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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正是官场上联络感情的好时机。大年三十出来买字画的,多是外地进京上供的官员,店内伙计瞧见宋江一身朱色公服,心道只怕又是下面上来钻营的小官僚,堆着笑容上便前殷勤的推销起自家货物来。
宋江却是无心细选,以他的手段实在也是细不起来,就比着身上金银,草草买了一幅价格昂贵的古画。交了金子,打包便走。
人有心事,步子便急,步子一急,路程便短。只见宋江这时来到一座低调而奢华的宅院旁,问了路人,确认是恩主在东京的住宅后,上前便轻轻叩起门来,没多时,一个满嘴是油的门子出来。看到宋江身上的公服,认得是四五品官员的服饰,当下斜着眼道:“哪里有这种时候来送礼的?阁下是哪个衙门的?怎地一点眼力价都没有!我家相公团圆饭都没用完!”
俗话说宰相门童四品官,比自己还高一“品”哩!宋江不敢造次。陪着小心道:“小可乃是郓城宋江,现领游骑将军,蒙恩相一手提拔,特上门谢恩。小人也知道恩相事务繁忙,只求能见个面,当面表达谢意便可!”
“游骑将军?”门子心中冷笑一声。一个赋闲的武官也来装大头?当下道:“我家相公用完膳还要去夫人府上拜年,东西你就留下罢!”
宋江见说暗叹了口气,送礼连正主都见不到,这算怎么会事儿?这个门子也不知道记住自己名字没有。想恩主身居高位,又是当朝权臣蔡京的女婿,巴结的人不计其数,自然收的礼物繁多,要被这厮弄混了怎处?
宋江到底是个会来事的,伸手在身上摸了起来,便要祭出生平拿手的银弹攻势。门子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刚才一直催人走,结果这时却不说话了,只是笑嘻嘻的等着。哪知这时宋江却傻眼了,原来刚才买画只顾挑最贵的买,身上竟然没剩下多少钱,摸来摸去才摸出十两银子,没奈何也只能噪着脸双手递给门子,门子火眼金睛,一看到这锭银子,脸色顿时便恢复成之前的鄙夷,心道好大的块儿,老爷还当是金子呢!这个宋江听说便是相公从绿林中抬举的贼头,说甚么仗义疏财,啊呸,把把老爷当成江湖上那些叫花子来打发?
宋江是个外宽内忌的人,当初不过发配江州,江州百姓又没得罪他,就有“血染浔阳江口”的狂言。此时门子的鄙视,如何不叫他心中抓狂。可偏他又是个能沉住气的人,当下也不解释,只是礼数不缺的拱了拱手,这才离去。门子多一刻也懒得停留,道声晦气,关了府门便进去了。
这时天上下起了点点雪花,给这个温馨的大年夜更增添了几分诗情画意,唯独夜幕中宋江那孤寂的背影,却显得与这种环境格格不入。
“宋将军,宋将军!等一等,等一等!”
已经走到街角的宋江听到后面有人叫喊,回头一看,竟是刚才那个门子,宋江心中诧异,停住脚步看他到底作甚,只见那门子赶上,面色尴尬道:“宋将军,我家相公有请!”
宋江心中一阵狂喜,刚才还意冷心灰的凄凉心情顿时抛却,看来下人归下人,梁中书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当下也不端着了,抬步便催着门子往回走,门子一路上絮絮叨叨,显然是在卖好,宋江知道他巴结自己无非是想捞好处,他也不是舍不得好处,可坏在身上实在只剩些碎银,拿出来未免丢人现眼,只好许诺道:“宋江今日出门太过匆忙,实在失礼,改日专程请门子大哥遇仙楼一叙!”
门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却是不敢再小看宋江,毕竟刚刚挨了主人一句骂,这时要比刚才宽容许多,直道:“那便叨扰了!”
宋江见这人可交,自然一路奉承,门子直将宋江领到府上书房,便退了出去,这时梁中书正拿着宋江送来的古画欣赏,好似专门宋江,宋江见状心头大喜,连忙上前给梁中书行了大礼,梁中书笑呵呵受了他礼,方才道:“旧岁添丝缕,新年消暗雪。宋将军,叫你受委屈了!”
宋江到底是个半瓢水,多少知道梁中书这句故意反过来用的诗歌特指的涵义,当下连连道:“宋江只知为国效力,不知个人得失。一切全凭朝廷旨意和恩相栽培!”
