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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侠看了看宗主,见陆尚微微点头,他这才挥了挥手。护卫们便将七个肚子鼓的像皮球,已经彻底昏迷的奴仆抬了出去……
再看那大锅,满满一大锅水只剩下个锅底……
灾民们还在称赞陆阀仁慈,冷眼旁观的陆信却知道,这七个奴仆肯定活不成了……多年的刑名经验告诉他,成年人短时间灌下七八斤水,会导致血液极度稀释,继而休克而死。
陆侠根本就没有饶过那几个奴仆的意思。他让人把他们抬走,只是不想让陆阀,在百姓面前留下残忍的印象罢了……
。
七个奴仆被抬出粥厂时,柴管事和陆什也被带到了。前者被五花大绑,甚至连嘴巴都堵上了,后者却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在一名玄阶护卫的监视下,走到了陆尚和八位执事面前。
两人都跪了下来,陆尚和其余执事都不开口,只由陆侠来盘问二人。陆侠先对陆什道:“按照阀里的规定,从两个月前,通洛仓每日都要拨付二十石赈灾粮,你可知晓此事?”
“回执事,在下知晓。”陆什答道。
“有没有照做?”陆侠又问道:“何时将粮食交给何人,凭据何在?”
“自然照做。”陆什道:“每日一早,仓里都会将粮食备好。卯时中,账务院的柴管事都会带船来通洛仓取走粮食,同时留下凭条。每日账目上都有他的签押,执事可以详查!”
陆什身后的玄阶护卫,便将从通洛仓取来的相关账目呈上,陆侠接过来快速翻看,见上头工工整整逐日记载着放粮的时间、数量和情由,后头有取粮人的签名,以及账务院各房的印章。其中出现次数最多的,就是柴管事柴进宝的签名,以及余庆房的印章了。
陆侠看过后,递给陆俭和陆俦传看,又转向柴管事,问道:“他怎么被绑成粽子了?”
“回禀执事,”负责抓捕柴管事的护卫抱拳答道:“我等正撞见此獠向一伙儿奸商售粮,见我们出现,他先是想逃,发现无路可逃时,便想跳河自杀。把他拦住又要咬舌自尽,只好这样处置了。”说着拿出一本账册道:“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听到那护卫的话,陆俭脸色青白一片,真恨不得把这姓柴的千刀万剐了!
“把他的嘴松开。”陆侠接过账册,沉声下令。
第五十五章 见鬼()
护卫得令,便将堵在他嘴里的毛巾扯出,然后在柴管事咬舌自尽前,一把捏住柴管事的下巴。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陆侠目光一沉,身形一晃便到了柴管事身前,伸手在他后颈一拍,柴管事登时瘫软在地,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却依然能说话。
这是陆阀浩然正气的功效,所谓浩然正气,至大至刚,可以震慑一切魑魅魍魉。修炼到打通任督二脉,真气外放,便可直接将对方体内真气击溃,使其失去行动能力。
“说说吧,你到底捣的什么鬼?”眼下事态已经明了,问题就出在这柴管事身上。根据那护卫禀报,柴管事的手下和那几个商人都被抓住了,就算他不开口,也能查出真相!
“呵呵……”柴管事也知道,自己是死定了,他大有深意的瞥一眼陆俭,便缓缓道:“回执事的话,我将从通洛仓提出的赈灾粮食,转卖了一部分出去。”
“果然是他在捣鬼!”灾民们气愤的喝骂起来。
“你倒卖了多少?”陆侠沉声问道。
“十八石。”既然已经人赃并获,柴管事也没必要再鬼扯了。
“二十石粮食,他敢倒出十八石去,真是熊心豹子胆!”这下不光灾民,就连几大执事也变了脸色,陆俭更是额头青筋暴起,吃人的心都有了。
“倒卖了多久?”陆侠追问道。
“……”柴管事沉默一下,低声道:“两个月。”
“两个月来,天天如此?!”陆侠震惊道。
“起初五天没有,上头来检查的三天也没有。”柴管事答道。
“那就是五十二天,九百三十六石?!”陆侠压抑不住怒气道:“你是疯了吗?!为何如此丧心病狂?!”
