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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五人不可思议地看向林青,听田文登与这军需官争吵,他们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身布衣去与鞑子血战,而林青一句话就将他们眼中的护命之物拱手相让,这让他们如何不惊喜,此刻,他们看向林青的眼中充满几乎溢出的感激。
“你,”军需官一愣,继而大喜,“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的确是条汉子!”军需官拍手叫好,然后看向田文登,“田兄弟以为如何?”
“这……”田文登有些意动,但还是犹豫,“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林青笑着,眼睛对着如一只瘦猴般的军需官,“大人给我一杆好枪防身便可,不是长槊长矛,不要钩镰枪,身无护甲,一条烂命可就在一杆枪上了。”
军需官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就像一团热猪油被扔到腊月寒冬之中,田文登那狭长的鹰目却闪过异样的色彩。
“你……我……”军需官就如被噎着一般,当他把眼神四处乱抛,落到桌上的账本时,却闪亮起来,“咦,正好,张六!去把肖将军的枪拿来!”
“好勒!”库房内一个小厮应了一声,不一会儿便拿了一杆枪头束着红缨的长枪出来。
“肖将军善使花枪,这可是肖将军亲自来订的,”军需官接过长枪,压低嗓子,一脸神秘地说,“二十年的白蜡杆,京城的军匠拿特调的油水泡了三个月,建奴围城前才刚到,可惜肖将军第二天就死了,连亲兵都冲了建奴身殉,现在便宜你小子了,嘴巴严实些,可别漏了口风……”
林青从军需官手中接过花枪,入手便觉得冰凉如玉,极其称手,仔细打量枪杆,通体洁白如古玉,稍稍泛青,不似木杆,枪身比花枪略长略重,却相当紧实坚韧,枪头也比一般花枪长出寸许,精铁枪头寒如雪,菱形枪头两边带着的放血槽看得人心里发憷,红缨在枪头上倒映出似鲜血般的影子,枪尾扣着鎏金铁鐏,保持了过长枪头的平衡,这杆枪上得了马,也下得了地,实在是难得的精品。
轻轻地抚摸长枪,如至亲血脉般熟悉无比,林青找回了多年的手感,他双手握紧长枪,猛然推出,抬起,收回,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勾勒出一个歪斜三角的轮廓,在外人看来,林青的双手只是微微一抖,布衣的长袖猎猎作响,嘣的一声轻鸣在空气中响起,好像放开的牛筋弓弦,红缨轻舞,枪头轻颤,但在林青手中就如控弦般,片刻后就不再抖动。
林青的右手缓缓滑下,手掌裹着铁鐏,掌心扣着枪尾,对准半空连刺三枪,去如箭,收如线,动作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平直刺出的枪头,在最后一寸却魔性般地抖出三朵枪花,一连三次,九点寒光映在空中,层层叠叠,又似乎无穷无尽,看得旁人目瞪口呆。
“好枪!好枪!”试过长枪,林青连叹了两次,握着长枪,他根本不想松开。
“好身手!”这是田登文的感叹,他身后的属下看得入神,还没回过神来,这个鹰目军官摸了摸腰间朴刀的刀柄,长叹了一声,“我不是对手……”
这一杆大枪在手,就算在小巷中遇到十几个如狼似虎的鞑子,只要不是十几张劲弓齐射,林青就有信心哈哈一声,然后上前把他们一一刺死。
凭的是什么?凭的这大枪是可封侯荫子,了却君王天下事,可扫荡乾坤,赢得生前身后名的。
林青为什么宁可不要护甲,不要长槊,只求一杆好枪,月棍年刀一辈子枪,这内家枪法的博大精深,全在这枪杆子上。
长槊长矛都是硬木,顽固死硬,长槊一刺,遇上障碍,这一根细长的矛身经过杠杆作用足以传导十几倍的反作用力至双手之间,这力一大,你如何握得住?失了兵器,你如何保命?所以长槊直刺,万万不可歪斜,杆子一斜,力道一大,长槊就得被冲脱手,若是马上冲锋,手臂非要筋断骨折不可。
