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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移气,养移体,现在的火儿,即便是光着屁股也能比大宋匠师多出一股子豪迈的气概来。
面对王安石这样名满天下的人,也仅仅是抱拳道:“哈密野人铁火,见过安石先生。”
王安石笑道:“哈密野人这句自谦恐名不符实吧?铁匠师无论如何也该说一句——东京大匠火先生才合适。”
火儿笑道:“一个粗鄙之人当不得先生夸赞,听闻先生已经拿到了将作营观察令,某家当为前驱,邀先生一游。”
王安石见火儿似乎没有和自己攀谈的欲望,就很自觉的取出霍贤拿给他的观察令,交到火儿手上。
火儿随手把观察令撕掉之后叹口气道;“能让源哥儿低头的只有先生。”
王安石微笑无语,留下老仆等候在火儿家,自己随着火儿穿过一道石门走进了旁边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用来制作琉璃的院子……”
王安石笑道:“这里倒不用参观了,琉璃作坊东京也有,据说和哈密琉璃制作方法同出一脉。”
火儿嘿嘿笑道::原本就是我们留下的工艺和秘方,安石先生既然对财货不感兴趣,我们不妨继续。”
王安石纵声大笑道:“某家并非对财货无求,琉璃乃是万金难求之物,既然工艺秘方出自你们之手,时隔六年,你们对琉璃的应用应该不仅仅是作为宝物了。
老夫在东京自欧阳先生之处曾经见过老花镜,年迈之人老眼昏花,戴上此物之后却能明辨毫末,据欧阳先生说,你们正在利用琉璃在制作另外一种军国重器,听说一旦制成,千里之外的地形山川就仿佛在眼前一般。
哈密何其幸运也,能有你等豪杰坐镇,琉璃秘方大宋拿在手中与你等几乎同时,只可惜到了现在,依旧在制作一些精巧的饰物,供东京贵妇们争奇斗艳……”
火儿耸耸肩膀道:“这就没法子了,我也不知道东京人为什么办事情总是不走正路。
明明能够开山裂石的火药,在他们手里就变成了焰火,明明能制作老花镜,镜子,千里眼一类物事的琉璃,在他们手里就变成了饰物。
这种例子简直举不胜举,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想的。”
王安石似乎对火儿的揶揄丝毫不以为意,反而趁机问道:“你家大王对大宋的这种状况是怎么评价的?”
火儿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安石道:“:你真的想知道?”
王安石正色道::即便是话语难听一些,也是铮铮之言,如何能不听?“
火儿思索了片刻道:“源哥儿说这个大宋人读书太多有莫大的关系。”
王安石皱眉道:“读书多也成罪责,这个道理老夫还是首次听闻。”
火儿继续道:“不是读书多造成的,是大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风气造成的。
一旦大家都想去治国平天下了,就没有人在算学,格物这一类的学问上下功夫了。
偏偏所有和生活以及军器息息相关的物事,都是算学和格物这两门学问衍生出来的……”
“这算不得什么吧?学问让人明理,收性,多学一些算不得害处……”
两人边走边说话,不知不觉就来到一个戒备森严的院子外面,这里已经几乎进入天山了,周围都是高耸的悬崖,整个山壁向内凹进去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保护,院子就坐落在凹坑里面。
“这里是火药作坊,先生应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看吧,毕竟火药秘方大宋也有了。”
王安石叹口气道:“火匠师可知道大宋有了火药之后,直到现在都没有生产出多少火药来。”
火儿奇怪的看着王安石道:“我保证,我们给的火药秘方是正确的,没有骗人。”
王安石苦笑道:“秘方子然是真的,只可惜,大宋火药尚未杀敌,却先伤己,戊戌日,长平坊六百四十三名百姓,在火药作坊的一声轰鸣中化为肉糜……”
“你们竟然把火药作坊建在闹事?还是长平坊那种繁华地带?顺便问一声,皇宫没事吧?”
