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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筋暴起的程万里显得狰狞而愤怒,像极了一头誓死保卫自己领地的狮子。这还是打程婉儿记事起,第一次见到父亲这个样子。在她心里,儒雅的父亲是一座山,在外守牧守一方,在内支撑着这个已不完整的家庭。她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笑呵呵的叔伯们会忽然对父亲翻脸,将他逼入如此绝境。
“老爷,你再想想办法吧!童相公他那么大的一个人物,怎能说变脸就变脸?就算关键时刻不肯出手拉你一把,总不至于落井下石罢!还有,那……那蔡相公不是也说了,就算老爷不愿答应这门亲事,他们也不会强求的!”
小环的父亲不知甚么时候从内堂走了出来,眼见这父女俩如此情形,心中也是难受异常。这么多年了,两家人早成了一家人,小环见了程万里喊的是喊大爹,而他这个奶公,从内心中也早把婉儿当成了自己女儿。
“蔡京!?”程万里猛的抬起头来,那一反常态的怒目吓了奶公一大跳,只听程万里低吼道:“他安的甚么心,我焉能不知!?若不是他跳出来装好人,我和枢相好歹这么多年情分,我若最后誓死不从,大不了摘了头上这顶官帽去,我和婉儿还能无恙。可自他掺和进来,事情便已再无转机!他就是要借枢相的手,来借刀杀人!”
“啊!”奶公一声惊呼。他哪里能想到这事已经不止牵扯到婉儿的婚事,竟然已经关系到程府的生死存亡!看着平日里老爷与各色官员们往来应酬,他觉得做官好像是最简单了,吃吃喝喝。你好我好就好了,哪知大事临头,这官场竟容不下一丝人情味,他方才知道这份俸禄,真不是一般人能端稳的。
“老爷、老爷……还不到最后的绝路上。不如我们……”奶公一咬牙,就要把这几天琢磨出来的办法和盘托出,哪知还没说完,就被程万里严厉的眼神所止,奶公如鲠在喉,嗫嚅道:“这不也是没办法嘛?看着婉儿往火坑里跳,还不如让她……其实那人不错的!”
程万里的眼神不停在女儿和奶公身上巡睃,看了半晌,忽然出言道:“你们当我如此抗拒和亲,就只是拒绝高丽人?”
一股羞意噪染红了脸颊。程婉儿发现父亲居然看得比谁都明白,一时间不由得低下了头。其实在这几日里,目睹父亲坚决回绝了那么多上门做说客的王公大臣,她内心里除了因父爱带来的感动,其实隐藏着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秘密。
“唉!你们呐……童贯既然已经知道你和王伦的那点事,他会白白看你半路被人劫去?如此置他联丽图北的大计于何地?糊涂!”程万里何等人,如何看不出女儿心底那点依仗,不就是指望事情张扬出去,那匪首出来抢亲么?可是,这可能吗?只见程万里情绪难平的在客厅中来回走动。忽然停下脚步道:
“你们是太小看当朝执宰的道行了!高丽人跟朝廷谈好在明州交易粮草,童贯以东南匪患不靖为由,奏请官家调动大军进驻明州!我若答应赐婚,你出京之时。身边何止三五万人?那王伦只要敢擅出巢穴半步,童贯就有办法对付得了他!”
“童伯父再是英雄了得,也不是能算准事情的!爹爹难道忘了,高太尉十几万人,还不是在水泊边上吃了败仗?”程婉儿见父亲如此看低心上人,捏着衣角替王伦辩解了一句。
“闺女啊。这哪是如你所愿之事!童贯又岂是区区高俅所能相提并论的?枢相久在边地,统大军与西贼血战数十场,那才是真正见过大阵仗的人物,哪里是高俅这个家奴能与之比肩的?你那王禀叔父英雄无畏吧,可在童贯手下,他这样的人物那是车载斗量,层出不穷!”程万里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下面的话:
“你别看王伦这两年威风,那是朝廷没有腾出手来真正对付他。只待田虎之患一解决,官家下一个目标,就是他那梁山泊!你……就是眼下如愿,上得梁山去,将来王伦覆灭,你又将如何处?”
