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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信不信?”
“信。”
叶撒尔绿洲今天异常沉静,整个营区的住客全走得一乾二净,只剩下几名留下来收尾的工作人员。
亚哈要收营的消息,这两天已如火燎原地传遍整个阿拉伯沙漠,但这片小绿洲不会沉寂太久,过不了一个月,新一批人马来强占为主,又是另一番气象。
“亚哈可是他们的消息灵通人士,没有理由连他都不知道自己族内在搞什么鬼。”
刀青梅坐在一个被搬到小广场来的空五斗柜上,嚼著口香糖——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悠哉望著负责打包服劳役的大个儿。
“叶撒尔族里虽然不乏宵小之辈,真正的恐怖分子却是阿尔盖和他的手下。他以前替恐怖组织做过事,几件国际间数得出来的爆炸案他几乎都参与过。不久前他从一项恐怖行动里中饱私囊,被组织的人发现了,那个基地的首脑要取他性命,他才逃回沙漠避难,此後在沙漠中抢劫掳掠,无恶不作,并吸收了一群和他背景类似的手下。”里那机械化地报出资料。
“换句话说,真正的坏蛋就是他?”刀青梅深思道。
那一夜救回亚哈之後,他们三个人关在他的帐子里彻夜详谈。
亚哈并不知道阿尔盖想绑走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两人既未有过仇怨,亚哈也不是族内的重要人士,绑了他不足以威胁任何人,里那他们追查的线索可以说又陷入死巷。
不过,事情也并非完全没进展。种种迹象都指向一个关系人——阿尔盖,而他们又找到一个人来领他们去到阿尔盖身旁。
当你突然从消息灵通人士变成消息闭锁人士时,紧要关头救了你一命的外人看起来便分外的亲切。
“我可以带你们去叶撒尔族的总部叶城,将你们引荐给族长,但是你们必须保证我的人身安全。”
既然保他一条老命不是太困难的事,双方交易成立。
於是,三天後,几个亚哈信得过的手下先被遣回叶城查探消息,他们在绿洲慢慢收拾行李跟上。
里那扎好一只骆驼背上的货物,拍拍它,促它自己走开来,再牵过後面那一只继续整装。
“阿尔盖无脑。”
“噢。”意思就是背後一定还有其他人授意。
其实刀青梅不顶在乎这件事。通常她会很关注自己的任务进展,不过那是指她单独行动的时候。现在既然有人要抢著扮老大,她何不当只不花脑汁的米虫?
反正只要事情有进展,他们不必永远困在这个鸟不生蛋的绿洲上就好,平时她一个人出任务的时候,可没有这种坐在旁边看人帮她捆行李的好差事。
七只载货骆驼一一检查过,确定货物都扎得牢牢实实,粮水也足够,他们可以上路时,天已经黑了。亚哈早就和手下瓦西各骑著一匹马,等候在绿洲边缘。
里那大爷回头看她一眼,又有意见了。
“你先回去。”
“好啊。”她这个人最合作了。
他太了解那抹笑容,那表示她完全不打算照他的话去做!
里那第无数次兴起揉额角的冲动。
天可怜见,他实在不想跟这女人同行!对刀青梅而言,挑战他的权威是她唯一的人生乐趣,而里那深深痛恨这一点。
有时候,你得对她强硬一点。韩伟格曾如此说。
主子,这个世界上,若有哪种态度对刀青梅全然无用,它一定叫做“强硬”。
最後,折衷方案——“你扮小厮。”
“好。”这次她爽快答应了。
这么乾脆?里那狐疑地打量她,不太相信自己的好运。
“我本来就想改装了,你以为天天涂这种让脸皮皱兮兮的药水很舒服?”她振振有词。
即使脸上仍画著老妆,她的贝齿仍然白灿如玉,一双眼眸水灵鲜活得紧。
以前怎地没注意过,她瞳孔的部分特别黑?而眼白的部分又特别白,所以一双眼睛看起来像琉璃珠子似的,分外的清澈澄亮。
还有她的短发,配上那双眼睛,看起来就像小精灵的发型一样,怪可爱的!明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为何有著如许欺骗社会的相貌呢?
他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刀青梅长什么样子。
慢著!从何时起,他的心里开始唤她,刀青梅?
一种诡异的不祥感从他心里浮泛开来。
你想不想上床?她问。你想不想上床?