“长平坊就在皇宫边上,岂能安然无恙,东面的宫墙出现了一道十余丈长的裂口,那一夜宫闱里的宫人以为天灾,哭号了好久。”
火儿挠挠下巴道:“我记得给你们的秘方上有建造火药作坊的注意事项。”
王安石叹息一声,抚摸着火药作坊门前那个被人抚摩的油光发亮的铁柱道:”比如这个东西,大宋火药作坊门口就没有,老夫虽然不知此物有何用处,为何在进门之前一定要抚摸一下铁柱,想来一定有他存在的道理。“
铁柱见王安石身上还披着一袭薄皮裘,就拿手在皮裘上摩擦片刻,然后将手放在铁柱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
王安石也把手在裘皮上摩擦片刻,手刚刚接触到铁柱就似乎被一根细针扎了一下,试探着再摸一下,却没有了刚才的感觉。
“人身上有细微的雷电,遇到铁柱之后就会爆发,如果是晚上,先生一定能看见火花。”
王安石抚摸着铁柱惊讶的道:”你说我们的身体上有雷电?“
火儿点点头道:“没错,不过我只知道这么多,想要知道为什么你要去问源哥儿,他说我们太蠢,理解不来。”
王安石点头道:“火药作坊不能见烟火,老夫还以为只要没有带火种就成了……”
火儿停下脚步,再一次奇怪的看着王安石道:“那个火药作坊不会是你建立的吧?”
王安石有些羞愧的点点头道:“老夫当时就任三司使判官,在知道火药的威力之后就自动请缨……”
因为自己的漏失,死了数百人,即便是王安石这种大心脏的人也不能视若无睹。
如果说以前辞官都是出自政治需要的话,这一次辞官,完全就是因为内疚和惭愧造成的。
在大宋时代,如果有可能,没人愿意离开家门一万多里地的。
这个距离对他们来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
真正促动王安石来哈密的真正原因就是火药作坊,尤其是如何安全建立一个火药作坊。
他永远都忘不了火药作坊爆炸之后的惨状,即便是距离太平坊十里之外的相国寺都有人体残骸从天而降。
因此,他对哈密火药作坊和东京火药作坊的任何不同点都能一眼看出来。
王安石脱掉薄皮裘,换上一双牛耳麻鞋,走进了这个完全由坚硬的黄土铺设地面的火药作坊。
“成品一般不能放在火药作坊里,而应该分开存放,我们把那些红色的房子叫做军火库。
两座军火库至少距离五十丈,中间还应该有土墙和隔离沟,最后的组装工艺也应该单独设置,绝对不能因为节省工棚,就让所有的工序都在一个场地内进行。”
王安石不无伤感的道:“东京火药作坊,为了加快制作速度,用了,你家大王发明的流水线……”
火儿吧嗒一下嘴巴,先是幻想一下一群人坐在火药堆里,不分昼夜的忙碌着,然后打了一个冷颤道:“大宋皇帝竟然没有因此砍掉先生的脑袋?”
王安石摸着脖子笑道;“刑不上大夫!”
