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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贞吃力地捧着十来匹的布料,缓慢又小心地跟在秋菊身后。?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儿惹秋菊讨厌,总觉得秋菊好像一直针对她。
她已经非常小心谨慎了,可是就是不得秋菊欢心;她也不是想从秋菊那儿得到什么好处,只希望秋菊能待她公平点,可是……尽管如此,她也只能认命。她一个人受委厢,总好过全家人饿死吧?
“走快点啊!”不顾胤贞抱着十来四的布料,秋菊狠狠地在她臂上拧了一下。
胤贞疼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不敢叫疼。
“是……”她更牢实地抱住布料,因为她知道若是让布料掉在地上,那才叫“吃不完兜着走”。?
“马府养你这个窝囊废,还不如养只狗!”秋菊极尽刻薄之能事地数落、侮辱着她。
胤贞低着头,运气都不敢吭。
她们一前一后地走过市集,而市集上来来往往的人们,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秋菊刻薄胤贞。
虽然有人看不过去,但也只是在私下交换眼色,谁也不敢出面说些什么。毕竟这秋菊不是一般丫环。
梵静从头到尾看着,脸上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
“我真没看过这么可恶的女人……”她喃喃念着。
梵毅沉默不语,在昨晚之前,他一定会同情怜惜她,可是在他看见她跟马守齐纠缠不清的那一幕后,他觉得她是咎由自龋她如果一心为攀附权贵而甘愿留在马府等待时机,那他真是没什么好说。也许她现在的可怜模样,只是一种博得怜悯的手段……梵静转回头,望着梵毅问:“这里连丫环都是这么尖酸刻薄的吗?”
她虽然娇生惯养,可也不从对下人如此颐指气使,更别提刚才那刁难人的,不过只是个丫环罢了。
“那是她自找的。”他淡淡地道。
“咦?”她一怔,“你说谁?”
“那女人……那个在洞房之夜死了夫婿的女人。”他面无表情地说。
梵静怔愣了一会儿,突然会意过来,“你这次下手的对象,该不会就是……”“我杀了她夫婿马景荣。”他说。
她瞪大了眼,沉吟片刻,“那么她……她是马府的少奶奶?”
“唔。”他沉声一应。
“既然是少奶奶,又怎会沦落到让一个丫环如此对待?”梵静不解地问。
他撇撇唇角,冷笑一记,“也许她希望从少奶奶的身份变成姨太的身份吧?”
敏锐的梵静从他冷漠的言语及神情中,察觉到一丝不寻常,他的冷漠很奇怪,是一种带着伤心无奈的冷漠。
那一际,她决定从他口中打听一点蛛丝马迹,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怎么说?”她吃了一口饭,闲闲地问。
“她贪图富贵嫁给了马景荣,谁知道马景荣在我刀下一命呜呼,而她也被降格为婢……”论着,梵毅又仰头喝了一杯酒,“她如今留在马府过这样的生活,为的就是勾搭马守齐,继续完成她的富贵梦。”
听完他所说的话,梵静也就不怎么同情刚才被欺负的女人了;不过梵毅是怎么一回事?他看起来像是受了什么伤似的……她从没看过他这样的表情,也从没听他用这种懊恼而伤心的语气,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让他受了什么伤吗?
突然,她发现了他手掌上的伤,她有一种感觉,这伤跟那女人有绝对的关系。
“你跟她……”她试探地想问。
“我跟她没关系。”不等她说,他已冷绝地打断了她。
此地无银三百两。她都还没问,他就抢着回答,可见他跟那女人是真的有什么。
这可鲜了,向来风流不羁的梵毅,居然也有被一个女人牵绊住的一天?这年头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事都会发生啊!
她低头暗付着,须臾又抬头贼贼地望着他,“你在洞房里杀了她夫婿,她看见你的样子吗!”
“看见了。”他说。
梵静皱起眉头,一脸百思不解,“既然她看见了,为什么你还这么悠游自在地在城里闲晃?”
依照常理,那女人既然看见了凶手的模样,应该会将他供出的不是吗?
如今梵毅还正大光明地在城里留着,那就表示马府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也就是说……那女人并未将梵毅就是凶手的事实说出,为什么?
梵毅可是杀了她夫婿,教她一成亲就成了寡妇的人耶!她不供出实情是为什么呢?