很多事是不能有开头的,一旦起了头之後,便会无止无尽地漫生下去……
“该死的。”喃喃的咒骂被暖风卷走。
於是,在光皎的月夜下,韩氏阵营安全首脑前所未有地认知著一个事实——他的死对头,布雷德,是一个女人。
第四章
刀青梅失踪了。
出发後的第三天,所有人睡醒准备赶路,他的行李旁却多了一张纸条——跟著你太无趣了,咱们各走各的吧。
然後她就消失了。
“需不需要我们回头找?”亚哈看他又在暴青筋的样子,问得有点惴惴的。
“不用了。”他已经完全放弃跟这个我行我素的女人讲道理。
她要走就让她走,反正她有的是法子跟到叶撒尔的大本营去!他只求她别搞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花样就好。
“可是……”
“走吧!”里那摆摆手,连讨论都不想讨论。
虽然亚哈还是搞不太懂这一老一少的关系,不过既然里那都不关心,他何必多说什么?他和瓦西交换一个视线,耸耸肩开始拔营。
七天後,叶撒尔族的本部——叶城已然在望。
叶城位於沙卡卡以东大约六十公里处,原本是一处蛮荒不毛之地,後来因为叶撒尔人的聚集,渐渐变成一座漠地小城。
离目的地越近,亚哈的神色越凝重。几次想到之前阿尔盖派人来下杀手,他五官纠结的程度简直与包子可比。
“其实你根本不是一般的沙漠浪人吧?”
“我对你无恶意,其他的,我说再多,你不信的仍然不信。”里那平板地回答。
“如果阿尔盖也在叶城里,你真的能保我平安无事吗?”
“他动不了你。”千钧难撼的气势让短短五个字显得稳如山岳。
亚哈不觉地吁了口气。路已经走到这里,在未确定阿尔盖对自己的歹意究竟是族内更高层的长老授意,或他自己的私自行径,除了暂时相信外人之外,他还能有什么选择?
最後一天他们兼程赶路,踏入叶城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叶城比亚哈的小绿洲称头多了,可是依然迷你得连地图都找不到。
城镇主体以三排砖墙水泥建筑为主,呈川字型排列。为了因应沙漠气候和地形,建筑物都只有一层楼而已。川字型前端有一处巨大的圆形营帐,门口安排了站岗的守卫,是城内最重要的议事中心。
叶城虽然不若其他大城市的兴盛繁华,在这漠地边陲却已是文明的最後一点尾巴。镇上有电力,街上有路灯,路面未铺柏油却平整好走,该有的食馆、小摊贩也都看得见,甚至还有一座小巧的清真寺和公共澡堂。
但是,最具有生活感的,当属妇女和小孩了。
街上走动的妇女不多,这是中东地区的常态,但是只要偶尔有一、两位妇女在男人护送下出现,就会让一座小城更具真实感。
由於建筑物不足,叶城的四周空地上搭满大大小小的帐篷,有些是临时过路的旅队或浪人暂宿一宵,更多则是习惯了飘泊生活的族人随地为家。
街上的吉普车大多处於停止状态,因为叶城小到只需安步当车;马匹和骆驼则动不动撒个两泡黄水,对空气污染提供一些贡献。这个小城镇里同时挤入文明与混乱,形成一种特殊的景观。
一名穿著白袍、满脸横肉的独眼龙守卫遥遥望见他们踏上叶城,早已守在联外道路的底端等待。
“亚哈,听说你把绿洲收了?”独眼龙绽出一口烂牙迎上来。
“是啊!以後就要多蒙关照了。”亚哈满嘴和气生财的客套话。
“那家伙是谁?”独眼龙的眼光投往他身旁的大汉。
里那仍端坐於马上,大半张峻颜以布巾掩住。
“他是我新收的保镖,不是什么重要的家伙。”亚哈拱拱手。
有另一路商旅进城,独眼龙的注意力被引开。亚哈使个眼色,瓦西会意,悄悄前去和先回来的同伴会合,交换情报。
亚哈随意往某个路人看了一眼之後,低声说:“我的人刚才传讯,阿尔盖不在城里。”
“他今天早上回来了。”
亚哈吓了一大跳。“真的?可是……你怎么可能……”
里那不再说话。
知道他有伏桩安排在叶城里,亚哈反倒放心一点。
“胡山,我有事要找族长,麻烦你先帮我通报一下。”他扬声对那个独眼龙喊。
“今天是二十一日。”独眼龙嘿嘿笑两声,暧昧地眨眨眼。
亚哈登时懂了。
“那个,我们可能要明天才能……”他尴尬地转身面对里那。
“二十一号是什么日子?”里那凝起眉心。
“唔……”怎么说呢?亚哈搔搔脑袋。
“来了来了!”周围的人突然骚动起来。
一部老旧卡车驶向叶城而来,每一寸外露的车体皆缠著俗艳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彩纱,一串亮粉红的萤光漆写著:娜莉夫人彩舞团。
後面的平台上坐了十几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他们的体态虽然不若女人的玲珑有致,却也骨架匀细,每个人身上除了重点部位以布料掩住,其他地方全是穿了比不穿更撩人的轻透薄纱。久经风月阵仗,他们一举一动比普通女人更风情万种。
卡车一出现在视野里,一堆男人开始冲到大街上来,此起彼落的狼号和口哨声从各个角落不断响起。
“死相!”
