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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资谅,你敢监视本官!?”尹彦植怒发冲冠,怒视李资谅。时皆称其美风姿,人质修伟,宛然有儒者之风,此时发起怒来,好似一位直臣在喝斥奸臣。
“监视你?本官怎么可能派人监视你?只不过,这天下最不缺的就是忠义之士!尚书大人若是一心为国,身边有这样的忠义之士,该属庆幸,而不该恼羞成怒罢!”李资谅不屑道。
尹彦植真的怒了,这些话他说过不假,只是没想到李资谅上纲了,好歹两家也是世代通好,怎么会突然在这种时刻,说翻脸就翻脸?
“尹彦植有通敌之嫌,现免去他刑部尚书一职,暂由本官兼领。来人,把犯官押到刑部大牢!”
李资谅今天表现得很出位,但这么做并非犯上,而是替兄长李资谦出面做恶人,毕竟大人物都不能轻易表态,不然的话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但是城中这股歪风不能不整顿了,于是当李资谦高举屠刀准备杀鸡骇猴时,倒霉的尹彦植成了最生动的断头鸡。
破口大骂的尹彦植被殿卫押下,文武百官没有一人替他出头。倒不是他的人缘不好,而是谁都知道李资谦没事是绝不会动尹家的头面人物的,但是既然动了,那就表示这事已经没有转机了。
最后,李资谅又咄咄逼人的把春州郑家、忠州姜家、赵家在朝中的代言人给当众收拾了,等这些脏活累活干完,李资谦才从入定状态被激活,发话道:“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诸位爱卿这两天千万要管住你们自己与下面人的嘴巴,本王不管外面的风言风语,但是这话若是从你们嘴巴里冒出去,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有尹彦植等六位大臣的前车之鉴,跪地求饶还差不多,众臣哪里还敢讲甚么?虽说消息早就有大规模泄露的趋势。
却见这时李资谦又笑道:“古时大禹治水,得出一个道理,那便是堵不如疏。本王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这样罢!先委屈你们两天,待第三日傍晚时,你们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本王也不管了!”
众臣惊讶的望向李资谦,不少人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钦佩的神情。到底王氏垮台后,也只有他李资谦站到了一览众山小的高位之上。他们这些人还是只有做臣子的命。明明是一件动摇人心的坏事,他却能善于加以利用,先使出杀鸡骇猴之计,震慑内部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继而以毒攻毒,毕竟第三日天黑时,证实之前传得邪乎的消息正是恰到好处,既造成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害处,反让这条心怀不轨者的计策间接服务于自己的统治。
如此高明的政治手段,众臣自愧不如,俯首称服,李资谦又重点加强了各城门之间的防御,对这三日内宋军有可能做出的行动做了针对性布置。
……
果然,接下来的三天,宋军依旧没有停止攻势,但相对来说烈度甚至有所减小。李资谦百思不得其解,突然感觉心里有些没底。因为他倚以让自己镇定的理由此时好像都有些走样。他需要时间思考,到底这个看不见的对手图的是甚么呢?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就要到子时了,李资谦心中一紧,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左右侍臣禀告道:“恭喜王上,已过子时矣!”
李资谦焦躁的叫了声“停”,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回,确实周围没有异常的声响,这时他才长吁了一口怨气,嫉恨道:“真当皇天便姓宋?!我呸!”(。)
第七五二章 无人愿意扞卫的国度()
和李资谦一样,今夜注定是众多王京市民与驻军的不眠之夜,无数人在惶恐或期盼中着子时的到来,仿佛面临人生的十字路口。
就在子时即将来临的半个时辰前,城内的驻军开始了频繁的换防,李资谦的嫡系仁州军有三分之一的队伍接到调令,开始悄然后撤,向大仁国王宫集结。
不得不说,当初开京破城的那一幕,李资谦至今还有很清晰的记忆。要不是当时他先走一步,也许他就和粉身碎骨的堂弟李资德在鬼门关相会了。
所以,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李资谦把筹码集中放在一起,即便他心中一万个不肯相信今夜会有甚么天崩地裂的鬼事发生,但他还是根据这一事件做出了自己的应对部署。
有人从城墙上撤下,有人却被补充到前者留下的空隙上。
仅剩不到三万人的边军这时已经是无可奈何,一万多同袍死得不明不白不说,上面也没个靠谱的交待,他们真就弄不明白了,难道南门真是传说中的鬼门关,每次成编制调过去的同袍就直接下了地狱?