要说还是在这等危难关头,程万里终于也不再藏着掖着,头一次当着女儿的面把话说开了,故而连这等如割肉一般的假设也说出了口。程婉儿闻言震惊无比,两滴粉泪已然溢出眼角,她实在没有想到,平时不言不语的爹爹,已经为自己想了这么多,这么远。
“爹爹,女儿知道你心疼我,女儿何尝不想好生侍奉爹爹?可这事眼下已经由不得我们了!官家逼你,蔡京逼你,满朝文武逼你,就是童伯父在这个时候也逼你!阿爹若是不答应,逆了天子的意,到时候只怕辞官都难以避过这次灾祸!既然事情是因女儿而起,你就让女儿自己独自面对一回吧!”
程婉儿握紧粉拳,“不怕他们的,只有他了!我知道,只要收到消息,他一定会来抢亲的!到时候既让父亲脱了干系,女儿亦不必远赴高丽了!女儿这辈子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像对爹爹一样有信心,与其在此坐以待毙,爹爹不如让女儿放手一搏!”
女儿的话,一下子点中了父亲心中最为脆弱的地方。其实程万里心中明白得很,他刚才虽然发狠说要辞官,可是辞官就能换来事情了结?
多年的宦海生涯告诉他,绝无这种可能。
且不说蔡京故意装好人,逼迫童贯不得不对自己出重手立威,就是官家那里他也过不了关!若是将来他本人被寻了个错处流配千里,女儿没入教坊,那还不如杀了他。即便不牵扯家眷,失去靠山的女儿,在这虎狼京师,又会是个甚么下场?他的一切权力皆源自于这个官场,如果失去了权力,连条狗都吓不住。
程万里不敢再往下想去。
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程万里痛苦的唾弃起自己来,事到临头,连女儿都保护不了,还算甚么父亲?这辈子要怪只怪他投主不明,以至于眼下终于尝到自己酿成的苦果。望着泪眼婆娑的女儿,程万里用着突然间苍老十岁的声音道:“叫你生在我程家,实乃此生不幸!”
一句话还没说完,父女俩抱头痛哭。奶公也在一旁流泪不止,忽然间他好像想起甚么似的,出声道:“老爷,今晚我便连夜出城,直奔那梁山泊,将消息通报给王伦,以便让他有些准备,好营救婉儿!”
程万里止住泪,安抚般的拍了拍女儿的头,对奶公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皇城司的人就散布在咱家周围,估计也少不了枢密院的人。你不出城还好,出城必受阻拦!”
奶公见说道:“那怎生是好?好歹也要试一试啊!”
“不必了,此事非小,必然会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梁山广有耳目,不可能不知情!”程婉儿的语气异常坚定,就因为王伦曾跟她说过,她身边发生的大事,他都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
数日之后。
大宋朝和高丽国的秘密盟约终于在皇宫某处签署完毕,“高丽”使臣金富轼带着沉甸甸的收获启程返回高丽。其中,以大宋天子钦封本朝吏部侍郎程万里之女为高丽王后的事迹最为轰动。
在东京市井街头中出现频率最高的话题,便是娘家的嫁妆了。道君皇帝出于面子原因,虽然坚持不肯承认此举为和亲,但好歹还是敕封了程婉儿郡主名,并以文成公主的陪嫁为参照,赐下三清神像,珍宝,金玉书橱,三百六十卷经典,各种金玉饰物。又另给多种烹饪食材,各种花纹图案的锦缎垫被,卜筮经典三百种,识别善恶的明鉴,营造与工技著作六十种,百种治病药方,医学论著十种,诊断法五种,医疗器械六种。还携带各种谷物种子等。
此外还有三位御医,三十名彩女,一百名金枪班禁卫,将至始至终陪同这位御封的高丽王后常驻高丽。
同日,就在女儿出京后,程万里上书乞归,天子不允。程万里复又上书请去,朝中重臣皆出面挽留。最终道君皇帝除程万里吏部侍郎本职,加虚衔检校工部尚书,留京居住。
事后,曾有人见到回京觐见圣驾的童贯,某日亲访程府,告别之际面带慙色。时东京官场皆传:媪相生性凉薄,卖下有瘾,不可依恃。(。)
第七九一章 咸平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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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宋的首都,除了当时开封地方事务是由其志非小的皇弟赵光义一手把持之外,还有一个很的客观原因,那就是开封府周边水系丰富,从东南过来的漕粮可以方便快捷的运抵京师,从而给这座大宋国的核心之城充足的养分。