“她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梵静又问。
“我说了没关系。”他不耐地道。
“没道理呀……”她攒攒眉心,很是困惑。
“我回房了。”说完,梵毅霍地站起,转身离开。
挑肥之前,胤贝依然到厨房里拿罗青偷偷帮她留的饭菜。
她从灶后拿出饭莱,小心地包在布巾里头。
“哼!!”突然,她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吓得她把饭菜全落在地上。
回过头,一脸阴沉的秋菊正对着她冷笑。“真被我逮到了!”秋菊看着落在地上的饭菜,唇边扬起一记幸灾乐祸的笑意。
“秋菊姐,我……”被逮个正着,胤贞无言以对。
“你居然敢私藏府中的食物?!”秋菊捏住她的臂膀,硬要将她往外拉,“走!我要告诉姨太去。”
“不……”胤贞生怕此事传到姨太那儿,不止自己在府中的工作会没了着落,还可能连累帮助她的罗青。“我求你别说,秋菊姐……”秋菊无情地冷眼着她,“哼,为什么不说?府中养了个贼,怎能不说?”
“秋菊姐,我家里还有老父弟妹,他们……他们都靠我这份工作,我……”说着,她忧心地淌下泪来。
秋菊冷漠地看着她,沉吟着,须臾,她扬起下巴,“好呀,不说也行,不过……”“只要秋菊姐肯原谅我,我什么都肯做。”听秋菊有意放过她,她连忙感激地说。
秋菊抓到胤贞的小辫子,心里不知道有多得意。“我要你多做一份工。”
“是。”胤贞点头。
“挑完肥后,到东郊林子去捡柴。”秋菊说。
胤贞一怔,“东郊林子?现在?”
“怎么?你不肯?”秋菊挑挑眉头,冷笑一记。
东郊林子里有一些暗沼,平时罕有人至,白天行走时都得小心翼翼,以提防陷入暗沼之中,更何况现在天色幽黑。
她知道秋菊是存心刁难她,但她却不敢拒绝。“不,不是的……”胤贞连声否认。
“不是就好,你挑完了肥,立刻去捡柴火,不捡满一车子就不准回来。”说完,秋菊指着外头那台小推车。
胤贞为难地望向外头,不觉发愁。
“还摩蹭什么?不快去?!秋菊推了她一把。
“是。”她低下头,嗫嚅地答。
秋菊转身走了出去,心中甚是得意。
她蹲下身子,小心的将还可以吃的东西放进布巾里,委屈而伤心的泪水不自觉地从她眼眶中滑落——※※※挑完肥,胤贞推着车往东郊而去,虽然身子疲累,手脚几乎无力,她还是不敢稍作歇息。
要是天亮之前没捡满一车的柴,她相信秋菊一定还会找借口整她。为了家人,她咬紧牙根,不再自怜自艾。
事实上,她连怨天尤人的时间都没有。
就在她推车往东郊而去的同时,她身后跟了一个人——梵毅。
因为辗转难眠,梵毅索性起身到外头晃晃;不料他一离开客栈,就发现在夜里推车、不知要往哪里去的胤贞。
其实他是不应该管的,在知道她是那种贪图富贵、自甘堕落的女人后,他根本就不该再管她的,可是……他管了。
该死!他在心里暗暗咒骂着自己。
不是已经看透了她的真面目?不是彻底的对她失望、感到不屑?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他要一路跟在她身后?
他在担心她?噢,不!他绝不愿承认自己的心,已经牢牢地被她牵绊住,而宁可说是一时好奇。
这么晚了,她推着车要去哪里?他对她实在有太多疑惑,一个女人究竟要有多大的野心,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及刁难?
出了城门,她一路往城郊而去,不多久就进入了一处林子。她提着一只小小的灯,开始在林子里找起东西。
原先梵毅还不知道她在找什么,直到看见她将柴火放进推车里,他才发现她居然是来捡柴火的。
深更半夜,马府的人居然要她一个女人家,到这伸手不见五指、四处都是暗沼的林子宋检柴?!这实在是不可思议!她……究竟得罪了准?
如果她跟马守齐有见不得光的暧昧关系,那么……马守齐又何忍教自己的小爱人受此委屈?