全体战死也就罢了,怎么连收尸都不让边军的人去?还美其名曰京军向来尊重死士,战后第一件事就是收殓边军同袍的尸首,搞得边军有口难言。
最让人心灰意冷的是,边军系统的最高指挥官,已经坐到了李资谦递上的椅子上,完全成了对方的应声虫。
好在王京方面平日的招待比较到位,在民夫食不果腹的情况下,却能对他们做到好吃好喝天天不缺。每当调配出去的小队无人归来时,当天还会有成批的女人被送到边军的军营,这些起麻痹作用的手段倒也效果显著,起码到现在,边军暂时还没有出现大规模不稳的现象。
不过他们想不稳也难,原先四万人被分割成四个部分,分别充当城池东北、东南、西北、西南四个方向的预备队,各部均被数倍京军监视。此时又被细分成二十多个千人队,插花一般分插在四面城墙之中,连城门都不让他们碰,这里都是由仁州军把守。
相对于被当成牌位供着的前高丽边军,豪强私兵和征集来的民夫这两天待遇明显提高,餐餐管饱不说,临时还加了两顿五花肉,吃得这些地位垫底的低等人泪流满面。
裴老二就是其中一员。当晚朝廷搞灭口行动的时候,他早以被老爹直接拉回家中,侥幸躲过一劫。当第二天裴老爹出门打探消息,发现昨夜的事情已经在城中传得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他们就更不敢出门了。
后来倒是真有人找上门来了,却是征集门板的队伍,当头的军官发现他家居然还有壮丁,二话不说,又把裴老二给强征到手下,最后裴老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分配到了西门。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甚么都不敢说,不久便知道那晚之事已经成不是秘密的秘密,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但谁也不敢乱说。裴老二当时就纳闷了,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敢把当晚的细节说得是一清二楚?胆子大的只怕当晚就死于现场,剩下他这样胆小的,谁不是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蹊跷的是,为何真相最后又传了出来呢?
唉,也不知伍长他怎么样了?这趟浑水完全是自己拉他进来的,希望他能够平安脱险。
心事一多,人就容易变得沉默。在新环境中,裴老二这三天除了嗯嗯之外,其他说出来的整话不超过十句,除了准备工事,就是呆坐发呆,他一直纳闷当晚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到底是人是鬼?
只可惜最终想了三天,也没有答案。也许,今晚子夜一到,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大人,我肚子疼,想去出恭!”裴老二陪着小心来到他人生第二个伍长面前。
“有屎有尿都给本官憋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想甚么!老子他妈还想下城呢!可本官接到的命令是,擅自下城者杀无赦!”裴老二不是伍长见到的唯一想下城的人,在他前面已经有个自以为机灵的家伙撞了墙。要知道这个已经很高了,都说伍长伍长的,手下也才四人而已。
“不许擅离方位!不许交头接耳!不许失口乱言!不许失惊打怪!如违令者,杀无赦!”
打更的更夫身后,跟着凶神恶煞的传令官,这时众军想偷溜下城的希望破灭不说,连交头接耳都成奢望了。
裴老二叹了口气,眼看子时已过,期盼中的巨响声竟没出现,望着离去的更夫,裴老二心中竟然有一种别样的失落。难道,自己真对这个取代了高丽国的朝廷一点都不留恋?(。)r752
第七五三章 惊弓之鸟()
“真当皇天便姓宋?!我呸!”