第一零四章阿伊莎的使者()
第一零四章阿伊莎的使者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
这句话,出自春秋时期成书的《礼记》。自秦汉以来,对这句话的解释都是“庶人没有资格受礼遇,大夫拥有特权不受刑”。
听起来似乎很没人性,很不公平,但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这句话是没有错误的。
宋人以为出一个士大夫很不容易,需要积极地保护,培育,让他为这个国家和种族发挥更大的作用,带来更多的好处。
至于庶人,只要妇人怀胎十月就能诞生一个,因此普遍,所以就显不出重要性来。
数量稀少的士大夫需要保护,而数量庞大的庶人人群就需要用严苛的律法来统治他们,让这个国家保持稳定。
火儿听了王安石的那句话之后摇摇头道:“我们没你那么好的运气,要是因为我的过错,致使六七百人死于非命,我受到的惩罚可能会很重……”
王安石背着手瞅着隐没在山间的军火库道:“你哈密对士大夫的尊敬显示在财富上,而大宋对士大夫的优待不仅仅是财富还有无数的特权。”
火儿笑道:“我不喜欢特权,事实上特权这东西不好,就像这将作营,平日里不允许有外人进出的,这样就能很好地保持将作营的安静和安全,保证不会有泄密的机会。
今日您进来了,世上就多了一个了解火药制作和安全生产的人,这对哈密是非常不利的。“
王安石点点头道:“这话不假,如果不是因为老夫造孽,致使六百余人化为飞灰,老夫也不会强人所难的要求参观将作监。
如果不是有老夫以六百多条生命向哈密王陈情,哈密王也不会准许我进入将作监。
都说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时间不等人啊,新式火药的发现,让我大宋第一次能够站在优势地位面对契丹,西夏大军。
大宋的每一个重臣都知道,一旦火药装备了我大宋边军,自开国以来的敌国压力就会消弭于无形。
仅仅是节省下的军费,不论是用于河工,漕运,开荒,整修水利,修建驰道,就能让大宋的皇室到百姓全部受益。
因此,哈密之行,老夫不得不来,即便是厚颜无耻也要知晓如何安全生产火药。
因此,老夫只看火药作坊,至于哈密国其余机要,老夫即便是看到了也会视而不见。”
火儿叹息一声道:“安石先生走马观花恐怕依旧无济于事,哈密国有火药作坊管理机要,先生可以一观。”
王安石拱手道;“多谢大匠,安石此次前来,并非要哈密国现成的管理机要,而是准备亲自结合大宋的实际编篡一本,如此才不算空入宝山。”
火儿看着王安石再次拱手道:“刚才心中还对先生多有不敬,现在知道先生的志向,铁火佩服。
只是先生想要重新编篡一本安全机要,恐怕非一日之功,这需要先生了解火药的所有特性,还要熟练地掌握所有制作工艺,唯有如此才能成书。”
王安石笑道:“老夫正有此意,这些时日就留在火药作坊,就有劳大匠了。”
火儿笑道:“既然先生有意,某家怎么不同意,大王虽然只签发了一日令,如果先生只是留在火药作坊,这个主某家还是能做得。”
王安石再次拜谢,与火儿继续参观火药作坊,竟有乐此不疲之感。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穆辛。
随着他对哈密国的了解日益加深,越发对这个新兴的国度感兴趣。
为了给自己留出一段安全的学习期限,他下令所有的武士们不得轻易离开驻地,不得随意在哈密国制造事端。
他桌案上的纸张越发的厚实了,在他看来,哈密强盛的根本不在钱粮的多少,而在于所有人都努力恪守的秩序上。
在这一点上,哈密国做的非常出色。
军人就是军人,他们不参与农业生产,也不参与商贾买卖,更不会与人做工,他们的任务就是苦练杀敌本领,研究阵战之术。
文官就是文官,他们对军事从不过问,除了负责军队繁琐的后勤之外,再和军队没有瓜葛。
最让穆辛难过的是,在哈密国看不到宗教干政的影子,虽然清香城的人都会在固定的日子去后山的大雷音寺上香求菩萨。
可是,回到清香城之后他们似乎就忘记了宗教的存在,信奉宗教对他们来说是习惯而非信仰。
他曾经试探性的问过一些明显信奉过神教的人,想听听他们对神教的看法。
很可惜,这些人除了依旧保持对神灵的敬畏之外,再无实际性的行动。
或者说,他们不仅仅信奉天神,也信奉菩萨,也信奉元始天尊,更信奉自己的祖先。
这样的信徒可就太糟糕了。
他们什么都信,这也说明他们什么都不信,是所有信徒中最糟糕的……
无知不可怕,相反无知的信徒才是最好的信徒,只有无知的人,神教才有可能把他们灌输成狂信徒,有了狂信徒,神教才有发展的余地。
聪明人一般都多疑,他们不会轻易地相信一种现象,比无知者会多一点思考,就这一点点思考,在信仰上就会产生非常大的偏差。
穆辛的研究方向已经有了变化,刚开始的时候他对哈密国出现的各种新式器具非常的狂热。
直到他发现凭他一个人根本就没办法将哈密的新气象解读完全,就干脆放弃了对新式器具的研究,开始从根本上解读哈密国。
研究社会,其实就是一个研究人的过程。