“呵呵……”柴管事又看一眼陆俭,看的后者一阵心慌。他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实不相瞒,我欠了一屁股赌债,要是不按期还上,就只有死路一条。别无他法,只能铤而走险。”
“此事还有谁知情?!”陆侠冷声问道。
“这种事,自然要瞒着所有人,并无他人知情。”柴管事一字一句的说道。
“哈哈,想不到还是位好汉爷!”陆侠冷笑两声,满脸讥讽道:“这位好汉,这么大的事,你担的下来吗?”
“一人做事一人当,担不下来也要担。”柴管事面无表情道。
“太天真了!你以为不说实话,绳愆院就查不出来吗?!”陆侠讥笑一声,信手翻开护卫找到的账册看起来。
柴管事并不紧张,因为上面只记了自己每日倒卖粮食的收入,除此之外并无其他。陆侠想凭此给自己定罪自然毫无问题,可要想把别人牵扯出来,就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了。
柴管事很清楚,这会儿陆枫肯定已经得到消息,绝对不敢继续对陆俭隐瞒。只要给陆俭时间,他就一定能大事化小,哪怕此事是宗主交办下来的。
那样,至少自己家里人不会受到牵连……
柴管事在那里胡思乱想,陆侠翻完了账册有字的部分,后头半本还没记账,他自然不会翻看。见上头记载的和柴管事交代的并无出入,也无新意,陆侠便信手递给了陆俭。
递的时候,账册页脊朝上,陆俭刚要接过来,就见一张纸从里头掉了下来!
纸在半空,陆俭扫一眼那上面的字样,登时面色大变,倏地出手便夹在手中,想也不想,就要运气将其粉碎!
“你敢?!”同时两声暴喝响起,一声是陆侠,另一声却是陆尚!
陆俭被这当头一喝,猛然唤回神来,登时僵在那里。
陆侠劈手便夺过了纸片扫一眼,登时瞳孔一缩,他明白陆俭为何要公然毁灭证据了!
“拿过来!”陆尚低沉的声音响起。
陆侠深深看一眼失魂落魄的陆俭,暗叹一声,将那张纸双手呈给了陆尚。既然事情涉及到执事层面,就不是他能处分的了。
陆尚接过来,眯起微花的两眼,定睛一看,只见上头顶头写着‘地契’二字,下面则是工整的竖行楷书:
‘今将治河所得齐州、济州荒滩一千五百顷,议价每亩两千钱出典于洛都陆枫名下。钱款当日一并收足,并无短缺。其地并无重叠交易,亦无他人争执,如有等情,有典卖人理论,与现业者无干。空口无凭,立此文契为证。’
最后是买卖双方的签押,出典方的落款是都水正使黄蕴,后头有都水监的印鉴。售买方的落款是陆枫,后头也有他的私章,还按了手印。
“一千五百顷,每亩两千钱,这是一共多少钱啊?”陆尚冷声问道。
“回宗主,”陆俦轻声说道:“三十万贯钱。”
“这么多?!”非但灾民们炸了锅,诸位执事也纷纷倒吸冷气。他们虽然位高权重,但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宗族,并没有太多私产。至少明面上,诸位执事一年也就是四五千贯的进项,这还得加上官俸,不吃不喝一辈子,也攒不出这么多钱来!
“令公子还真是阔啊。”陆尚冷冷瞥着陆俭,似笑非笑道:“三执事真是教子有方、生财有道。”
“宗主!”陆俭直挺挺跪了下来,泣声道:“孩儿执掌账务院多年,自问从无贪渎之事,家里是绝对拿不出这些钱的!请宗主容孩儿回去,把逆子提到三畏堂,把他审个清楚!”
“干嘛还要回去?”陆尚沉声道:“陆阀的脸都丢尽了,你还要顾忌自己的脸面吗?!”
“是……”陆俭眼圈通红,心里一团乱麻,他确实是想先就此打住,再私下找长老们勾兑一番,看看能不能过去这一关,但陆尚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陆俭也只能听之任之了。
“马上把陆枫带来!”陆侠沉声下令,护卫立即飞奔而去。
。
日头越升越高,毒辣辣的阳光直射向地面。粥厂内外,看热闹的人却越聚越多。
万众瞩目之下,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地阶宗师、陆阀财神陆俭,和柴管事等人一样,跪在宗主面前,等待着陆枫被带来。
柴管事简直要晕厥过去,那张地契一出,他就是想抗都没法抗了!若卖方乃寻常民众倒还好办,大不了说是自己伪造的公子签名,可卖方是都水监啊!那是朝廷的四品衙门,人家怎么可能不见正主,就把这上千顷土地卖出去呢?自己根本就圆不回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公子的地契会出现在自己的账册里?!他拼命回想,自己是何时夹进去的,可是想来想去,自己压根就没有碰过这张地契,又怎能有机会将其夹入账册呢?
