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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习习,湛蓝的天空如青鸟的翅膀般纹理优美。
然而赶回城内的诸人心情远没有出发时那般轻快意气。他们心里绷紧了弦,虽然口中不屑魔教,然而这一代人并没真正和魔教人短兵相接的经验,又听了满耳朵魔教恐怖的事迹,总觉得魔教的人就算干出再怎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也都是理所当然的。
温婷茹坐在船头,洁白的下巴轻轻搁在手臂上,黑眸安静,不知在想着什么,只是唇边令人舒心的温柔笑意却没有变化。
“师姐。”
清凉的嗓音响起,夏生坐到了她边上。
“嗯?”温婷茹侧头应道。
她的视线在他俊秀而愈显锐利的脸庞上转了一圈,心里明白了过来,眼中凝起淡淡的笑意。
——真是个敏锐的孩子。
“师姐真的觉得这计划妥当么?”在她温暖的视线下,夏生几乎想要放弃询问,然而不行,心头尖锐的疑问根本瞒不过自己,他终于下定决心,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如果这真的是魔教设下的陷阱,那么就算我们所有人在那里都不一定能够对付他们,更何况只留那么些人?他们甚至都不是鹤武门的人……”
他的话语在她的手轻轻抚摸过他头发的时候消失了。他玉白的耳尖变红,赧然地抿住了嘴唇,心跳飞快,这时,他听到了她如春风般和煦柔和的声音。
“是啊,正因为如此,留下鹤武门的人岂不是很麻烦?”
嗡的一声,夏生头脑中一片空白,脸上唰的褪去了血色。头脑灵活的他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却不愿意相信,愕然地望向她,希望得到她的否定,但他看到的只有她凝着温暖笑意的黑眸,和唇边浅浅的弧度。
温婷茹温柔地替他抿了抿发丝,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就算如此,你还是会站在我身边么?”
这样宛如撒娇般的话语,因其语言的残酷而染上了惊心的恶意。
第46章 阵破()
船只随着浪涛起伏,少年的心情比之更甚。
夏生的脑中闪过了他在霖雨亭里对她许下的诺言。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遇,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他身体微微颤抖,冰冷的感觉从脊背蔓延开来,手心里是潮湿冰冷的汗水。
那个时候说过的话是真心的,不掺杂半分杂质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他是那样热烈的、真诚的、纯净的想要成为她的盾与剑。
然而不知为何,他此时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胃里翻搅着刀剑。
现实成了带着重影的噩梦,少年的眼前一片模糊,沉重的呼吸如同潮水拍打着他年轻的身躯,无数个珍藏在回忆里的她一股脑儿地从心中翻涌出来,被剪为碎片,他忘了什么是真实,迷失在成堆的虚假里。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像是几息,又像是过了漫长的时间——那只带着温度的手终于离开了他的耳边,轻柔的话语顺着海浪击打的声音飘进了耳中。
“不选择我也没关系,是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啊,夏生。不过我最后想告诉你,你说你会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
宛如告别的话语像是一根尖锐的针,啪的扎破了气球,诸多顾虑被撕碎,他的心意暴露无遗。
他倏地跳起,握住了正要起身走开的温婷茹的手,因为他的动作,渔船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不少人看了过来,他却无心在乎这些,一向清淡冷静的眼中迸发出奇异而灼热的光芒,凝视着少女。