是她欲擒放纵,故意在马守齐跟前装可怜、扮无辜?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一阵风袭来,胤贞手中的灯笼被吹灭了,她紧张地在袖里找寻着火折子;也许是因为恐惧而太过心急,她惟一的火折子竟掉落在地上。
“糟了……”她蹲下来,摸黑寻找着火折子。
突然,她摸到了一只鞋,而那鞋里有脚……“啊!”她惊叫一声,踉跄地往后一跌。
见她掉了火折子,梵毅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跟前,她没发觉,才会被吓得三魂七魄都快掉了似酌。
抬起头,她惊见眼前有个高大人影,但在幽黑之中,她没能看清那人的模样。
三更半夜在这林子里……天啊,她是撞鬼了,还是……不过在这种时候,她倒宁可自己是撞鬼了,要是碰上了什么隐藏在此的盗贼或恶人,那她岂不是更加危险?
梵毅捡起她落在地上的灯笼,取出自己的火折子,替她重新点着了灯火。“拿去。”他淡淡地将灯笼递还给她。
灯一亮,胤贞这才看清眼前的人。“你……”是他?!他怎么会在这儿!他……他为什么又出现在她眼前!
“谁叫你半夜三更到这儿来捡柴?”他一径地淡漠口吻。
胤贞心里是想谢他的,可是她倔强地什么都没说。
说真的,进到林子来后,她的心就一直不踏实,胸口盛满了恐惧、不安;可是当他出现在她面前,她竟奇怪地不再害怕了。
她惊觉到他的出现教她紧张的一颗心踏实了。为什么?她应该恨他、怕他,尤其是在他企图轻薄她,怒斥她贪图富贵之后。
接过灯笼,她别过头去继续捡抬柴火。
她不敢跟他说话,甚至不敢正视他,因为只要再多看他一眼,多跟他说一个字,她都怕自己会因此而迷恋上他。
他是个教人见过就难再忘怀的男人,是第一个让她见了就心绪不宁的男人。可他是个杀手,是个来历不明的绿林中人。
她不否认他吸引了她,但她不能让他发现、不能忘记自己的本分,还有她不能忘记娘亲就是死在他们这种绿林中人手中。
见她不说话,梵毅不觉有点恼火。他刚刚才帮了她一个忙,至少她该对他说个谢字吧?
“怎么,你连谢字都不会说了?”他一把拎住她的胳膊,将她扭了回来。
她倏地回头,冷漠地睇着他,“谢你什么?谢你杀了马景荣?谢你让我变成寡妇?谢你赐给我现在的际遇?”
梵毅一震,怔然地望着她。
她眼里有愤怒、有懊恼,还有不知名的仿徨及无措。他疑惑地注视着她眼底那复杂的情绪,没有说话。
“放开我!”她挣开他的手,径自又拾起柴火。
“如果你不想再过这种生活,就立刻跟我走。”虽然他气她为了富贵荣华而留在马府,但看她被如此糟蹋,他还是不舍的。
其实只要她愿意跟他走,他能给她安乐的日子,虽没有什么响亮的头衔,但像样的生活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为什么她不肯?因为他杀了马景荣?不是吧?她对马景荣是没有感情的啊!她甘愿如此委屈的留在马府究竟是为了什么?她心里究竟在打着什么主意?
这个女人是个谜,而他……竟该死地沉迷在这谜团之中。
“我虽没显赫名声,但绝对让你不愁吃穿,你若随我回去……”“你做梦!”不等他说完,她忽地沉喝,“你当我是什么?我会跟你这种人为伍?!”为免自己意志不定,心神迷乱,她将话说尽说绝。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表明要带她走,可是……他要带她去哪儿呢?
像他这种做杀人买卖的人,怎会扯个累赘一起上路?他在盘算什么?只是想找个女人同行?
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硬要说关系,不就是仇人的关系吗?他是哪儿不对了,居然要带一个夫婿被他杀了的寡妇上路?!直觉告诉她,他一定在盘算着什么,在他那俊美的外表下,也许包藏祸心。
他想把她当暖床的工具?还是在路上就把她给卖了?他……他是那种下流肮脏的绿林贼子吗?
其实他是或不是,都与她无关,她有老父弟妹的牵绊,没有任何人能教她舍弃他们。
为了他们,她连自己的一生及贞节都打算赔上了,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杀手而离弃他们?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不管你想的是什么,都给我离这一点!”她决绝地说。
“我打什么主意?”梵毅眉心一拧,冷哼道,“我打的主意怎么都不比你打的主意多吧?”
他是怜悯她、想弥补她、还有……被她所吸引,才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