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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在远离码头的岛上一侧,祖天赐正手搭凉棚,聚精会神的朝这边打着望,当看到王涛朝李廷玉躬身行礼,而李廷玉领着二十人的小队伍在数百人的水贼中扬长而去的时候,他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虽然距离太远,祖天赐听不到声音,但肢体语言很清楚的告诉了他:王涛对清军大将很有礼貌,或者说,很服从,很恭顺。
“这么好的机会,大当家怎么不砍了那鞑子狗,只要杀了领头的,剩下的兵全都得被我们剁碎了扔到湖里去喂鱼!”站在祖天赐身边的一个粗壮汉子叫道:“南船北马,建州狗儿再凶,在这水上也得抓瞎。”
“杀?”祖天赐冷笑道:“怕是大当家的不敢杀!看着这架势,他是铁了心要跟着建州鞑子走了!”
“真的?大当家要受了建州鞑子的招安?”粗壮汉子惊疑的吼道。
“祖边,我俩逃了这么远,原以为在江南水乡,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处,没想到建州鞑子狼子野心,占了关外辽东千里山河还不满足,竟然打到了这里,看来今天,我们兄弟没的逃了。”祖天赐咬着牙,一字一顿的从牙齿缝里挤出话道:“我也不想逃了,再逃,他娘的真成狗了!”
说话的粗壮汉子,正是与祖天赐一起由辽东军中逃来的败军、同族兄弟祖边,此人与祖天赐外形相似,红脸膛小眼睛,身材不高,壮实敦厚,穿一身麻衣,外罩有几个洞皮甲,有所不同的是,面容更为年轻一些,脸上也没有胡须。
“大哥,我听你的,今天我们就豁出去,大当家要不顾义气贪图富贵,从了清廷,是他不义在先,我们没有错处,谁也不能说我们不讲义气!”祖边愤然道。
“好!”祖天赐看着王涛引着李廷玉一行人,开始顺着道路朝岛上山寨的方向行去,越看越怒,王涛的行为已经非常明白,已经在出卖二人,要投降清廷了。他紧紧捏着手中的狼牙棒,赫然转身,跳上了一块大石。
身后,无数皮肤黝黑的水贼默然站立,这些人,都是湖中贫苦渔民,连年渔税压迫之下没有活路,被逼投入水贼,是祖天赐兄弟二人训练出来的厮杀汉子,对二人的感情,要远胜于不通军事的王涛,所以当王涛下令散去的时候,他们仍然听从祖天赐兄弟的命令,聚集在二人身边。
此刻,众人抬头仰望着站在大石上的祖天赐,而祖天赐的目光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面色凝重,所有的人都默不着声,静静的看着扫视全场的祖天赐,气氛寂静压抑,好似酝酿中的暴风雨前夕,沉闷而让人心悸。
“各位弟兄,大当家的要不顾我们兄弟的性命,只图自己一人富贵荣华,我祖天赐一条命倒是贱,本就是交给大当家了,死不死无所谓,但老子心里不甘啊!”祖天赐黑着脸,嘶哑着嗓子叫道:“满清鞑子,那是什么?是畜生!是禽兽!说远点,在辽东杀我全家,荼毒关外汉家百姓;说近点,扬州屠城,杀光数万城中人口。大家说,受这种异族的招安,甘心吗?”
“不甘心!”无数人异口同声,齐声喊道。
“大哥,别说了!所有的兄弟都是你我的手足,大家都一条心,你说怎么做,大伙爷们儿都跟着你走!”祖边激情澎湃,一张红脸涨成了黑红色,拿着一把鬼头刀在人群前面蹦了起来,带动着众人群情激昂,立马就要炸了开来。
“好,军心可用!”祖天赐眼中寒光一闪,一股豪气从脚底直冲脑门,脸上钢针般的胡须都立了起来,狼牙棒朝天一举,指着山寨的方向,满怀愤懑的大声喊道:“建州狗儿就在山寨中,各位兄弟,只要我们冲过去,斩了那帮卵蛋,大当家的自然会回心转意,我们洪泽湖好汉仍然会立于天地间,不背负那忍辱偷生、贪生怕死的恶名,大伙儿跟我走!”
