的木柜中,取出一张房契外加一百两银子,都交到锦儿手上,那丫头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推脱不受,可张氏只是不语,一双麻木得早已看不出喜怒的眼睛直视着丫鬟,硬是将东西强塞到她手上。锦儿红着眼睛,只好收了。
见她收了,张氏只如大事已了般的轻轻呼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动作。锦儿见状退了出去,拿着手上房契并那一百两银子,急寻张教头去了,娘子今晚的举动有些反常,让她暗暗生出jǐng觉。
听到丫鬟关门的动静,张氏这才睁开眼睛,复去把闺房的门锁了,坐到梳妆台前慢慢的梳着长发,只见铜镜中映照的佳人梨花带雨,伤心yù绝。望着台前放着的那一纸休书,张氏说出了夫妻离别这半年来的第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