西方的骑士相当可爱,对付这种反作用力,把骑枪的尾端做得又大又圆,骑枪中段一定要脆,待骑士冲锋,就能策马斜刺,与目标一触即分,骑枪上半段留在那里,下半段拿在手上。
而枪则不一样,枪的杆子是软的,要用笔直的白蜡木桑木,从树苗开始选,必须笔直修长,在种植时要剪去两边枝杈,不能得病,不能生虫,十几年岁月轮换,没几棵能达到要求,这样做出的大枪,弹性极好,韧性极佳,才是一把好枪。
战场马上大将,靠着一杆大枪,把人马团团护住,宛若游龙,寒星四绽,一路过处畅通无阻,待马踏连营之时,座下马驹如电,四蹄连奔,一枪就能插上好几个串烧,只要长枪一抖,往地面一扫,枪上的串烧便会在地上跪成一排,连身子都不会倒!这事如果让西方骑士那超长的骑枪试试,恐怕还没抖就连人都跪在马下了。
再说两骑相遇,兵刃相交,连人带马的冲击力,什么狼牙棒长铜槊都要震到你骨子酥软,古时拿这个的大将都是靠腰力,而不是膂力,而长枪不一样,长枪一弯一荡,与人体裹一个大阴阳,消去四成力,送过去四成力,这时再把长枪一拉一崩,就能把对面捅下马来。
精忠岳王创,忠臣孝子传,好枪法难寻,好枪更难寻,这就能理解林青现在的心情是如何惊喜了。
“此枪何名?”林青忽然问道。
“额……”军需官想到那个倒霉的肖将军,呲了呲牙,“并无枪名。”
“好!”林青大笑,手腕一抖,枪头轻颤,“此枪便名,照雪!”
PS:昨天玩无冬ol,电脑坏了,修了一天,晚上才拿回来,拿来一看,文件没了大半,还好隔壁有大神,抢救到现在,总之现在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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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四百军士;入城死守()
当林青正一遍遍地欣赏手中的照雪枪时,营库外却传来一阵阵喧闹声,一提刀军士匆匆闯进营库内,雪白的刀刃上沾着未干的血迹,半身棉甲已染成红色,面目灰黑,带着一股火药硝烟味。
军士见这么多人在此顿时一愣,又反应过来,对营库中的人喊道:“总兵有令,鞑子凶悍,北门难守,速速整顿军资,退守城中,拖延者斩!”
林青心中一凛,明白这是要誓死不降,与八旗军巷战,拼到最后一人,与扬州共生死了。
那军士还没喘上一口气,也不管其他人如何反应,就转身出库,看样子还要到别处通传军令。
田文登环顾左右,踹了一脚仍在愣神的属下,大骂道:“娘的,回魂了!快去库里搬运军资!你等几人别傻愣着,速速着甲执兵,都归在我队下,有半分延误老子当场斩了你!”
被田文登这么一骂,在场的人纷纷醒悟,开始准备与鞑子最后一战,各自忙碌起来。
笼罩扬州的小雨一刻不停,但清军的攻势却停顿稍缓,雨水打湿了攻城梯,湿滑的表面稍不留神就会脱手,鞑子擅长的弓射也因弓弦被打湿而无法发挥作用,从浸湿弓弦上离弦的箭矢无法突破地心引力二十米后保持有效的杀伤力,于是攻打北门的清军统帅干脆撤下了兵众,如舔舐伤口的恶狼,准备将有限的体力保存到下一场恶战。
雨水不仅带给了清军麻烦,也给明军带来了麻烦,城墙上的几门火炮哑火大半,使用火枪时也要小心翼翼,被打湿的火药可喷不出火。
但雨水同样给北门守军带来了珍贵的喘息之机,扬州城破,鞑子随时可能从城内杀来,从背后给与城门外鞑子艰苦作战大半日,疲惫不堪的明军致命一击,到时候明军在这片城墙下的大到能跑起骑兵,容纳近万人的空地真是无路可逃,只能被割麦子般一捆捆收割殆尽。
只有在城内这种房屋坐落,街道交错的复杂地形,才能把鞑子的骑兵优势减到最小,将自己步兵的步战优势发挥到最大,面对这来之不易的停息,明军将领果断整编军队,退入城中,同时也给清军留下一份惊喜。
“轰!”,一声怒雷般的巨响几乎震惊了扬州城,好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执着巨型的鼓锤,重重地擂到扬州城这面大鼓上,震耳欲聋的爆响覆盖了心跳,随之而来的噪人耳鸣将巨响后的空白填补。
“哈哈哈哈!”田文登猖狂地大笑着,仰起的头颅迎着飘下的雨滴,混合着眼角微咸的湿润液体划过脸庞,流进衣领,“娘的!终于出了一口气了!”