李资谦骂骂咧咧的走下王城的大门,尽管他口中一直在骂,但是心情着实不错,说是惊喜也不为过。
要知道当初开京的那一幕,像一道无法抚平的烙印,深深铭刻在他的记忆深处,成为这位开国之君一生最为不堪回首的往事。更何况,他还有一个本可以在军事上大加倚重的堂弟李资德,就惨死在那声巨响之中。
若不是甚么天降奇异,他绝对不肯回想起当时的那一幕来。无论如何,天道好还。看来,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哐当……”
哪知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在不远处传来,接着“咚咚咚……”重物撞击的声音不断,李资谦心中一惊,尽管这声音不大像是天崩地裂,但足以让他大惊失色,只听一个略带颤抖的声音从他喉间发出:“怎么回事!”
左右就在他的身边,谁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好在片刻间,就有一员将军过来禀报:“王上勿忧,是滚木滑落……”
“混账!大半夜的弄甚么滚木?不知道今晚是甚么情况吗!来人,将此人斩首示众!相关人等,按通宋罪名处死!”
李资谦火冒三丈,周围众将根本不敢为此人求情,瞬间便见两个虎背熊腰的卫士上前将这个倒霉鬼给绑了。人皆有求生**,岂能坐以待毙?只见此人奋起道:“王上,末将冤枉啊!”
李资谦见他还敢喊冤。气不打一处来。幸亏不过一根滚木,若是一堆,这城上还不乱套?本来国中之人便是信鬼神胜过敬君王,此时好似惊弓之鸟一般,这些蠢货偏要弄出这般大动静来,不是通宋是甚么?
“给我叉下去!”李资谦气得“本王”都忘了,手颤颤的指着此人骂道。哪知就在这一刻。包括这罪将在内的人,都在耳中听到一声闷闷的响声,虽然声音还不如刚才滚木造成的响动大,但是……
这明明就是当初开京城破时的动静啊!
这么熟悉的声音,直叫李资谦心惊胆战,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霎时间酥了半边。
完了!
昙花一现的大仁国完了!
李资谦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痛骂着偏心的贼老天。他始终搞不明白的一点是,为什么被辽国威压了数百年的宋国迟迟不见奇迹,偏偏轮到宋国欺压他大仁国时,这贼老天竟然显灵!?
……
比起坐落于城池中央的王城,王京四周城墙上的守军才是真真切切感受到耳屎都快被震出来是什么感觉。
这老天爷迟到虽是迟到了,可力度简直如暴风骤雨一般。直叫守军心中瓦凉瓦凉的。听说当初开京一役。城上也不过炸响了一声,可轮到王京时,这可是实打实的十几声啊!难道说大仁国比高丽国还遭人恨?不,遭天恨?
片刻之后,城墙之上一片死寂。
就连平日里以大呼小叫为职业的督战官,此时也没了声音,哪怕习惯性的把嘴张开,喉间也没有冒出来。
就在守军沉浸在失落和震惊中手足无措之时,城内突然响起了“宋军入城了”的叫丧之声,恐慌的情绪犹如瘟疫一般在守军中传播。从失神状态醒悟过来的守军。直接就了混乱状态。
开玩笑,三十万完完整整的仁国大军都不敢和数万宋军在城外一战,只敢躲在厚重的城墙下苟延残喘,此时屏障尽失,谁还有决一死战的斗志?
“逃啊!”
不知谁发了一声喊,恐怖的群体效应开始显现,无数和宋军有着血仇的边军率先逃下驻守的城墙,他们也不入城,只是纷纷打开离自己最近的城门,往城外逃窜。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血缘的力量还是不可小视的。相对于雇佣兵性质的边军来说,仁州军的反应多少还有点职业操守。全城起码有三成的队伍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在各自将领歇斯底里的叫喊声中,勉强集结成队伍,慌慌张张往王城开去。他们这支李家军的开山祖师爷,可还在王城中呢!
和前面两支成建制队伍相比,不入流的豪强私兵和征集来的民壮就显得犹豫了许多。拼死抵抗吧,说来实在不值,李资谦对他们还没到那个份上。逃跑吧,城外黑漆漆的一片,就好像他们未来茫茫的人生之路,根本看不到头。
“弟兄们,既然天也要亡这当仁不仁的伪朝,咱们就安安心心等宋军入城,将来作个宋人,不强似与人做奴?”
裴老二精神了,之前的担忧和恐惧一扫而光,一时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勇气,面对着周围心不甘情不愿的民壮们,慷慨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