下面的人群一阵沸腾,人人都在高声叫着,将手中的兵器在头顶挥舞着,如一锅开水,杀气似蒸汽弥漫。
祖天赐轻身一跃,从大石上跳了下来,水贼们分开一条路,祖天赐越众而出,带头朝着山寨的方向奔去,在他身后,人群汇成一股洪流,紧跟着向前漫卷而去。
所谓的水贼山寨,建在岛上一座小山岗之上,山岗是穆敦岛的最高处,整座山是一座石头山,颇为险峻,有石阶顺山势而上。山顶有一块不大的平地,原有一座水神庙,供奉有老子的塑像,传说洪泽湖中有妖龙作怪,是老子降服妖龙,还湖中一片安宁,从此渔民以老子为湖中守护神。
老子庙只是小庙,一座大殿两座耳殿而已,王涛占据穆敦岛之后,在山岗上建了刁斗望楼,修了数座房舍,当作平时住宿议事的地方,那座大殿,当然就是议事厅了。
(本章完)
第33章 隔岸观火()
小庙大殿,虽称大殿,却窄小得可怜,大小相当于个堂屋,原本的神案塑像早已不见,正中摆有两把太师椅,两侧各有几根凳子,加上一些桌子摆设,大殿中就几乎被塞满了,王涛有些不好意思的将李廷玉和王欢等三人引进殿中,其他的人,就只能站在门外屋檐下看着了。
有水贼奉上数杯茶水,王涛搓着手,局促的说道:“山野之地,没有好茶招待贵客,还请佐领大人多多担待。”
李廷玉大气的一屁股坐在靠左的太师椅上,碰都不碰茶杯,略略侧头道:“王头领不必多礼,本将戎马一生,没那么多讲究,我们旗人也不像你们汉人,穷酸啰嗦,既然来了,我们开门见山的直说吧。”
这几句话说得尖酸刻薄,无差别把所有汉人都数落了个遍,听得跟着王涛进入大殿坐在右边板凳上几个小头目耳根发烧,心头怒起,偏偏看到王涛一脸很享受的样子,在那里坐着半边屁股在椅子上,作凝神静听状,于是发作不得,只有闷坐着不说话。
而坐在左边板凳上的王欢和李严则尴尬的对视一眼,眼神里都道:李老三这戏入得好深,殊不知这话把自己也骂了啊!
李廷玉则浑然不觉,还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将图海的神色装了个十足,继续说道:“本将在淮安听说,王头领本是良民,也曾经富甲一方,造福乡里,却被明朝官儿所陷害,家产被夺,妻妾被抢,实在逼人太甚,情非得已之下,才入湖做了水贼,不知事实可是如此?。”
王涛听得热泪盈眶,圆脸一阵扭曲,几乎就要放声大哭起来,这才是了解自己的贵人那!每一个字都说到他的心头深处,多少年了,自己由富贵之家显赫之族沦为旁人闻之色变的水贼草寇,祖上百世家业在自己手中败得一干二净,名门望族就这么成了贼窝老大,这让他每每在深夜梦回的时候,捶胸顿首,眼泪长流,深感无颜见地下先人,愧对列祖列宗。
这成了王涛心头挥之不去的痛,虽然日子过得滋润,快意杀戮,大块肉大碗酒肆意潇洒,在手下面前一副往事过眼云烟的爽快模样,其实心头的苦痛,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而李廷玉的话,似一股清泉流入干涸的土地,瞬间湿润了王涛本已如死灰的心,如夜空中闪烁的黎明晨光,看到了光明的希望。
光宗耀祖、流芳百世王涛不敢想,只要能回到从前的地步,让他能光明正大的在淮安王家祠堂里拜祭祖先,堂而皇之的回到城里府邸中继续生活,体体面面的走在大街上,乡绅佐官见了面,能客客气气的唱喏招呼,王涛宁愿付出这些年来辛苦所得的全部家当,得到这么一个招安的承诺。
明朝苦大仇深,王涛根本就没抱希望,但清朝就不同了,自己跟满清往日无仇近日无怨,犯不着死抠,那些民族大义、忠臣孝子的道理,让那些学究和死心眼的傻子们讲去吧,自己说到底就是一商人,唯利是图的商人,理会那么多干嘛?吃饱了撑的?
心里波涛起伏,反应在脸上,就是满面激动。王涛本就只是虚坐,听了李廷玉的一番言语,一下子蹦了起来,无比悲凉的拱手躬身道:“大人英明!草民的确是被逼上梁山的良民,草民当初在江苏地界、淮河两岸,也算是小有家财,祖上也曾出过几位进士举人,而草民本身,也是官府任命的地方里长,不说累世官宦,也算当地士绅,像草民这等人,怎么会落草为寇?那都是明朝贪官逼的啊!”