将带不走的火炮凿烂,粮草烧尽,明军除了带走些火枪用火药,剩下的火药全都装进油布包,藏在隐蔽处,用火药在地上洒成线,算准时间引爆,只等鞑子发现不对,匆匆入城后接收这件包裹,这份惊喜不能给鞑子多大的伤亡,但能给鞑子的士气极大的打击,北门守军的将领中的确有聪明人。
几日来的守城战中北门守军一直处于劣势,伤亡甚大,对士气的影响更大,这次的埋伏振奋了明军的士气,虽然这支明军残部现在仅仅只余四百多人。
四百多人的军队被安排在两条街道内,其中的房屋被强制征用,两条街道间的房屋被打破墙壁,使两地联通,街道前后摆上了架火战车,战车后是长牌手与藤牌手,牌手间站着手持三眼铳与鸟铳的火力手,之后是持着长兵器的明军军士,最中间分散地站着弓手与牌手,还有明军将领,亲兵,保护着那位总兵。
这里的架火战车也名偏箱车,不是古代马车般的战车,而是类似推车的形象,推车下绑着直对前方的长矛和连发火箭,两边是用于掩护车后军士的厚厚的竖起木板,车上架着两门弗朗机炮,不仅具备防御,还有相当的火力,可退守,可进攻,就像古代战争中的坦克。
林青站在牌手身后,前方就是扬州北城门的方向,也是巷战的第一线,这是林青要求的结果,而跟随林青来到北门的少年中的一名,正一手拿刀,一手执滕盾站在林青身前,他呼吸急促,握着刀柄的手指泛白,但身姿端正,滕盾半掩,挡在林青与他前方,这对正要经历一场必死恶战的少年人来说,已经是很好的表现了。
没有时间战前演讲,没有时间留下遗书,更没时间多想,当第一名八旗士兵出现在眼前时,人的心脏都被一只大手攥紧,紧接着从街道拐角处涌出了如潮水般的八旗兵,嘈杂的喊杀声瞬间把巷中的寂静淹没,没溅起半点浪花。
不需要命令,操纵架火战车的军士扯下了盖在弗朗机炮上的油布,长牌手们举起木质长盾,遮住落在弗朗机炮上的蒙蒙细雨,准备好的火把靠近了炮膛上的引子,随时能将满膛的怒火释放。
“放!”一声令自后方传来,火把毫不犹豫地撞上引子,跃动的焰花舔舐着一切送到口中的易燃物,引子兹兹作响,却又瞬息消逝,这期间短暂的空白好像无数世纪流逝,又如白驹过隙,毫不存在。
“砰砰砰!”一门门炮口吐出焰舌,从炮膛中冒出的浓烟昭示着这是一个不存在无烟火药的时代,前脚紧跟后脚,是充满力量感的爆炸声,狭窄的街道将八旗军束缚在一个密集的空间中,火炮的威力得以最大限度的释放。
炮弹在人群中炸开,在爆炸瞬间喷发出的烈焰吞噬了四周的一切,比起一闪而逝的烈焰,更具破坏性的则是脱离了禁锢的冲击波,炮弹炸裂,铁皮外壳四散的身躯被冲击波裹挟着席卷八方,每一块碎片都能轻易撕开人体,嵌入骨骼中,而炮弹内填装着的火药,砒霜等毒药混合物,在这个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仅一小块碎片就能要了伤者的命。
惨叫四起,血肉横飞,大片的八旗军在炮击中倒下,又有更多的八旗军涌出,这些场景在围攻扬州城的日子中已十分常见,八旗士兵们早已麻木,他们大吼着,咆哮着,嘶喊着,挥舞着兵器,跨过倒在地上的尸体或惨叫的友军,疯狂地朝明军杀去,不死不休。
一轮炮击结束,已有军士端来清水,小心地洒在炮身上降低摩擦爆炸产生的高温,这样虽然会降低弗朗机炮的使用寿命,但只要打最后这一战的明军们谁会管呢?
撑过一轮炮击的八旗士兵们大喜,认为明军的炮火打击已经结束,更大声地嚎叫着,睁着满是血丝的双眼,向他们认为的已经无力再战的明军涌去,但迎来的却是另一种声响。
“嘶嘶嘶”好像青蛇吐信,又想林青小时候玩过的二踢脚,一支支特制的“炮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那些呲眼欲裂的八旗士兵:“火箭炮!!”
每台架火战车共装载着八十支火箭,一次可发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