“大哥,人家来看你了!”莺莺燕燕的呼唤伴著飞吻朵朵飘送出去。
一干禁欲良久的男人全疯了!红了眼追著卡车而去。
娜莉夫人,沙漠里最出名的——流动男妓团。
卡车,香风,薄纱,淫欲,这都在其次。在那群男脔之中,他瞥到一双晶灿无比,灵活无比,黑钻石般的美丽眼瞳。
“……”
那一刻,里那再度体验到什么叫“张口结舌”、“连话都说不出来”。
“啊……嗯……轻、轻点……”
淫猥的,浓烈的体味,欢愉与渴欲充斥於主事营帐里。
回教民族是一个极端自制与压抑的社群,一旦偏离正道的回教徒决定抛开种种忌讳,拥抱欢乐时,那股放浪形骸的程度往往非常人可以体会。
里那冷眼旁观在自己周围上演的邪亵春光。
主事营帐约可容纳二十个大男人席地而坐,连阿尔盖也位列其中。居首位的肥壮中年男人,正是叶撒尔族的现任族长——雅木可。
营帐中央空了出来,有一名只著皮短裤的舞者正妖姣地旋动舞姿,每个男人面前的地上都摆著一份餐食,有烤鸡、鹰嘴豆泥、炖蔬菜、米饭与薄饼。
然而,没有多少人认真在吃东西,几乎每个男人身边都伴著一名娜莉夫人的男妓。虽然这是里那第一次参与叶城每月二十一号的解放日,大部分的参与者显然都是识途老马了。刚开始还有人认真在吃东西,酒过三巡之後,各种的举止便纷纷出笼。
当雅木可将身畔的侍宠往腿间一按,真枪实弹的上场时,此起彼落的春吟声便交织起来。
里那面无表情,无动於衷。
从现实的观点来看,他可以理解男妓的方便性。首先,他们没有每个月来一次的不方便,在资源缺乏的沙漠地区,光这一点就少去不少麻烦。
其次,女人终究是女人,常年颠沛流浪最容易折损美貌;身为以色事人的营妓,美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娜莉夫人的男妓则完全没有这种问题。
漂亮的脸孔当然是他们的基本配备,身为男儿身,他们也有著属於男人的体力,在必要时可以服劳役。也因此,数年下来,她的“舞团”已经在阿拉伯沙漠里奠下昭帜的艳名。
“你叫……里那是吧?你看起来不太尽兴。”雅木可肉腾腾的脸庞呈现出纵欲过度的暗红色。“别看他们都是男人,用起来不比女人差啊!”
“我已经“解决”过了。”他淡淡地道,举起麦酒轻啜一口。
雅木可眯了眯眼。
“对男人来说,这种事不会嫌多的。这样吧!远来是客,在场的舞者里,你随便挑一个,只要是你看中意的,尽管叫过去。”
“那么,我能推荐自己吗?”
娜莉动人的姿影伴随著一股香风,从掀开的营帐款摆而入。
娜莉夫人。
她的来历没有人知道,似乎有一天阿拉伯大沙漠上就这样出现了这名美人儿,然後艳名传千里,约莫三十出头的她不算特别年轻了,却依旧美丽得惊人。一头长达腰际的乌黑鬈发,猫般眼眸,充满成熟惑人的异国风情。
娜莉夫人的团里只能有她一个女人,因为她必须是独一无二的。
她也接客人,但一切全凭个人喜好,她不想接的客,任何人都不能勉强她。
一开始,当然也有不识好歹的寻芳客试图挑战她的原则——那个人最後下场不怎么漂亮。
当这片土地上的许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