很快,柴管事便明白,自己被人算计了。可那账册他向来贴身藏着,别人根本碰不到,只有刚才被阀主的护卫搜去一段时间。陆尚身边的护卫都是绝对忠诚,绝对无法被收买的,怎么可能帮着别人算计自己?
除非,是阀主要算计陆俭……那也说不过去,堂堂一阀之主,就算要处置一个执事,也绝对不会用这种丢人现眼的法子,拿整个陆阀的名誉开玩笑!
柴管事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猜测是不是昨天晚上,自己在青楼中寻欢作乐时,被人动了手脚……可自己根本毫无察觉不说,哪有人能算到今日阀主会到粥厂视察,又能知道自己有这样一本账册,还能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环环相扣,算计的滴水不漏?
那样还是人吗?!
第五十六章 针眼()
从善坊,陆瑛睡了个回笼觉,日上三竿才起来梳洗,然后到东厢房喊陆云一起用饭。
一进屋,就看陆云坐在那里,手拿一面铜镜,在仔细端详自个儿。
陆瑛大奇,走过去看着镜子里的弟弟道:“你果然越来越自恋了。”
陆云也不回头,就在镜子里看一眼陆瑛,皱眉道:“别闹。阿姐帮我看看,有没有长针眼儿。”
陆瑛闻言,把陆云的身子扳过来,仔细端详着那双深潭似的眼睛,一脸吃惊道:“还真有!”
铜镜磨的再平,也很难纤毫毕现,陆云闻言信以为真,登时有些沮丧道:“果然,看了那种事会长针眼……”
话音未落,便见陆瑛笑得花枝乱颤,她箕坐在地上一手捧着小腹,一手指着他,形象全无的两脚乱晃。
陆云登时老脸一红,哪还不知自己被她耍了。“阿姐,你这样戏弄人,以后谁还信你的话?”
“我没有……骗你啊,”陆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我是说还真有眼屎呢……”
“阿姐!”陆云气的不再理她,搁下镜子准备看书。
陆瑛笑够了,才凑到他身边,无比好奇问道:“你到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说出来针眼就会好。”
“你以为我还会再上当吗?”陆云白她一眼,不理她。陆瑛却不依不饶,缠在陆云身边,非让他讲讲到底看到了什么。
陆云哪能告诉她,自己先是在陆枫那里,看到了一场三修活春宫。离开敬信坊后,他又去了洛南的醉仙阁……白日里,偷听柴管事和手下的对话,陆云得知他们晚上会去那里作乐。
到醉仙阁时,已经是三更天了,陆云本以为里面的人肯定都睡着了。谁知道此处依然灯火通明,每个房间里的男女依然挥汗如雨,奋战不休。陆云为了寻找柴管事,不得不挨间屋子偷窥,那叫一个大开眼界,目睹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姿势和手段,并了解了陆枫那些古怪玩意儿的用法。许久之后,才在一间屋子里,找到了柴管事和他那个手下。
彼时,两人正在和两名**赤膊交战,让陆云又一次增长了见识,原来这世上不仅有三修,还有四修!
陆云按捺住心头窜起的无名业火,好容易等到那四人筋疲力尽,相拥呼呼大睡,才悄然摸进去,点了他们的昏睡穴。然后从地上拿起柴管事的衣裳,找到那个夹层,解开那个特别的绳结,把地契夹入账册的空白页中放回,再依照原样,重新打好了结。
那个绳结十分的复杂,若非白日里看的真切、记得用心,这会儿又有充足的时间重新打结,陆云还真没法,不让柴管事醒来后看出端倪。
一切摆弄停当,陆云便逃也似的回去从善坊,这时陆信已经起床,准备去上朝了。
他之所以非要在一夜之间办完这许多事,是因为今日乃大朝之时,宗主既然已经销假,自然会去上朝,这正是让陆信捅爆此事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