“——别走。”
他看她的背影看了十年,而这数月来她愈发让人迷惑的身影更像是楔子般切进了他的心里。
事到如今,他手中只剩下一个选择了,而那绝不是放弃她。
“我会站在你身边,所以……”他嘴唇微微颤抖,喉咙沙哑,抓紧了她的手,低语,“你别走。”
沐浴在早春稍冷的阳光下的少女肌肤洁净,笑意深深,就算没有令人惊艳的面容,身上却散发着干净温暖的气息,深深吸引着目光停驻者的注意,忍不住想要去依靠、撒娇、千方百计得到她的关照与怜爱,不知不觉间便深陷进去,再也出不来——犹如泥潭。
她微笑着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心温热,想着。
撒娇、示弱,原来夏生也会对温婷茹使这种小手段。
名为林菀的灵魂仿佛超脱出了温婷茹的皮囊,站在高处,淡淡地观察着周围的喜怒哀乐,心中没有任何波动。
太简单了。
***
“——也太简单了些。”
守在招魂阵旁的羡云宗褚玉颜望着雾霭蒙蒙、已望不见两方身影的海面,浅褐色的眼睛似是琥珀,宁静致远。
羡云宗的弟子们环绕着她,默默无语。
这个新兴的宗派虽然使用的剑诀乃至承袭全都是来自于鹤武门,然而他们却展现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气质,他们沉默却又团结,低调且不起眼,如雾一般难以捉摸,却又在不知不觉间铺天盖地。
“恐怕无论是鹤武门还是卿玲宗,都以为我们还在被蒙在鼓里吧……”她喃喃自语,手指轻轻缠绕在鹅黄色的剑穗上,一卷,一松,又一卷。
周围人的人知道这是她想事情的习惯,都不会擅自插口。
“不过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反抗鹤武门的下场,就是现在魔教的现在啊。”她无奈地轻叹一声,愁锁双眉,轻扫一眼周围的师兄妹们,心里隐隐抽痛。
不知这回要折多少人。
就算看出来,这是拿他们做饵,进一步烘托魔教的邪恶和鹤武门的救世主形象,可那又如何呢?
他们无力反抗。
只盼这番牺牲能够被鹤武门记在心中。
这个双肩单薄的少女心中沉甸甸的,低矮的天空让她呼吸滞闷得要命。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细微的脆响,就像是琉璃破碎的声音,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
当褐衣门的长辈听说了海上发生的事情以后,二话不说地派出了褐允道长助阵。然而等他们赶赴到招魂阵所在时,全都不由停止驱动船只,怔怔望着眼前景象。
明明这里还是晴天,百步外的海域上空却是一片让人却步的阴天。
仔细看去,原来围绕在那里的阴霾不是来自天空,而是源于不断缠绕盘旋于海面上的数量惊人的怨灵。
既是召唤也是封印的招魂阵不知何时被破开,成千上百的怨灵再无束缚,呼啸而出,它们彼此盘绕,时而穿梭,时而啃噬,野蛮冷酷。
那里存在的生存法则与人类的截然不同,毫无规律与道理可言。
在其中阴影最深重的地方,暗影重重,隐约能听到传来的刀剑碰撞声以及痛呼怒吼声。
卿玲宗与褐衣门的人脸色全都变得很难看,被这样庞大的怨灵包裹,里面的人又全都灵力充沛,就算有阵法、剑诀、符咒能抵挡,也绝不会好过!
一阵短促带着杀意的笛声响起。
褐衣门的褐允道人长袍一扬,笛子划入手中,唇边吹起的旋律仿佛打着旋的叶子,将怨灵唰的切开,眼前登时空旷了许多。
“走!”
褐允道人冷喝道。
船只箭一般的疾驶,激起浪花,风扑面而来,渗透着阴气和湿气,刮得她肌肤发疼。
林菀手捏法印,银镯法器环绕在船的外侧助阵。
他们才一闯进去,怨灵便已扑了过来,砰砰砰砰,撞在了最外围的人的法器、术法上,化为缕缕青烟消失。
林菀感到眼前、头顶、四周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视野模糊朦胧,就像是看着多年未擦的玻璃,空气混浊而又滞塞,脑袋里面像是老式的黑白电影一般滋滋作响。
这么一大坨怨灵……真是恶心死了。
就在这时,外围的防守不知是谁疏漏了一节,怨灵窜过来,高度洁癖的林菀沉浸在嫌恶的心情中,根本没想到会有人犯这种低级失误,一时没防备,被袭击了个正着。
“师姐!”