此番大宋国前往高丽的赐婚使团,这一回下江南走的也是水路。照说从大宋到高丽,走京东登州最为快捷,如果风向对头,扬帆最多耗时一两日。无奈京东巨泊有个大魔头盘踞于彼,这魔头自从杀害当朝三衙太尉高俅以后,满朝上下皆忌惮于他,可从赵佶往下,谁也明面上提他。反正出使金国的使者赵良嗣,都不得大宋自己的国土上改道河北出海。故而此次高丽之行还是延续从前宋丽关系冷淡时仅存的南线启程,也算不得甚么稀奇事。
不过咸平郡主从小就是个苦命人,不得不跟随着官职不断变化的父亲天南海北的到处搬家,是以长途跋涉可能是其他大宋公主、郡主的噩梦,但是对于这位刚刚御封的咸平郡主来说,早已经不是甚么稀罕事了。
所以说行程的枯燥还算不上大问题,而真正的大问题是,咸平郡主实在猜不到自己等的那个人,他会甚么时候来。
自打出京以来,她已经被随行的两个老宫女聒噪得不行,居然有事没事就在她耳根边上一个劲的灌输甚么专宠心术。逼得好脾气的咸平郡主后来是真怒了。这真不知是哪个缺了大德的人下的命令,竟怕她去高丽之后不得宠,最终坏了宋国君臣的大计。
两个婆子后来好算长了点记性。却也不敢再那么没眼色了。要知道她们这回跟着郡主去了高丽,那基本就回不来了。若是真正恶了眼前这位女主人,那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和她们命运相仿的人有很多,比如三位倒霉催的随行御医,要说其他九位同僚,好歹还有五年为期的盼头,起码有生之年能回到故国去。可他们终身却都已经和咸平公主的未来捆在了一起。其中有一位在产科领域可称之为泰斗级别人物。也不幸被塞入咸平郡主的三人医疗小组中,且已有神秘人士警告过他了。若是将来高丽王后诞不出世子来,他在东京的家人可就该小心了。
要说御医里面,还不完全是被排挤的人物,主要将来大宋的高丽战略而费心布子。那这随行护卫的一百金枪班士兵。就完全是怨气熏天了。他们在京城本来就是拱卫皇帝的宿卫,谁愿意去那甚么高丽国拱卫王后?降级不说,地方又偏,故而这趟行程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是发配。
事实也确实如他们所想一般,这金枪班里但凡没门路,没关系只会埋头傻干的,基本都被踢进护卫队伍里,来了个打包大奉送。
不过。这世上的事,有悲就有喜。起码三十名彩女就很开心,反正在大宋皇宫里面也看不到希望。说不定应了那句“树挪死,人挪活”的老话,到了高丽,反而因祸得福呢?至少咸平郡主就很和蔼,没有旁人在的时候还让她们喊她姐姐哩!直气得两个成天“规矩”“规矩”挂在嘴边的老姑婆要拿戒尺打她们。
有这三十个叽叽喳喳的大小宫女在跟前凑趣,咸平郡主南下的日子总算好熬了些。一会儿这个来说“船队到了哪里哪里,又有多少地方禁军加入护送的队伍中”。一会儿那个来说“看到两个灰头土脸的官儿被赐婚使请上了船,一脸的不情愿,有一个还差点要抗旨呢!”
这些沿途的见闻,对于这些进宫后就没有出过宫的小女孩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浑然没有远赴海外的感伤。
因为这些小“耳目”的存在,程婉儿渐渐知道了整支队伍的具体情况。
父亲跟她说的还真没错,从东京出来,就有四万人马相随“护送”,一路上又陆续有州府官兵前来汇合,眼下差不多已经将近五万人马了,也就是说,那个人要抢来抢亲,难度该有多么大!
女人的心思永远难以琢磨。程婉儿自己都感觉自己有些纠结。一会儿恨不得马上逃离这支让人感到压抑的送亲队伍,一会儿却又担心那个人来得太匆忙,中了童贯的圈套。
就这么纠结的在路上走了月余,秋意已然很浓了。两岸萧杀的景致,在她看来,多了些寂寥零落的意味。
她等的那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
“姐姐,你说你要嫁的人,是个甚么样的人呢?”好奇的小宫女眨巴着亮亮的眼睛,对郡主的未来夫君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