说到这里,王涛眼睛一眨,一串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目而出,泪洒当场。一个草莽人物当众落泪,说的都是自己家破旧事,弄得大殿中气氛顿时凄凉悲哀起来。
屋里屋外的水贼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大写的懵逼,老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追忆当年尘封往事,语句间满满都是无限的留恋,对当初的生活那是说不完的向往,那现在算什么?我们算什么?强盗也有自尊心,老大你不能这样把我们全都卖了啊!
李廷玉在这个时候添了一把火,他语气沉重的说道:“王头领,你坐下说话,先别急,我这次来,就是听你说的。”
这话如一阵春风,吹开了关闭多年的心门,王涛的情绪再次被调动起来,他像是终于找到组织的地下工作者,连声答应着,重新坐了下来,抑扬顿挫的高声说了起来。
“大人请恕草民失态,实在是大清天威浩荡,天恩无边,草民有如久旱之逢甘露啊。前几日大人遣使者前来,言语之间虽未详尽,但草民等已会意,当时就定了决心,要将这大好身躯,付与大清,只恨时间太短,未能剃发易服,不过大人请放心,虽发未剃服未易,但我等的心中,已将大清认为华夏正主。”
王涛再次起身,站到端坐的李廷玉面前,竟然身子一矮,跪了下去,以头叩地叫道:“请大人发发慈悲,招安草民等人,我等皆是洪泽湖上良民,自造反立山头以来,如无根之水,漂泊浮萍,无君无父,甚是可怜,虽杀过官害过人,但那都是前朝旧事,只要大清能雨露恩泽降下,草民等必将知恩图报,从此回归田园家中,誓当大清顺民,永不背叛!”
言罢,王涛连叩数个响头,又怒目看向站在一边发呆的一众小头目,这些跟着他来到大殿议事的小头目,都是他的心腹之人,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的角色,这时候虽然事情变化得太快,弄不明白老大中了什么魔,但平日里多少还是隐隐有所觉察,知道这位老大一直念念不忘往日,对招安从来都没有放弃过,是故虽然感到震惊,但王涛眼睛一横,这些小头目不管情不情愿,立刻都走了过来,跪在王涛身后,齐声道:“请大人开恩!”
这场面,十几个水贼头目规规矩矩的跪在眼前,脑袋在地上叩得“碰碰”作响,像狗儿一样祈求着,把端坐着的李廷玉弄得不知所措了。
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离间计施展得太顺了,不仅是施计者在推动,被施计者同样也在拼命推动,上赶着配合,仿佛不跳下火坑就不舒服一样。
李廷玉维持着泰然自若的样子,摸着大胡须作思索状,沉吟不语。让王涛为首的一众水贼,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只得跪着不动,头垂得低低的,等着太师椅上的大人发话。
其实李廷玉在频频向王欢眨眼,想问问这情况该怎么办,是继续框着他们当傻子耍呢,还是直接表明态度。
眼神递到王欢跟前,王欢脑子里也在急速转动,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跟他谋划的步骤,提前了好几个数量级,同样让他措手不及。在他的计划中,这种水贼哭喊着求招安的情形,应该在两三天之后,双方你来我往的经过几轮谈判,摸清了彼此的份量和底线,自己这边适当的露一露从图海处缴获的豫亲王多铎的令旗,才会出现。到时候必定有不肯降清的二、三当家的誓死不从,与龙头王涛出现矛盾,于是只需在三人间略略挑拨一番,自然就会挑的双方火并,王涛虽然是水贼大当家,抡起砍人打仗,却不一定是二、三当家的对手,当王涛身死之后,自己这边再摇身一变,换回明军身份,再拿点钱财招降残余的水贼,那就大功告成。退一步说,如果赢的是王涛,火并之后的水贼必定元气大伤,凭李廷玉的五百手下,强吞了他们,只需杀了王涛,收拢他的部下,同样也能达到目的,只不过要付出一些代价而已。
可是千算万算,没有算到王涛如此识相,这几年杀退数次官军围剿的水贼大哥,铮铮铁骨一般的汉子,竟然第一面直接就跪了,鼻涕眼泪横流的求着招安,而那边二、三当家自己还没有接触过,到底态度如何,翻脸的矛盾还没有暴露出来,这离间计该怎么进行下去?
王欢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眉头深皱,一个个念头闪现在脑海中,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