胃部仿佛被冰凉的什么东西贯穿过去,林菀吐了一大口血,剧痛迟了一拍到来,耳边听到了夏雨惊慌带着哭腔的惊叫。
吓到她了么……
“别哭……”她无声地动了下苍白的嘴唇,只是声音并没有传到夏雨耳中。
第47章 风卷云涌()
当林菀被怨灵袭击的时候,陈佑正陷入一种极其奇妙的状态。
那些浑浊的怨灵在接触到他的“气”的时候,全都像是被佛宗的清心咒净化了一般瞬间变得透明,能量在他的肌肤流窜了一圈,汇入了他的气息之中。
抵御怨灵本需要消耗法力,然而他渐渐发觉他的法力有增无减,甚至惊惶地发现修为在疯狂地增长,如同一只在漫长的等候中饥饿了太久的饕餮,被眼前的盛宴激起了狂气,贪婪地张开大嘴,享受着难得的美食。
以怨灵为食——这太奇怪了……与其说是正道,不如说是人人唾弃的魔道!
但是在惊慌的过程中,他又隐隐感到,他本该如此,他就该如此。
在宋阳郊区的山岭里,在与外院弟子格格不入的日子中,在修为疯狂增长的时候,在总是伴随着的空洞的若有所失中……
离真相只有一层纱的距离,只差他伸出手拂去,然后他所渴望的,所等待的,所应有的就会全都都到他的手中。
然而他心中却挂着一把沉甸甸的锁。
——一旦伸手,命运将会无可逆转。
老天爷是不会善良地对待离经叛道者的。
他无法忍受离开……
“师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夏雨的尖叫声,他心脏猛地悬空,脑袋一嗡,倏然转头望去,正看到秀美的少女吐出了一大口血,跪倒在船板上,脸色苍白如纸,从未见到过的脆弱无力。
大脑像是被钟狠狠敲了一记,挂在心上的重锁碎裂了,出离的愤怒如怒涛席卷而来,瞬间将他的压抑与克制燃烧殆尽,他脑中一片空白,血液却在沸腾。
轰地一声,就像是体内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急切地虏获着食物,他浑身的法力扑出了身体,亮出了爪子……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异状。
这也实在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本来沉重均匀地分布着的怨灵们忽然一股脑儿地往一个方向涌去,大团大团的阴云聚集在少年的周围。
他张开了双臂,承接风云,很纤瘦的身形、极秀气的脸庞,然而他此时散发出的可怖的气势却似能颠倒乾坤、倾覆日月。
“……这是怎么回事?!”
数艘船从不远处极速驶来,褚玉颜清灵急促的质问响起,浪花溅了卿玲宗、褐衣门的人满身,此时却没人注意这个。
“为什么所有怨灵都在攻击陈佑?”羡云宗的人看起来浑身狼狈,没有一个身上是完好的,甚至有不少人躺倒在船上,不知是死是生。
不过失去意识、毫无抵抗地埋在那样凶狠的灵中的话,就算活着,一身修为也都废掉了。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陈佑的身边已经不能再待人了,诸人纷纷退守到了别的船上,拉开了距离,愕然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沉重而不祥的预感无可抑制地在各人内心中发酵。
“师姐,你怎么样了?!”
夏家兄妹却没有功夫去管陈佑,他们此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温婷茹身上。
夏生半搂半抱住虚弱的温婷茹,让她倚靠,神情慌张凝重,而夏雨则是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整个人都在颤抖,嘴唇聂诺,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
钻进身体中的怨灵以灵为食,温婷茹觉得浑身都是冰冷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拥有百年修为以上的怨灵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徒手碰的,如今被它钻进身体中,她不得不凝聚心神,动用法力,不惧损失,以比它吞噬的速度更快地将它赶出去!
法力疯狂地催动,又以惊人地速度被怨灵吞噬,她咬紧了牙,闭目在体内与怨灵角逐,纠缠、被甩开、再纠缠、再被甩开,所碰撞的身体每一个部位都发疼,像是长长的铁钉被锤了进去,她痛得闷哼一声,又咬紧了嘴唇忍住。
夏生都快疯了。
她就在身边,就在怀里,可他什么没做到,什么都不能做,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痛苦煎熬,脸色苍白的似是随时要碎掉的琉璃。
他揽着她,手背上青筋暴起,怕轻了他会抱不住她,怕重了她会疼痛,少年长长的眼睫轻颤,无能为力的感觉和被愤怒掩盖的痛苦就像是刀子在刮着他的骨头,刚刚还缠绕着他的那些质疑、愤怒全都不翼而飞,他现在只希望她好好的。
折磨仿佛会通过肌肤传染,对外界的一切都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