梁中书呵呵大笑,却换了个话题道:“下人不懂事,怠慢了宋将军,我已经责罚了他,宋将军不要往心里去!”梁中书倒不像蔡京的大儿子那般咄咄逼人,聊起天来,反而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宋江顿时受宠若惊,说实话他和梁中书见面也不过三四回,蔡京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总共也只有区区一回,还是在当初面圣之时那种小规模场合,所以宋江提着猪头,也不敢乱拜庙门,只好先来梁中书这里投石问路。
眼下得了恩主的优遇,此时宋江心底那种小吏的自卑感消散了许多,当下说了一堆客套话,最后就着梁中书自己提起的话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小人投效朝廷,全凭一片赤心,断然不敢计较官位高低。但是恩相,随小人一起归顺朝廷的众将领,小人多少要让他们体会到朝廷的优容,不知……”
梁中书一听,面上的轻松消失不见,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道:“宋将军,实不相瞒!为着你们一干好汉的事,本官和枢密院那帮人还红了一回脸。不过,虽然难,但总算先把你的事情定下了。你就安心等着上任罢,开年即便不是实授一州都监,也少不得一个团练使的职事!”
梁中书好似市恩一般的语态,很残酷的让宋江看清楚了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实际分量,看来大人们觉得自己也就这个价位。不过宋江好就好在,他是个看破不说破的人,万事都留有余地。而且说实话他也并不太计较官位大小,毕竟是苦过来的,当初小吏也好,出卖大哥也好,能熬得今天的结果实在是不容易。
可关键是,跟着他的那帮人,都在田虎手下已经养大了胃口,甚么殿帅、侍郎的随口就来,如今弄到头,自己也才区区一个都监,也就是当年青州黄信的水准,连秦明那厮都赶不上,这叫他手下这批人还怎么出头!?又靠甚么去笼络他们?叫他们成为他官场中上进的助力!
难道讲感情?
如今这世道能讲感情的人,全他娘的被王伦这厮笼络走了。
就在宋江苦不堪言之时,忽听梁中书点出一句要害:“宋将军从前是不是忤逆过官家?”(。)
第八四九章 宋江投降了;就去打梁山 二()
宋江差点昏厥过去。
天可怜见!想他宋江一世为人,不惜背上谋害老大的骂名,垫上嫡亲兄弟的性命,到底图个甚么?无非就是能在朝廷中谋得一席之地,作条官家嘴上的模范忠狗!就算是官家要他死,他只要在能保全忠名的前提下,性命皆可抛却。说他忤逆官家,真真是比六月雪还冤!
梁中书的话顿时便戳中了宋江的心窝子!
“恩相,俺……我……上次和王知州一起面见陛下,乃是宋江生平头一回啊!宋江何曾忤逆过官家?还请恩相明示!”
见宋江慌得口不择言,梁中书在心中暗暗一笑,面上却做出诧异表情:“既然宋将军从前没有得罪过官家,如何叫陛下亲自把你的任命挡下?当时蔡相可是在陛下面前一力保举于你的!若不是这一变故,你现在就是宋知州,而不是宋将军了!”
宋江撞墙的心都有了,原来自己曾离太守的位置不过一步之遥呐!这种内幕消息直比杀了他还难受。只见此时他黑脸泛紫,三魂去了两魂,失神念叨:“陛下……陛下为何疑我宋江……”
“宋将军,与你说这些秘辛之事,本官已然担了干系。你再在本官府邸非议陛下,怕是不妥罢?”
梁中书的脸色毫无征兆的严厉起来,宋江此时已经完全被对方掌控住节奏,闻言慌忙磕头认错,地砖都被他磕得声声钝响。这梁中书也没起身扶他,只是叹了口气,道:“如此,也只有是这件事上,你做岔了!”
宋江抬起紫红一片的额头,带着哭腔问道:“恩相,还请……教我!”
“来,先起来坐好!”梁中书这时方才起身,扶起宋江道。
宋江感激涕零,一双眼巴巴的望着梁中书。只差没哭出来了,梁中书顺势就坐在宋江身旁的客椅上,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意味深长道:“你这次是不是上缴了两千多万贯给朝廷?”
“是啊!前后数次的缴获。小人分文不曾藏私,一股脑全部交给了童枢密!莫非枢相他……”宋江顿时冷汗淋漓,难不成被童贯这狗贼摆了一道,克扣了他送给朝廷的缴获!?
“宋将军又失言了!枢相乃国之重臣,深得官家圣眷。怎么会做这等事!”梁中书语气稍显严厉,由此可见,似他们这种地位的人,即便是心中恨不得在政敌身上插上两刀,嘴巴上也丝毫不露破绽的。
宋江又吃一吓,慌道:“小人失言,小人失言!”
梁中书摆了摆手,缓缓道:“王庆这回,献给朝廷的钱粮远不及宋将军。可你知道他为何在满朝反对之声中,连童枢密都没抱太大希望。他偏偏能坐上滑州知州的位置?”
宋江懵懂,他也就是个县衙小吏的道行,尽管在县城里如鱼得水,但是等他真正触碰到权力核心,哪怕只是权力核心的边缘,便有些吃不住了,当下急问道:“为何?”
“你呀!坏就坏在性子太直了!那王庆秘而不宣,私下里直将一千万贯金银密送于官家私库!如此一比,你这两千多万实乃是惹祸之根啊!”梁中书唏嘘道。
宋江一听,心里那个悔恨啊!身上的冷汗干了湿。湿了干,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嗫嚅道:“官家就是朝廷。朝廷就是官家,宋某一心报效朝廷,报效官家,谁曾有王庆那么多心眼!”
“糊涂!现在还说糊涂话!”梁中书一脸惋惜,道出一席官场真经来:“朝廷自然是官家,但官家可不光是朝廷呐!朝廷不过官家的管家婆。我们都是丫鬟,官家但有甚么用度,从我们这些丫鬟手上支取之时,我们自然没有意见,可偏偏有些外人就爱捣乱。一会上书劝官家如何如何节俭持国,一会又弹劾我们这些丫鬟没给官家看好家。你说,这样的事情多了,官家是觉得从私库里取钱方便,还是从公库里支取好!”
宋江狠狠的自己给自己来了一下绝的,黑脸顿时多出五个指印来。
他这样的人,自然不是蠢材,只是不太适应更高一层的潜规则而已。听了梁中书一席话,这时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这钱没有还好,他偏偏把两千多万贯尽数交给朝廷,官家干看着,却轻易拿不到,还能不把自己给怨上?至少一个不会办事的印象是留下了!怪不得当初看着童贯笑得甜如蜜,他还身子发飘,原来是等着自己出丑,好显出他那便宜女婿来!
就这德性,这还想在官场上混!?宋江自己都把自己骂了个遍,此时还能怪谁?当即收敛精神,恳求道:
“恩相,大错已然铸成,还请恩相教小人补救之法!”好在事情还没有坏透,宋江感觉梁中书肯跟自己说这些,说明事情还有希望。
果然梁中书表示同情的叹了口气,并没有将自己置身事外,“你是我一手安插到田虎那厮手下去的,你的事,我肯定要管到底!只是朝廷现在没有甚么急务,需要宋将军表现呐!”
宋江急得只差没有当着梁中书的面抓耳挠腮,苦思半晌,忽道:“听说京城李行首和陛下的关系非同一般,小人能不能通过她……”
“你可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当初陛下就是在李师师府上遇上梁山贼人行刺,如今谁还敢把主意打到这李行首身上?幸好你此时跟我说了一声,不然铸成大错,再想挽回就晚了!”梁中书推心置腹道。
梁山!?
听到这两个字,宋江只觉全身好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刺刺的疼!要说他这辈子,仿佛命里犯了姓王的似得!当初在江湖之时,就死死被这个王伦所压制,不然凭晁盖这样的人,如何是他的对手?何至于最后拖着残兵败将出走二龙山?
现在好不容易熬到招安了,又有一个王庆拦在自己身前,如果不是他玩阴的,自己何至于官家记恨上?要是没有他赶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没有那一千万贯取巧在前,他宋江就是朝廷招安的标杆型人物,朝廷不厚赏,给谁厚赏?就算将来混不到十节度的位置,还能差到哪里去?如今却只沦为老二不说,还显得自己恁地不懂事,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去!?
“恩相,小人有一事相求,还请恩相成全!”宋江恨不得把牙关咬碎,此时说干就干,复又跪倒在地。
谁说,如今就没有讨好官家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